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风流》广秀风

46、第四十六章 玉阶怨

　　我跌跌撞撞出了洛风小苑，跃上马向尚书府赶去。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夜风在耳边呼号着，沉闷的热气喷薄在脸上。忽然，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有人跟踪？我扬起马鞭，加快速度。然而身后的马蹄声更急了！不是一匹马，是一群马！回头望去只见一群黑衣人手持弓箭。
　　我心一急，侧身，躲过射来的弓箭。从袖间掏出一把匕首，刺向马的脖子。马骤然受击，欲向前倒去，我则顺着马倾颓之势，滚向路边的草丛间。直到那些黑衣人跑远了，才抄了小路，迅速掠向不远处的尚书府。
　　趁着夜色，掠过高墙，来到金乡公主的寝居。里面只有金乡公主的小儿子正躺在床上。我迅速来到床前，捂住他的嘴，低语道：
　　“不要哭，认得我吗？”我解下面巾道。
　　他看到我的脸，惊惧退去，眼睛光亮闪动，道：
　　“长乐姐姐！”
　　“小点声，你听姐姐的话，姐姐就陪你玩！”
　　“好啊好啊！”
　　“你去找你娘过来，然后姐姐在这等你，姐姐会给你糖果！”
　　“好！姐姐说话算话？”他一脸天真。
　　若不是你娘，你定可以一世无忧。
　　不多久，便听到脚步声。我迅速灭了烛光，躲在门后。待开门的声音响起，我趁金乡公主去点蜡烛的瞬间，忙拉过金乡公主的儿子，手指扣在他的脖颈上。
　　“姐姐！不要！……不要……疼！”他剧烈地挣扎着。
　　金乡公主看到我抓住她的儿子的瞬间，脸色大变，惊呼道：
　　“你放开他！”
　　“你确定要我放开他？”我森冷道。
　　“她只是个孩子，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此刻我才看到这个一直高贵冷傲的脸闪着母性的温柔来。
　　“玉阶不过一个弱质女流，你怎么就没想过放过她！”我淡淡扫过她的脸，手中的力道放松，在金乡公主看来，却像是加重了力道。
　　“求求你，放过他，我只有他一个儿子！”她的眼睛此刻居然淌出泪来。
　　“要我放了他，其实也简单，只要你告诉我，玉阶的尸身在哪？”
　　“在城外乱葬岗！”她脱口而出道。
　　然而我却没有放开她儿子的意思，继续道：
　　“她好好跟着你进府，怎么会无缘无故死于非命？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凶手是谁？要是胆敢欺骗我，那你就跟何晏再努力一把，再生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来！”
　　“姐姐……不要杀我，我听话！”小孩子突然憋出这么一句。我装作恍若未闻，而实际上却只是轻轻扣住他的脖颈。这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在关键时刻演苦肉计，金乡公主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金乡公主看到他儿子的脸上涕泗横流，顿时软声道：
　　“是我，在易凉居点了摄魂香，玉阶心生幻觉，用剪刀自尽身亡！”
　　“还有呢？”
　　“她的尸身在易凉居停放了七天，驸马爷在里边嗜食五石散。五石散引人入幻，何晏便……”
　　“便如何……”
　　“何晏便与玉阶尸身□□！”
　　我饶是已经猜到，此刻听到实情，却也惊怒异常，握紧了拳头，森冷道：
　　“你真是蛇蝎心肠！玉阶性烈，你不让她安息不说，还毁她清白！你到底图什么！”我怒吼着。
　　金乡公主见我松开了扣在小孩的手，慌忙推开我。我眼见她夺门出去，便顺手灭了烛光，掠窗而出。
　　“给我搜，要是没找到人，本亭主要了你的狗命！”
　　尚书府外传来女子的怒喝声，是长乐亭主。看来那群骑马追击我的人是她派来的。
　　“府内可曾有嫌疑人出现？”
　　“回禀亭主，尚书府不曾出现可疑人物！”
　　“今夜就算是搜遍整个洛阳，也要把她找出来！”长乐亭主声音森寒。
　　我掏出随身带的换容材料，把青丝绾起，抹了鞋底的黑灰，涂到脸上。便向城外乱葬岗掠去。然而奔波了一晚上，早已经筋疲力竭，走到一个酒肆墙角，便蜷曲了身体，似是要昏厥一般。看来今夜赶不到乱葬岗了。
　　然而又恐夜长梦多，指不定追兵会赶过来，便只得强撑着，赶起路来。
　　借着月色，约摸辨清楚了方向，刚跨出一步，整个身体便重重地向前栽去。
　　玉阶，我不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一定要保佑我，找到你的躯体。
　　下半夜，月亮被赶进了乌云里。天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心头掠过一丝绝望。乱葬岗已经近在眼前，然而越靠近，混着雨水味道的腐臭熏得人只想吐，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嗅觉反应，终是令我干呕了出来。
　　从离开洛阳宫便没有进过食，最后只有酸苦的水呕了出来。不禁指风骂雨道：
　　“指风怒兮牵云哭，玉阶玉阶魂魄浮。昔时蜀地佳人笑，今日阴阳天人隔。雷声震兮尸味腐，狂石落兮尘满泪。怨生咒死休言醉，只影独卧黄土里。身不全兮乱作离，命无长兮福难永享。一点胭脂一点笑，两个虚空漂泊躯。望长空兮酹怒雨。
　　匍匐进，和污泥，追兵逐，死神逼。我欲求亡身兮尔乃速速来，饮吾血，食余肉，我不吭一声，不怒一句，乖乖就范，尔作砧板，我为鱼肉，皆是任你行！”
　　“辛荷！你疯了！”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是谁？难不成是追兵赶上来了？玉阶，你带我走，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我没有朋友，玉阶你都死了；我没有亲人，所谓的姐姐只是把我当替身；我没有爱人，爱人都是从别人那里借的，现在该还回去了！现在我所拥有的，只有这个还有一息的躯壳。
　　“辛荷，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原来还在洛阳！辛荷，我带你走，你还有我！”
　　“不要拉我，玉阶还没找到，我要去找玉阶！”我推开他，跌跌撞撞去尸体堆里找玉阶。
　　“玉阶！玉阶！”我疯狂地翻着尸体，脸上泪水与雨水已经分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