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十一、大婚（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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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君颻的府邸是一座五进深的宅院，不算大，但在京城寸土寸金的这地方诚然也是说不上小的，院落布局和一般的宅院差不太多，统共就一个正院，谁也没想过府里还会出来一个平位分的，如今临到头上来了，改也不知怎么改，就把正东方向的秋桐院收拾布置成了新房。喜轿抬着进了府门，楚君颻上前掀开轿帘，请上官晴雨下轿，扶着她小心地跨过了火盆后，又一路引着她过了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进到内院，再由主道进了秋桐院。
喜娘扶着上官晴雨坐到喜床上，床面上撒了一层桂圆、莲子、花生等物，上官晴雨顺着盖头边缘扫了一眼，小心地只挨着床沿的一点边坐着，等着接下来的流程，只盼着赶紧弄完好让她歇一歇。
司仪端来喜秤请楚君颻揭盖头，喜娘则已端好了合卺酒候在一旁。楚君颻拿起喜秤挑开红绸，上官晴雨的脸一点点地露出，皮肤莹白，唇色嫣红，本该是一个温婉佳人，却无端被左眼旁一道长长的疤给破坏了。司仪在旁唱着吉祥话，脸上依旧是挂着喜庆的笑容，没有丝毫异色，一旁的喜娘手都没抖一下继续满面笑容地端着酒，仿佛谁也没注意到上官晴雨脸上的那道疤。揭过盖头，喜娘笑着上前奉上托盘，请二人饮合卺酒。等着喝完合卺酒，喜娘再将酒盏接过掷于床下，屋子里立时响起了一阵喜庆的笑闹声：
“一仰一合，吉利呈祥！”
楚君颻看着地上的两只卺杯，脸上也挂起了笑。上官晴雨则垂下目光，瞥了地上的酒杯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嘴角微微勾起一点，有些嘲讽地想着，所以这里的男人能娶那么多老婆就是因为跟谁喝了这合卺酒都是一仰一合么？
楚君颻回过身来，见上官晴雨垂着眼眸，浓密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打下一片阴影，从上面的角度看去，显得柔顺之极。楚君颻温声道：“我要去前院待客了，你一会儿先洗漱，再吃些东西垫垫。”
上官晴雨起身福了福：“是，爷。”
楚君颻点点头，转身大步出去了。上官晴雨看着他出了门，也不回去坐着了，看向李嫫嫫问道：“劳烦嫫嫫，不知是否备下了热水，我想先洗洗。”
李嫫嫫笑道：“早就备下了，夫人安心，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夫人可还想吃些什么，与奴婢说了，奴婢一并给备下来？”
“清淡一些的就好，我也没什么忌口的，就有劳嫫嫫了。”
三四月份的天说不上热，正是穿轻薄春衫的时候，可这一层层的喜服裹下来，又折腾了这许久，着实是让上官晴雨出了一层薄汗，有些不舒服了，实在是想赶紧去泡泡解解乏。程嫫嫫和青灵跟在上官晴雨身边十多年，自是懂她，见李嫫嫫转身出去了，就连忙上前扶着上官晴雨到梳妆桌边坐下，帮着卸下满头满身的珠翠首饰，又散了头发只用一根玉簪挽着，等着这边收拾完，净房那边的热水也已经备好，上官晴雨也就挪去净房沐浴去了。
外院正厅和庭院里的宴席已是坐满了人，楚君颻到的时候，那些人都早已经喝上了，看见他来，一个个的都拿着酒壶酒杯就要上来灌酒。
楚君颻笑道：“诸位还请手下留情，你们就是这一人灌我一杯酒，我今儿晚上也要喝撑了，都是同朝为官的，也不讲那些虚的，我心意到了也就行了，诸位还请不要太客气了！”
“三哥这也太敷衍了些，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这么说上两句就把我们给打发了，也忒不给上官将军面子了！”楚君珏拿着酒壶酒杯边说边向着楚君颻走来，“来来来，三哥，可不能这么下我们面子！”
楚君颻笑着接过酒杯饮了，微微挡住楚君珏还要倒酒的动作，笑道：“五弟可得盘算好了，你这婚事也过不了多久就要办上了，到时候可别怪三哥不体恤你了！”
楚君珏被拦回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余光扫到楚君行，扬声道：“四哥，三哥今儿这大喜的日子，我与他喝不了，你这成了亲的总是能与他喝上几杯的！”
楚君行看着那两人，上去跟着老五闹显然是被当枪使，可不去，老五那性子也不是个饶人的，坐在那里一时间显得有些无措起来，只能有些勉强的笑道：“我，我这酒量不好，喝不了，喝不了。”
“四哥酒量不好，五哥就不要难为他了。”楚君然走过去拉上还欲说话的楚君珏，“五哥若是想找人喝酒，走走走，我与大哥陪你喝！”
楚君灏端坐在旁看的分明，知道这是老五要跟老三杠上了，看着过来的两人，出声道：“五弟还是收一收吧，你三哥可是个爱疯的，过些日子就是你成亲了，你这可是头一次，可别到时让你三哥给灌趴下了，入不了洞房了。”
众人都笑闹起来，有人叫到：“叫皓王爷这么一说，我们这些没成家的倒真是不敢上前劝酒了！”
楚君颻趁势喊道：“可不就得掂量掂量么，小心爷到时候闹的你们睡上三天三夜醒不来神儿！至于今儿晚上，咱们意思意思就成啦，但你们若是自己想喝个痛快，爷保准酒管够！”
“那可得要好酒！”
“上好的红云浆、千里酒，还有菊花酿，给你喝个痛快！”
“哈哈，好，三爷爽气！”
楚君颻陪着喝了两旬就不怎么喝了，顺手拉过一旁的随从：“爷有些喝多了，西平，扶爷去歇歇。”
“是，爷慢些。”
待西平扶着楚君颻慢慢挪进了内院，拐到了抄手游廊后，刚刚还是走路都要人扶着的楚君颻，立马站直了身子，将搭在西平身上的手放了下来，边走边道：“王妃那边怎么样？”
“王妃在女眷那边招待着，尚无事。”
“柳尚书的夫人今儿也来了？”
“来了，挨着王妃一桌坐着在。”
楚君颻点头，吩咐道：“你去跟王妃传个话，若是累了就去歇一歇。”
“是。”
楚君颻慢悠悠地独自往东方向晃去，一路上不急不缓，等到了秋桐院，身上的酒气也将近散了大半去。他进门时，上官晴雨已换下了喜服，穿着身淡红衣裙，正喝着粥，桌上还摆着几样清淡的小菜。
楚君颻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问道：“怎么都是这么清淡的？”说着便侧身看向周围，问道：“今天是谁负责当值的？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厨房就是这样做事的？”
上官晴雨起身行礼：“爷消消气，不怨他们，是妾身自己嘴里不大有味道，就烦请嫫嫫给准备了些清淡点的饭菜。妾身闻着爷身上还有酒气，刚刚怕是喝了不少，可吃过饭了？想吃些什么？要不要先去沐浴泡一泡，去去乏？等爷洗好出来了，饭菜也准备好了。”
楚君颻听着那一串温温柔柔的问话，低头看着身前这眉眼低垂的人，顺着说道：“也不用特意准备，跟这些差不多，也弄些清淡一点的就行，我先去沐浴，你再吃点。对了，叫厨房再炖碗燕窝，等会和饭菜一起送来。”
“是。”
等楚君颻进了净房，上官晴雨向李嫫嫫道：“请嫫嫫让厨房再准备几个柑橘和蜂蜜，将柑橘和姜片一起用小火蒸煮，将汤水倒出，再根据爷的口味，用蜂蜜调一调味。”
李嫫嫫躬身笑道：“是。”
约莫小一刻钟的时间，楚君颻便从净房里出来了，身上换了件月白暗红纹长袍。上官晴雨上前迎着他到桌边坐下，道：“爷先吃着，燕窝还没好，等会再送来。”说着将一个白瓷小碗端到楚君颻面前，“这是解酒的，也不知到爷喜不喜欢吃甜的，就吩咐厨房依着爷平日里的口味稍稍加了一些蜂蜜，爷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若是觉着不好也先将就着吃点，免得明天起来头疼。”
楚君颻笑着舀了一勺，点点头道：“嗯，味道不错，以前倒是没喝过这个，厨房新研究出来的？”说着又舀着喝了几口，酸甜适中，喝着觉得胃里似乎也舒服不少。
上官晴雨柔声道：“爷觉着好就好，这是妾看过的一个解酒的小法子，做法已经和厨房说了，爷若喜欢，下次可以直接吩咐厨房给您煮上，平时胃口不好也是可以煮来喝的。”
楚君颻略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上官晴雨：“是你教的法子？”笑着将手里的碗放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道：“你也坐下吧，这个法子不错。燕窝不着急，那是给你炖的，你刚刚吃的还是有些太素淡了些，等会再吃碗燕窝补一补，正好你刚吃完没多久，现在先陪我坐一坐，等燕窝炖好送来了你再喝也不会觉着撑了。”
上官晴雨笑着福了福：“谢谢爷。”然后便依着楚君颻的意思，坐在他旁边陪他吃饭，时不时再给布布菜。等楚君颻吃的差不多时，外边的小丫鬟敲了敲门，李嫫嫫去开门，进来时手里端着一只莹白瓷盅。李嫫嫫刚刚是听到楚君颻的话的，是以端来便直接放在上官晴雨的面前，并为她布好了汤匙。
楚君颻抬了抬下巴，道：“我吃的也差不多了，不用你再伺候了，让丫鬟来就是，你先喝。”
上官晴雨笑了笑没说话，不着痕迹地扫了周围一眼，除了一个领她进府的李嫫嫫之外，其余的一个也不认识，她初进府，也不知这位爷是否已习惯由自家府里的丫鬟伺候，因而也不好示意青灵来布菜侍候，只好一边吃着，一边注意着那位。不过好在他也快吃完了，后边基本也没什么需要她的地方，两人一起吃的第一顿饭倒也就这么安生过去了。一旁侍立的丫鬟上前收拾了碗筷，利落而不发声响，而后又分别给二人端来茶水和铜盆，侍候着两人分别漱了口，做好这些后便又依次悄声退了出去，程嫫嫫拉了青灵一把，向她使了个颜色，跟着李嫫嫫一起道退出门去。
空气一时有些静谧，对着一个差不多算是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而他们又是刚拜了堂成了亲的关系，接下来还即将与之洞房，上官晴雨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索性便垂着眼端坐在那里，装作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仿若入定一般。
楚君颻好整以暇地坐在上官晴雨的斜右侧，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清楚地看到上官晴雨仿若蝉翼般的眼睫在颤动着，虽面上淡定不露痕迹，却隐隐透露出些许不安，但又与寻常的女子不同，即便是以这样垂首的姿态，周身也没有丝毫作为新嫁娘的娇羞与喜悦，他甚至觉得若是可能，这个面上温顺的女人是能就这么坐上一夜的。
楚君颻缓缓站起身来，然后就看到上官晴雨也跟着他站了起来，他笑着温声道：“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明日还得进宫去叩拜阿爹阿娘，折腾了一日，还是早些歇息吧。”说罢，便向床榻走去，走了两步，却未发现身后有动静，回身一看，见上官晴雨仍是立在原地，笑道：“怎么，王妃还想再多坐坐？”
“没有，只是方才吃的略多了些，现下胃里还有撑，坐久了一时便有些惫懒了。”
“如此，便来歇着吧，”
“是。”
楚君颻转身，听到身后那人轻微呼出了一口气，他无声地笑了笑，坐在床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习惯睡外侧还是里侧？”
上官晴雨抬眼看了看枕头的摆放方位，恭声答道：“里侧。”
楚君颻瞥了一眼，道：“上来吧。”
上官晴雨默默地爬上了床的里侧，余光注意着楚君颻的动作，小心地摆好姿势，规规矩矩地躺在她的位置上。
楚君颻笑着看向她：“紧张？”
上官晴雨无意识地吞了下口水：“没……”小心地看了眼楚君颻，又低声改口，“有，有点儿。”
楚君颻笑着放柔了声音：“别怕，女子总有嫁人这天，总是要经历的。”
上官晴雨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这感觉就像是自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来等着身侧这个男人品评是否新鲜。她低着头有些抗拒地微蹙了下眉，在反思自己当时是否不该去向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讨要一道指婚的圣旨，以至于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楚君颻看着床上上官晴雨的反应似是有些新奇，他府上的女人，无论是正妃柳氏，还是几个妾侍，对与他同房这件事都不曾是这个反应，要么是主动，要么是娇羞，本质上都还是欢喜且乐意的，可是在这个女人身上，这些情绪却都没有，他能感受到的只有紧张，甚至可以说是抵触，可她的表面却又完全是恭谨柔顺，挑不出一丝错处的。他现在忽然有了一丝好奇，接下来的周公之礼到哪一步会让她撕下面上的柔顺？这么想着，他便也这么做了，一件件的将两人的衣物除去，他始终注意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直至两人坦诚相见，身下之人竟是全程未发一声，目光始终低垂，未曾与他对视片刻，全然是任君作为的姿态。
丝丝暖黄烛光透过帘帐爬了进来，让人觉得有些朦胧的不真实，却也映着女子的肌肤光滑白皙。楚君颻觉着他实在有些多想了，无论如何，他二人已是夫妻，这并非是他求来的女人，他看中的也不是她这个人，只要这后院安宁，其他的事情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而现下也只需享受便好。
大约一个时辰后，暖帐里才渐渐停下动作，又过了一会儿，屋外侍候的丫头婆子才听到吩咐“，程嫫嫫和李嫫嫫立时带着几个丫头进来服侍。上官晴雨扶着程嫫嫫进到隔稍间，青灵已在那备好了热水，二人小心扶着上官晴雨跨进木桶，这身子的底子到底薄弱了些，又是新婚第一次，楚君颻虽未太过分，却还是让她觉得不适，直到现在全身都泡在热水里，上官晴雨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泡得有些不愿意动弹，舒服的让人想睡觉，热水已加过三次，程嫫嫫怕她着了凉，催着她起身回床上去睡。她慢吞吞的起来擦净了水，换了身衣服，才又回到房里去。床上的被单已新换过，楚君颻也已换了身衣裳靠坐在床上，见上官晴雨来了，笑着说道：“怎么洗了这么久，早春的日子，当心着凉。”
上官晴雨微垂着头，脸上还带着红晕，福了身道：“叫爷久等了，热水泡着一时忘了时间，下次不会了。”
“上来睡吧。”
“是。”
上官晴雨小心的爬上了床，睡到了她该躺的位置，微微调着睡姿，全程未曾碰到楚君颻分毫。楚君颻默默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听着身侧逐渐平稳绵长的呼吸声，轻笑了一声，也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二十一、大婚（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