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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罪与罚 ...


  •   我没有追上去,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身份面对他。他看我的最后一眼,明明包含着情意,却不知为何,似是在压抑着什么,怒意、悲绝、无奈、寒冷、孤寂、窒息。
      我努力回想着与他的朝朝暮暮,回想他那如清泉般的笑声,回想他纤指抚弄我眉毛时的清冷触感,回想他抚琴时的沉醉痴迷,回想……
      这一切,此刻竟如镜中花水中月般地不真实。这半年,他与我相处的日子,屈指可数,然而我此刻,竟像是一个已经过了半辈子的老人。虽然只有十四岁,却像是已过四十的老妇了。
      昨日种种,譬如东流,今日种种,……
      漫漫长夜,良人贪眠。习习清风,伊人枯颜。死生难料,祸福无依。子宠子娇,固我之期。日饮夜歌,何其欢乎。知爱难久,亦我命乎!明日之事,今夜之忧。贪欢之罪,何能承乎!
      “贪欢之罪,何能惩乎!夜,为何,这罪,要我一人承受?你走了,一切就了了吗?酒色令人枯?”
      若问我这三天是如何过的,现在想起来,恍如隔世。原来在乎的人不再在乎了,原来心念的人不再回来了,留给我的,是罪,是罚。本来以为自己为了他,可以逆来顺受,忍常人所不能忍,现在看来,竟是我一厢情愿。那个人,他可以为母兄舍身,可以为朋友舍身,本来他也可以冲冠一怒为红颜,然而这红颜,却不再可能是我了!
      我拔起腿,不顾曹爽的禁锢,直往观舞台跑去。赶到时,已是曲终人散。没有看到金乡公主。却被赶到的侍卫拦截。
      曹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暴戾恣睢道:
      “金乡公主把你交给了本侯,你就不要妄想逃离本侯。本来还想瞧瞧那嵇叔夜对你用情如何之深,现在看来不过如此!金乡公主莫不是瞧错了?”
      我一个手刀劈开禁锢我的侍卫,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勒住曹爽的喉咙。他大惊失色,摆手示意侍卫们不要轻举妄动。
      “给我一天时间,我需要一天处理自己的过往。若是你不允,我不保证自己现在的举动不会要你的命!”
      “姑娘息怒!都退下!姑娘这样的美人,若不是形势所逼,本侯定会以礼相待!”听他的口气,似是早已知道我的身份,看来金乡公主都告诉他了。
      “别给我耍花样!侯爷的命可比奴婢金贵,犯不着逼我与侯爷同归于尽!明日的这个时辰,奴婢会到侯爷府上请罪!”我威胁性地加大手的力道。
      曹爽已经涨红了脸,侍卫们见势,纷纷后退。
      “姑娘的话,都……给……本侯……听……听清楚了!全都给本侯退……退下!”
      “侯爷应该不会担心奴婢会逃跑吧?”我紧扣他的脖颈道。
      “不会……不会……”
      “若是侯爷担心,可以派人跟着,纵是奴婢武艺再高强,也只是一个娇弱女子!况且,整个洛阳都归侯爷管,耳目遍及各处……”
      “昭伯相……相信姑娘!”他连自己称谓都改了。我收回手。不料我一收手,刚退下的侍卫已经赶上来,帮曹爽顺着气,而一些则对我兵刃相向。曹爽半晌才平了气,道:
      “放她走!”
      “侯爷……”架住我的侍卫迟疑道。
      “放开她,耳朵聋了不成!”曹爽说着拔出剑架在那架住我的侍卫脖子上。
      那侍卫怯于曹爽的气势,松开了我。
      我得了自由,目光扫过这洛阳宫,与其说是郭太后掌权,不如说是曹爽借郭太后掌权。这洛阳宫,实际上已经变成曹爽的后花园了。方才那些侍卫分明就是禁卫军。
      我飞快地掠过层层宫墙,来到洛风小苑。洛风小苑并没有以为我的离去而颓废,反倒更加繁华靡丽。我潜入密林,待到夜幕降临,才偷偷潜入亭主寝居。
      等听到脚步声近,我才躺在榻上,面对着铜镜。
      长乐亭主进来的时候,便看到镜中的女子正在咬着手指,一截又一截,血淋淋的。借着烛光,显得鬼魅异常。
      “啊!啊……鬼……鬼……”她跌跌撞撞倒在地上,脸色惨白。
      我从榻上起身,缓缓道:
      “长乐亭主也会怕么?”
      “你,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洗烟!厉菲!你们在哪!”
      “这寝居地处偏僻,想不到亭主还没搬寝居?才半年没见,阿姐就不认识妹妹了不成?”我邪魅一笑,掏出一把匕首,送到她面前道:
      “方才阿姐看见了什么?”
      长乐亭主看到那匕首上还沾着血,顿时又是一阵惊叫: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她!你是魔鬼!妹妹她那么温顺!”
      “你说的都是真的,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也是真的!过去的我,逆来顺受,不敢忤逆亭主一分。所以,她才会被你当抹布一样,用时百般求,不用了,就丢弃!你与那马均花前月下,远走高飞之时,就知道求我替你嫁!现在你被你的爱情抛弃了,你又来吃回头草!”我目光森冷,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离开她继续躺倒榻上道:
      “世上的好全被你占全了!高贵的出身,衣食无忧,父母盛宠,容德才兼备的驸马,还有一个这么完美的替身,还有什么,是你没有的!难道我,就天生是贱种?天生作你的备胎?天生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不是的,我没有要丢弃你!是金乡公主,对,是她,是她将你送到武安侯府,要用你牵制我父王的也是她!害死玉阶的也是她!”长乐亭主表情狰狞,似是心中的黑暗被日光灼伤一般惊呼着。
      “你说什么?她把玉阶怎么了?”我发疯似的从榻上起身揪住她的衣领。
      她却后知后觉地捂住口,摇着头,喃喃道:
      “不,不是我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本亭主什么都不知道!”
      我粗暴地放开她,掠出窗外,精神在这一刻,却是彻底崩溃。泪水喷薄涌出。
      玉阶,她死了!玉阶,她死了!那个娇俏可人,绣工奇佳的女子。
      “织瑶,你看,我像不像一个男人?”
      “织瑶,我也跟你卖个关子,到了那一天,你就知道了!”
      “织瑶,何晏跟我,不过是演戏!”
      “织瑶,我好想回蜀地,再找一找我爹娘的坟墓!”
      “织瑶,若是我们能永远在一起,该有多好!”
      “织瑶……”
      “织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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