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月星》人文森林

16、闭月星 第十六章

　　“虽知道这样做不是很妥当…但文将军现在连呼吸都困难…”
　　“大夫怎么说？”
　　“正在找出原因。”

　　依照晸赫的嘱咐，把彗星领到接见场的宦官，不安地常常回头望着彗星。尽管是因为不能违命于晸赫而走如此下策，宦官觉得如果这件事情曝露出来被皇帝陛下知道，一定会出大事的。而且，如果彗星在使臣面失言的话…

　　“使臣有两名。其中一为会说晋楚国语…你和他对话就可以了。”
　　“韩酉族是和我用不同的文字吗？齐燕国不是，他们还是用和我们一样的文字和语言…”
　　“韩酉族原本就是由很多不同的部落组成的，所以他们自己的方言也很多。他们说是从今开始要用和我们同样的文字，但基础还是很薄弱…”

　　听到宦官的说明，彗星表示知道，就点了点头。

　　不歇气地走在前面的宦官，给彗星指了指一幢房子。一直以为晸赫的私宅已经非常华丽和宽敞了…可是，眼前的那幢接见两位使臣的房子，富丽堂皇又充满着威严。

　　彗星看着华丽的建筑样式，小心翼翼地吐了一口气，赶忙跟着宦官紧随其后。

　　终于还是到了。

　　宦官在门的一侧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彗星。

　　“请务必铭记在心，面对使臣们时，你不是奴婢，而是文将军的心腹。所以，一定要礼仪相待。尽管文将军是说对你非常信任，才如此冒险…如果事情曝露的话…”

　　宦官一边说话，一边还在上下打量着彗星。彗星当然也深知宦官正担心的是什么。以奴婢的身份站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万一稍有差错，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是，彗星在被贬为奴婢之前，是名副其实的名门贵族家的二公子。彗星不理睬宦官的视线，向前迈了一步。

　　“有一定要禁忌的东西吗？”
　　“只要一贯保持谦逊的态度就可以了。如果没有自信，就尽量拖延时间吧。只要文将军一有起色就会火速赶过来的…”

　　听完宦官的话，彗星的脸马上僵硬了起来。那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只要过了这道门，自己就会摇身一变成为解决国家大事的外交官。把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的…手无寸铁，一切只能靠自己的一张嘴和头脑…的外交官。

　　“…那么，就进去吧。他们一定已经等得快不耐烦了。”

　　彗星接受宦官的引导，站在了房门前。看透晸赫诡计的彗星，感情又开始翻腾了起来。深吸一口气以后，彗星跟着宦官进入了房间。

　　一切…真的开始了。

　　房门一打开，彗星进入房间以后，按照宦官之前的嘱咐，首先把头深深低了下去，给两位使臣磕头。彗星用余角去撇看了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

　　说实话，彗星已经感到了上气不接下气，两条腿都开始泄了气，精神都开始恍惚了起来。

　　除了要亲自说服使臣的负担感之外，对于自己所想出来的办法，是否真的可以说服他们毫无把握。

　　“在下是辅佐文将军的心腹，叫申祐。”

　　申祐。

　　所谓的“祐”，是指在最近的地方辅佐某位大人物的心腹。如果按照这个原则，应该是朴进要站在这个位子，自称为朴祐才对…

　　唯有今天，或者…唯有今天这个时刻，彗星自己就是成了晸赫的申祐。为了守住晸赫的地位…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

　　正如你所说…你倒戈了，我也会随之坠落下去。文将军，尽管小人对您怀恨在心，毕竟您还是我最需要的垫脚石。

　　彗星把头抬了起来，定了定神。无论如何，一定要说服眼前的这两个人。

　　“为何不见文将军，反而是他的心腹在接见我们？”

　　当彗星徐徐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后，其中一个使臣以不快的语气对宦官抱怨。宦官急忙向他磕头后，小跑站到彗星的身后，而彗星看着使臣们，咬了一次嘴唇。

　　坐在右边的使臣会说晋楚国的语言，而靠衣着可以判断出，坐在左边的使臣应该才是真正的高官…

　　在很短的瞬间扫一眼眼前两个使臣的彗星，谦逊地把双手握了起来，慢慢给了答复。

　　“在下惶恐，只是，文将军把这件事情全权托付给小人是因为他知道此事意义重大。”
　　“… …？”
　　“文将军擅长统帅军队，但缺乏外交手段，就委托比起他更擅长口辩的小人去迎接。假如，硬是让文将军出面，难免会对使臣们做出一些无礼的举动。”

　　等彗星面带微笑着说完话，两个使臣互相交换了眼神。坐在左边的使臣，尽管可能没有完全听懂，但好像已经把大概意思弄清了一般点了点头。之后，坐在右边的使臣凝视了彗星片刻后，清了清喉咙。

　　“…我们会等着看的。如果胆敢对我们有稍许的冷淡，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呢？绝对不会的。”

　　整个接见场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大家都是面面相觑而已。

　　尽管彗星故作镇定地面对使臣们的视线，嘴唇焦虑地都早已干掉了。

　　真的可以…做下来吗？

　　“我们需要尽快把结果带回去。之前已经交涉了几次，却一直得不到回答…所以，这次是无论如何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当然是。”

　　看着那两个变得有点着急的使臣，彗星在理一理自己的思绪。到底要从哪句话开始说起才好呢？彗星的眼睛一直看着使臣，心却变得绞缠在一起。

　　首先，得找一个什么借口，把自己原先准备好的意见表明给他们。不行，首先还是得脱离晋楚国目前的不利的形势。

　　“正如所料，你们一直都是在无视着我们的存在。你们从未把我们看作一个国家，也拒绝和我们交流。你们宁愿和你们的敌国－齐燕国交流，也不愿意理我们。”

　　这就是晋楚国目前不能摆脱的最大的问题。在这一个问题上，晋楚国几乎是被缠得动弹不已。如果他们没有那样主张，彗星倒是可以在他们面前吹一下牛，放几个炮。韩酉国使臣想展开对自己有利的一面，想把责任推卸给晋楚国。对此，彗星只是暂时屏住了呼吸。

　　如果把不利的一面…要让韩酉国来承担的话…

　　“无可否认，我们的确是没能和你们进行很好的交流。那是因为，自古以来晋楚国打了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战争，根本没有时间和经历去想这些。至于，对齐燕国的交流无非是为了避免战争带来的更多的破坏而进行的。”
　　“再怎么样，你们只有和齐燕国交流，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在我们看来，这一切明显是在小看和鄙视我们。”
　　“怎么会鄙视你们呢？”

　　对付着渐渐拉高声音的使臣，彗星还是保持沉着冷静的语调。

　　“…事实上，韩酉国自从统一了部落，建立了国家以后，有马上而且郑重地派遣使臣到我们晋楚国吗？”
　　“… …？”
　　“自古以来，一个新生的国家和政权诞生后，一定是自己会先派遣使臣到周边国家，把自己的国名也一并通报过来。这才是惯例。可是，正如你们自己所知，韩酉国在建立国家以后，没有马上派遣使臣，更没有通报过任何东西。”

　　彗星的这一番话，让坐在对面的使臣们马上皱起了眉头。

　　“为了收拾战争的残局，晋楚国没有精力去查看西北地区。所以，也没能马上得知在西北地区有一个新生国家诞生。况且，你们都没有主动派使臣，我们又怎么能自己先提出交流呢？这是不符合国与国之间的礼仪的。如果，明明派了使臣到晋楚国，也通报过了，但是晋楚国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不提出交流的提议的话，我们承认这完全是我们的错。”
　　“… …”

　　一如既往地谦逊却多了几份威胁感的彗星的语气，使得使臣们不敢擅自接起了话。瞬间变得难堪的使臣，气色不便地看着彗星和坐在自己旁边的另一个使臣，双手不停地叠了一叠。

　　虽有点勉强，但是，绝对不是没有道理的话。其实，彗星也知道韩酉国的处境，国家是成立了，但需要稳固和奠定基础，不时也需要镇压不服自己的一些部落,没有时间派遣使臣…

　　“那是…”
　　“… …”
　　“话虽如此，但是，事实上你们还是一直在无视着我们。”
　　“不是。”
　　“如果晋楚国真的没有看不起我们的家，就依照我们的要求，把辽西地区让给我们不就行了吗？”

　　看似有些软下来的使臣，没有退缩，继续把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其实，彗星也没有打算耍几下嘴皮就唬弄过去。所谓的外交，不就是看谁先让对方失去斗志，败下阵来，谁先可以喧宾夺主，高高在上。

　　彗星再次让自己的心沉了下去，准备拿出下一张牌。

　　“其实，对于我们来说，辽西地区不算什么。我们晋楚国地大物博，有的是肥沃的土地。”
　　“… …？”
　　“只是…如果我们把辽西地区让给你们的话…不仅是对我们自己，就连对你们韩酉国，也会招来非常不利的局势…”

　　彗星故意模糊了语尾，脸上挂了忧虑的表情。看到如此表情的彗星，使臣不解地皱起了眉头来。

　　“什么叫不利的局势”
　　“当然，一旦把辽西地区拿到手里，就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而已。但是，如果你们只满足于眼前利益的话，一定会看不清其中潜在的真正的危险因素。”
　　“…什么叫…潜在的危险因素？”

　　听完使臣的疑问，彗星抬起了头。上座的左边放着几卷文书。是晸赫递给自己的文书…

　　彗星暂时停顿了话语，伸手去拿了其中的一卷。那是地图，上面画着的是韩酉国和齐燕国，以及晋楚国的地理位置。

　　“这不是地图吗？”
　　“是的。”

　　彗星把地图展开来，放在两个使臣面前后，再接着把话说了下去。

　　“请看。我们三个国家虽然都是邻国，但是，韩酉国和齐燕国是没有直接临着的。因为晋楚国在中间挡了两个国家。”
　　“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不是要和你们联盟的吗？”

　　彗星点了一下头，指了指晋楚国挡了齐燕国的地方。

　　“正如我们看到的，这个地方是处在辽西地区正下方的位置。如果，辽西地区哪一天成了韩酉国的领土的话，一直挡着韩酉国和齐燕国之间的这个地区也不会再存在了。因为，晋楚国不能绕过辽西地区，直接派兵到这里去。”
　　“… …”

　　听完彗星的解释，使臣们也留心盯着地图看。其实，挡着齐燕国的那个地方，相对于晋楚国的其它领土，更像是一个堤防。严禁齐燕国擅自再把自己的领土扩张的一个屏障…

　　“那样的话，晋楚国必须得从这个地方撤军。从此，韩酉国在毫无屏障的情况下，和齐燕国直接相邻着。”
　　“…应该是吧。”

　　等使臣自己首肯这一点后，彗星就好像是一直在等这一刻一般，把视线从地图上移开。然后，正面直视着使臣们，用一种斩钉截铁的，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音色吐出了下面的话。

　　“如果变得这样，这简直就是给齐燕国一个绝好的机会。”
　　“… …”
　　“之前，韩酉国可以把散落的几个部落进行统一，可以建立自己国家，一时可以维持太平盛世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晋楚国一直把这个地方挡了起来。齐燕国历来都是对扩张领土有着偏执狂一般的欲望。尤其是对西北地区，就是现在的韩酉国的领土虎视眈眈着的。但是，齐燕国一直没能得逞。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我们晋楚国挡了齐燕国。”
　　“… …”

　　听了彗星的话才恍然大悟的使臣，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查看着地图。

　　“而且，自古以来辽西地区被视为非常重要的地区，在那片土地上发生了数不清的战争和纷争。当然，尤其是齐燕国，更是把辽西地区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如今的辽西地区可以变成富饶的肥沃之土，就是因为其背后有强有力的军事力在支撑着。万一，辽西地区变成了韩酉国的领土，齐燕国必定不会放过辽西地区，一定会挑起战争的。”
　　“…齐燕国…”
　　“如果是那样的话，辽西地区不再是富饶之地，而是会变成血花四溅的战场。”
　　“… …”

　　彗星说完话，马上观察着使臣们的态度。懂晋楚国语的那位使臣一直在给左边的使臣传着话，听完话以后，左边使臣的脸色明显开始发生着变化。

　　“… …”

　　终于听完所有的传话以后，左边的使臣静静地看着地图。然后，他们两个互相小声讨论着什么…最后，再次和彗星说着话。

　　“那么…你们可以先把辽西地区让给我们，等哪一天齐燕国真的攻打过来，你们再帮我们解围，不是可以了吗？韩酉国和晋楚国联合对付齐燕国，难不成齐燕国还感冒然发起战争不成吗？而且，如果他们攻到西北地区的话…你们也可以支援我们。”

　　真的是可笑之极的条件。把辽西地区拱手让出还不够，还厚脸无耻地要求军事援助…

　　但是，彗星早就预料他们会出这一招，不动声色地接了他们的话。

　　“是，可以那样做。但是，正如您所说，晋楚国顶多也只能援助而已，不可能再多做什么。战争一爆发，只能等着请求支援国派遣使臣。就算晋楚国再怎么想火速赶来，也爱莫能助。战争中最重要的就是时间。在没有晋楚国支援的时间里，韩酉国可是要独自对付齐燕国。”
　　“… …”
　　“就算最后，我们联手打赢了，战争留下的损失是无可避免的。才建国不久的韩酉国来说，这种打击可是会成为致命伤。”

　　正如所料，就算齐燕国攻打时晋楚国提供援助，只要战争一爆发，损失将非常惨重。尤其是对新生的国家来说，会招来致命的结果…

　　“那么…那么，我们就和齐燕国也联盟不就可以了吗？”

　　如今，不再是摆威风，而是纠缠于彗星，问彗星的意见。或者，是为了拿辽西地区而使出浑身解数。

　　“请看这个。”

　　面对着急切想要摆脱被逼近困境的使臣们，彗星翻弄了几卷文书，找出了其中一卷摆在地图上。

　　“这是以前洛澔国和齐燕国之间结交的记录。但是，请看写进下面一行的记录。”

　　使臣们的视线移到彗星的手指上。

　　“齐燕国私自撕破结交之盟，踩踏了洛澔国，侵吞了洛澔国的领土。把曾经的盟国给灭了。”
　　“… …”
　　“…试问，还要和这样的国家结交吗？”

　　读了那卷文书的使臣，表情变得僵硬。像半路遇到高手一般，使臣没能再说一句话，只是在看地图和历史文献。

　　看着如此惊慌失措的使臣们，彗星决定到此了结，看来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和齐燕国结交，分明对韩酉国招来不好的结果。辽西地区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军事力支撑，要不然必定会招来危局。”
　　“… …”
　　“明明可以预料这样的结局…还硬要从晋楚国这里要求辽西地区吗？”
　　“… …”

　　已经毫无对策了。用灰心丧气的脸色看着彗星的使臣，深深叹了一口气后摇了摇头。之后，两位使臣互相开始用他们的语言交流意见。彗星把心定了下来，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宦官。

　　用第三者的眼光看，局势朝着有利的方向在演进。宦官向彗星使了一个眼色。确认着自己已经充分说服了使臣们，彗星压制着自己发颤的情感。

　　“…那么…”
　　“… …？”

　　一直在交换意见的使臣，回头看了彗星。看起来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统一的意见。使臣犹豫不决又恳切的声音开了口。

　　“辽西地区的事情，我们回去会和我们的陛下再商量一下。”
　　“…嗯，好。”

　　终于，有关辽西地区的争执到此可以结束。彗星虽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后背都已经变得湿淋淋了。

　　“只是…我们的陛下，就算撇开对辽西地区的事情，对晋楚国没有很好的印象。你们就不能用别的什么东西来补偿我们吗？韩酉国作为一个国家一直被邻国轻贱的感觉实在是…”

　　使臣不露声色地看着彗星的眼色说着。

　　“… …”
　　使臣的这一提议过于突如其来。以为一切已经定案的彗星，又开始紧张了起来。自己原本就是作为晸赫的替身，不是…甚至也不是晸赫的心腹，只是一个奴婢而已，是晸赫的挡箭牌。

　　彗星深知自己没有皇帝陛下正式发布的外交权。如此名不正，言不顺的自己，到底拿什么东西补偿韩酉国？拿什么来和他们做约定？

　　彗星的脸色一下子难堪了起来，而彗星的表情变化引起使臣们的疑心。

　　“莫非，连最起码的诚意都不愿意给吗？”
　　“不是…那样子的。我们只是…”
　　“极力想说服我们放弃辽西地区，但也不想做任何补偿，是这样子的吗？”
　　“… …”
　　“莫非，就这样打发我们吗？”

　　使臣们的语调明显变得不快。彗星悄悄把头转了过去看了一眼宦官，但是宦官也是毫无办法。彗星只好投给使臣们一个僵硬的微笑。

　　实在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情。自己胆敢拿什么东西去补偿呢？况且，如果擅自和他们做约定后，以后出什么状况的话…不，连现在马上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怎么办…如果…晸赫在这里的话…

　　-不能赤手空拳上战场。但是…危及时如果手上没有剑，不管是什么，也要握在手中。

　　-不合口味的食物会非常让人恶心，却对饥餓难耐的乞丐来说不亚于天下一品的美味。

　　-一直以来因为缺乏肥沃的领土而对粮食的收成特别敏感。这次他们要求辽西地区，也是和这个有关。

　　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的彗星，正慌慌张张不知所措时，突然好像从远处传来晸赫的声音。

　　“… …”

　　彗星把视线集中在一起，吸了一口气。晸赫分明这样说过。或许…晸赫他早就知道事情会走到这一步，才对我说出这些话的…

　　彗星悄悄把头抬了起来，正面看着使臣。现在，虽然不能很确定，但是必须得把手上的牌再扔出一张。是晸赫把自己推到这个位子的。如果…事情有些差错，晸赫他应该有能力帮自己善后。

　　彗星终于把思绪定了下来，开了口。

　　“每年，我们可以给你们支援粮食。”
　　“… …？”
　　“虽然不能和辽西地区的产量相比，但是，就算你们拿到辽西地区，也未必会有多庞大的收成。”
　　“…粮食吗？”
　　“其实，韩酉国想得到辽西地区的最大理由，不就是粮食短缺吗？”
　　“… …”

　　他们已经熟知辽西地区对他们来说不是得而是失…那么，他们最想得到的无非就是粮食的支援。一切，刚好和晸赫的那句比喻非常吻合…

　　“冬天刚刚过去后的初春，听说贵国的粮食非常短缺。到时候，我们可以援助一些粮食。”
　　“… …”

　　彗星终于吐出一口气。听完彗星的提议的使臣，再一次和彗星对视后两个人交换了意见。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想拜见你们的陛下。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 …”
　　“你的外交手段，铸成了不错的结局。”

　　一直神情板滞的使臣们，终于露出了笑容。彗星确认着眼前的一切，渐渐也微笑了起来。

　　真希望…可以到此结束。

　　“今天表现得非常好。使臣们回去的时候还自动提议，说要和我们交流韩酉国武器制造术，作为我们支援粮食给他们的代价。”
　　“…臣感到幸运罢了。”

　　夕阳西下的傍晚。

　　从别宫直接被叫到大殿里的晸赫，正独自接受皇帝陛下的特别谈话。叫来晸赫之前刚刚和使臣们把外交上的事情了结的陛下，看似对这次的结局非常满意，竟然还亲手给晸赫倒了一杯酒。

　　“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去说服使臣们的…听了宦官的话，朕也着实吃惊了呢。朕从来没有想过文将军竟然在外交上还有一手啊。”

　　细细观察朝着自己发出豪爽笑声的陛下，晸赫把陛下斟给自己的酒小心翼翼地喝了下去。看来宦官给报告给陛下时是说了晸赫本人去接见使臣的。既然事情都以办妥，没有必要揭穿真伪，硬是把奴婢身份的彗星也提出来。晸赫完全可以理解宦官的这些做法，宦官一定是站在晸赫立场上考虑的。

　　“你是如何想出来的…不仅让韩酉国自动放弃辽西地区…更重要的是，我们一直很想得到的武器制造术也拿到手上…”
　　“说要支援粮食的意见的话…”
　　“没有关系，粮食我们有的是。用剩下的东西去换来了贵重的东西，一箭双雕，不是吗？”

　　脸上掠过一丝放了心的微笑，晸赫把握在手上的酒杯放了下来。然后，静静等待合适机会的晸赫，在某一刻屏住呼吸吞了一口气。一直沉默寡言的晸赫，突然开始说起了话来。

　　“…其实…臣有句话想禀告陛下。”
　　“…哦？是吗？”

　　晸赫点了一下头。一直微笑着的脸已经变得非常真挚，皇帝陛下也立马把笑容收了起来，不苟言笑地凝视着晸赫。

　　“…请讲。”
　　“是有关说服使臣们的事情。”

　　看着有些紧张的晸赫的态度，陛下静静地等待着晸赫接下来的话。陛下还是非常了结晸赫的，晸赫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陛下几乎都看在眼里。晸赫从小就沉默寡言，但是，只要有必须讲出来的话，再怎么难以启齿也都会堂堂正正讲出来。只是，这次的晸赫却变得如此小心翼翼，着实让陛下吓了一跳。

　　“其实，解决这次外交事件的非本人，而是在臣手下做事的另一个人。”
　　“… …？”
　　“说是臣会全权负责此事，都是因为臣对那个人完全信任才那样子做的。其实，臣并未做什么事情。”

　　听完晸赫的话，皇帝陛下的脸色马上煞白了起来。握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良久，陛下没有再说些什么。

　　“你竟然…”
　　“臣知罪，臣知道不能随意把国家大事擅自托付给手下的人。只是，因为那个人非常聪明，臣相信他会解决这次事件而如此下策。”
　　“… …”

　　一动不动看着晸赫的陛下，终于把头扭了一下。早已把酒杯放在上座的陛下，托着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个人是谁？”
　　“…是在臣底下谋事的一个奴婢。”
　　“奴婢…？”

　　皇帝陛下的视线再一次惊讶地往上扬了起来。陛下略带莫名其妙的疑问看着晸赫，之后慢慢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一介奴婢竟然做了如此了不起的事情，是吗？”

　　看到皇帝陛下的首肯，晸赫屏息着继续接了话。

　　“所以，臣恳切地希望陛下您赏赐一些东西给那个人。”
　　“…赏赐嘛…”
　　“立了大功，是否应该给予一些代价呢？”

　　对于晸赫的恳求，皇帝陛下只是把视线投向远处。略作思考以后，陛下微微一笑望了望晸赫。

　　“朕今天倒是对将军重新审视了一遍。这样的功劳一般的人都会忙着归功于自己呢…”
　　“本来就不是臣赢得的功劳。”
　　“果然朕没有看错人，将军是值得朕信任的。”
　　“…陛下过奖了。”
　　“那么，将军觉得要赏赐什么给那个人妥当？”

　　终于看到陛下点头，晸赫才露出安稳的微笑，立即给了答复。

　　“请赏赐他脱离奴婢的身份吧。”
　　“奴婢的身份…那也好。发钱财给奴婢也没什么必要。那么，将军觉得因这次的功劳，可以给他升到哪个身份呢？”
　　“但是…”
　　“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那个人，是因为卷入上次的逆贼谋反事件而被贬为奴婢的人。”

　　听完晸赫的话，陛下马上收起了脸上的微笑。

　　“将军是说逆贼谋反吗？”
　　“但是，也不是有直接关联的家族。而且，已经贬为奴婢，只能苟延残喘。所以，该受的惩罚早就已经受尽了。”
　　“… …”
　　“功臣也可以变成逆贼，逆贼立功当然也不能无视。”
　　“但是…如果是卷入逆贼谋反的人的话…”
　　“一切后果，会由臣来担当。只要能升格到中人程度，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就算那个孩子可以钦赐更高的职位，也万万不可以。臣要那个孩子一直在臣的手上。让那个孩子能在臣的怀里，不要再哭泣的方法…好像也只剩这一个了。

　　“想什么东西都想得入迷了？”
　　“… …”

　　看着六神无主地在庭园的荷花池边走来走去的彗星，晸赫慢慢走了过来。

　　夜已经很深了。

　　还身着礼服的晸赫，应该是刚刚才从宫里退了回来的吧。

　　彗星回头看了一眼叫住自己的晸赫，之后又把头低了下去。晸赫直径走到彗星那里，站在彗星面前望着彗星。

　　“今天的事情办得非常好。”
　　“…所以，文将军奠立了您的江山社稷了吗？”
　　“… …”

　　彗星的语气变得有些冰冷。晸赫皱了皱眉间，转了一下头。

　　“为我做事，有那么让你生气吗？”
　　“… …”

　　听到晸赫嘲笑般的叹气声，彗星抬起了头。一直刻意压抑着却还是无法掩藏起来的怨恨，还有说不清的悲惨感。彗星把视线转了一转，把急促的呼吸赶忙吞咽了下去。

　　“不是为了文将军，是为了我自己才做的。”
　　“…知道。”

　　晸赫正面看着彗星，而彗星却掉头不理睬晸赫，自顾用力吞着气。

　　“那么…小人就退下了。今天的事情过于疲惫…不能再服侍文将军了。”

　　彗星忙着给晸赫低下头以后，正准备转身离开。不知为何，今天站在他面前总是感到如此的可悲…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渺小。

　　但是，当彗星还来不及插身而过，晸赫的手早已用力握紧了彗星的手腕。变得有些粗暴无礼的晸赫，让彗星不知觉低声发出了呻吟声，而晸赫把彗星再次拉到自己的面前后，再走近彗星。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 …”
　　“与我相持不下的不是你的心，而是我自己。就算精疲力尽，我要你，你就要乖乖投入我的怀抱。”

　　彗星直直地凝视着晸赫的双眸，彗星的肩膀，紧闭着的嘴唇和视线都在毫无防备地颤抖着。

　　深深感到了一种羞耻心的彗星，屏住了呼吸。彗星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起来。

　　“胸中还积累着如此不必要的自尊心，口口声声还说什么要踩着我往上爬？”

　　晸赫俯瞰着泪眼汪汪的彗星…放开了手。原本要拼命推开晸赫的彗星那纤细的手腕，却无力地往下掉了下去。

　　“… …”

　　彗星把视线又转到一旁。之前分明胸中有一口气的，可是现在又不能表现出来了。没有了怒火，也没有了羞涩。

　　只剩下…断念，是一种深知自己处境的断念。从未体验过的叫断念的情感，原来可以变得如此激愤。

　　彗星试着让自己不要再颤抖下去，把视线又拉了回来，投向晸赫的胸口。

　　“…暂时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 …”
　　“今夜，你想要我吗？”

　　既没有望着自己，也不和自己对视，而是怆然涕下。

　　晸赫看到如此凄凉的彗星，既不发火也不悲痛，但是身体却晃了一下。

　　当彗星最终还是闭起双眼时，一直在忍住某些东西的晸赫，伸出了手。刚刚还放开了的手去搂着早已疲惫不堪，随时都会晕倒的彗星。然后…就直接去吻了彗星。好像变得越来越粗野…看似相互在拼命挣扎一般拥吻…

　　“… …”

　　闭着双眼，皱着眉头的彗星用力把自己心中的怒火忍了下去。自己怎么又忘记了呢？就这样又跳进晸赫的怀抱，再一次接受他…结果是自己变得毫无办法。难道正如晸赫所说，自己还是依然没能完全抛弃羞耻感？

　　彗星只能被晸赫牵着，喘着气又吞了几口气。自己的意志最后还是只能在晸赫的怀里存在而已。

　　“… …”

　　正在看着晸赫和彗星的有一个人，急忙往后退了几步。又惊讶又害怕的某个人，瞪大了双眼，实在是无法把视线从眼前移开。某一个小小的身躯就那样在草丛中紧缩了身子。

　　沙沙－

　　背对着一片草丛的扶苏，把自己的身体更加隐蔽了起来。眼前穿过花树的叶子，看到了依然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的身影。确切地说，投在自己父亲怀里的彗星…让人引起了一种错觉，错看成是一个女人，如此柔弱。

　　“… …”

　　只是…只是听说父亲大人已经从宫里回来，就跟了后面而已。对于父亲大人为何不直接去住处而向着庭园走去也感到了好奇。而且，很想问一问事情发展得怎么样了。

　　－与我相持不下的不是你的心，而是我自己。就算精疲力尽，我要你，你就要乖乖投入我的怀抱。

　　随着风直接传到自己耳旁的父亲大人的声音…扶苏用颤抖着的手捂住自己的嘴。

　　父亲他…

　　扶苏用混乱的眼神确认着…正在和晸赫接吻着的彗星的脸。看了又看，看了还看。再怎么想否认，眼前的人的确是彗星。

　　怎么会和彗星…

　　就这样僵住了的扶苏，无法把自己的脚步掉头过来。一动不动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已经变得失魂落魄，呼吸也开始急促。

　　－暂时忘记了自己的本分。今夜，你想要我吗？

　　彗星的声音虽然无力却被自己听得清清楚楚。而且，也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想起了深夜从父亲的住处匆匆离开的彗星。

　　扶苏捂住自己的嘴唇，慢慢地摇一摇头。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实在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而现在能感觉到的最真实的感觉是…恐惧。

　　扶苏…开始害怕了起来。

　　第十六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