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山》鲲鲲

5、第 5 章

　　于复果然回来了，我高兴地手舞足蹈。第一堂课是语文，他从来就不听，在做练习册。我偷偷跟他讲话，说鱼肚子你知道么，这几天我可惨了，强化班一点也不好玩，还有隔壁班那个大眼老是嘲笑我说我蠢。于复正眼都没瞧我一下说难道人家说的不是事实么？你本来就蠢。我没理他，自顾自地说，今天你也该去那儿补课了，要跟我坐一块儿！他终于抬起头，蒋沛说我被安排跟他同桌啊。我急起来，呸！明明是随便坐的，他骗你！他又低下头去，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悠悠地说，随便啊，跟他坐挺好。
　　那我怎么办？说完我就不看他了，这下真的有点不高兴了，哦不，是伤心了。
　　你跟我俩坐一块儿啊，就坐我们后边呗，不懂就问。
　　我还是别扭，一整天都不跟他讲话，可是他从来不是一个会哄人的人，我没有台阶下。挪去行政楼的时候，他拽着我的马尾吊儿郎当地说，来，跟着少爷我去吃肉。我一边低吼着你把我头发弄乱了！你慢点！拽着很疼阿！一边笑得激动。没发现蒋沛也走在旁边，他瞥一眼我们说，妈的你怎么笑得跟个小媳妇似的？然后不管我们自个儿先走了。
　　我自然还是坐在他们前面，一个人坐，但是有他俩在后头就不是那么惶恐了，老师每出一道题都让我们小组讨论，我们仨就自成一组了，一般是他俩讨论，我听着听着就把题做出来了。我把答案亮出来的时候他们都会认真验证，偶尔我会算错很基础的加减乘除，太马虎了。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对的，我很开心，这至少能证明其实我没有那么蠢的吧？
　　放学以后我跟蒋沛一块儿回家，心里很畅快，那种走路都能跳起来的畅快，我想雀跃大概就是这样了。蒋沛不怎么说话，总是听mp3，不过我跟他从小就不怎么讲话。
　　五月初考试，最后一个星期老师不再讲课，让我们自己整理，不懂的到讲台上问他。我很重视这次考试，把试卷习题码得整整齐齐，特别虔诚地盯着它们看。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或者可能，我就是特别紧张。
　　蒋沛拍了一下我手臂示意我向后转，说，姑奶奶，你能别抖腿嘛？晃得很厉害没法看呐。我白了他一眼转回来，他肯定是胡说的，我怎么会抖腿呢！怎么可能呢！我刚刚真的抖腿了么？不会吧？死蒋沛！胡思乱想一会儿就下课了，哎，我还什么都没看呢。还有一节课，我走出教室趴在栏杆上，他们放学了，一群一群又一群。我看到小九跟她同学，5个女孩子不知道在说什么笑作一团。我有点不高兴，我特别容易吃醋，现在我更愿意看到她一个人走路，最好抬头看看我这个教室，然后我和对视，招手，大笑。这算不算心理阴暗呢？好吧，我还是希望她快乐。可是我现在是真不高兴，这种旁观她们一个一个经过的感觉不好，很不好。如果她们不快乐，我会心急如焚存在感倍强地跑过去，她们快乐，我就不知道能不能过去打断她们了。我是怎么了？不就是一场考试么？又不是中考，我甚至比很多人都幸运还有考这次试的机会，我为什么要这样多愁善感？我想得起劲，于复拍我的时候把我吓一大跳，他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吕山你是不是林黛玉附身啊？天天抽风我都看着难受。听见他这话我气就不打一处来，顿了一会儿说，我就是抽风怎么了？你别看啊！说完就甩脸往教室走，他拉住我，我盯着他的手看了很久，他怎么能拉着我？这样不会太亲密了吗？他有什么话想说吗？我抬起头看他，他也不撒手，甚至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有点失望，确切地说是失落，他这样子特别像在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眼神语气都特别像。我抽掉手，可是他拽得很紧，说你不就是紧张嘛？我不知道你怕什么，其实你特别聪明难道没发现么？你基础可算不上好，初一的时候都快垫底了，现在紧跟在我和蒋沛后头，想甩掉你也很吃力。别把这考试太当回事，越想越得不到，就当去玩呗。他说得专注流畅，微微抬头神神叨叨的样子压根没看到我羞红的脸，我甩掉他的手踩着铃声进了教室，挺直着背看着试题，我都觉得这模样特别假。他晃晃悠悠进门，刚一坐下就对着我后脑勺说，这没良心的。
　　考试那天天气特别热，我没有想象的紧张，题都答满了，后来他们对答案的时候我坐旁边有意无意听了点，大致是对的，有些细节没处理好，我已经很满意了。考完仍旧是老师带队回学校再各回各家，我跟小九又又阿元约好了在花坛那儿等她们一块儿回家，她们今天照常上课，这是我第一次等她们，感觉特别好，也可能是心情好。我已经想好了，要跟于复考一个高中，所以保佑我一定要考上阿。这次考试成绩不会提前公布，怕考上的人最后这一阶段不学习，也怕没考上的丧失信心，我觉得领导他们可真聪明，我现在确实不想知道。
　　中考完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正纠结着是不是要等会儿再走，爸爸妈妈太忙了，想请假也请不了。没想到看到了于复，我们考场不在一栋楼，他从人群中侧着身子向我走来的样子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我笑了，很开心的那种。正好，我也有话跟他说。
　　他问我是不是现在回家，我摇摇头说等雨小一点。然后我们就往考场里走，身边还有很多对答案的人，我和他走到窗户旁边，他说吕山我有事跟你说。我笑着说我也有啊，我先说吧！他勉强笑了一下点头，我乐颠颠地说咱们报一个高中吧！他扭头看着我摇摇头，说不行啊，我可能要去英国读书了。我想都没想就说你们家那么有钱么？高中为什么要去外国念？我甚至想不到要难过。他突然笑起来，印象中他从来没这样笑过，标准的8颗牙的样子，眼睛弯起来，很真实开怀的笑。我在心里摇摇头，嗯，我还是更喜欢他凶神恶煞的样子，但是笑起来真好看。他拽了一下我的马尾，跟电视剧揉头发不同，他一直都这样，所以他特别。我突然不高兴起来，不看他。他也不看我，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吕山，其实我一直喜欢你。不惊讶是不可能的，我从没想过他也会有喜欢，可是我愤怒，你都要走了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他像泄了气的皮球，说就是因为要走才说啊，蒋沛喜欢你，你知道的吧？他初二就跟我说了，我现在真羡慕他能那样光明正大说出来，我一直不知道我喜欢你。他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这几天在收拾行李，那么多你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在我那儿，笔记本上书上都有你乱涂乱画，你送的生日礼物，节日卡片，你让我帮你修的发卡，美术课上你说要卖300万的画，让我带上它走遍天下都不怕，我带上它了。他说完这些就走了，我想叫住他，我想拉住他，鱼肚子，我也喜欢你，一直一直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