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山》鲲鲲

6、第 6 章

　　\"吕山你醒了啊？我跟你说刚刚班主任可说了…\"
　　\"别跟我说话！\"
　　\"啊？你怎么了？\"
　　\"腿麻了…\"
　　我没理笑得不知死活的杜子明，实在是太难受了。等我终于缓过来他也不笑了，跟我说班主任说下节课要抽查作业。我心不在焉地随意应了声。很快就上课了，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化学，我很认真，不睡觉也不看漫画，我喜欢化学。老师讲到兴奋的时候几乎跳起来，半小老头一下子年轻起来，也许是我们这帮学生夸张地配合，他总是很快乐地给我们上课，所以我喜欢他，因为他有热烈。然后他点了几个同学提问，点到杜子明的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他叫杜子明，他们叫他名字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于复，我就难过。其实杜子明一点也不像他，尤其聒噪，于复从来不爱说话。我不出意料地走神了，我已经很久没有想到他了，我是说像今天这样脑子里一整天都是他的这种想。放学了我也不动弹，直到阿元进来把我提出去。她从来不会问我怎么了，我再哭丧着脸也不会问。我们快走到站台的时候我拉住她说，阿元，我今天好想他。她不说话，看着我说不要哭，大马路上呢。我就真的没有哭，但是就是难受。她说你仔细想想这算什么呢，我们还小，以后的事都没有定数，难过也太早了，更何况，你能不能不要一根筋走到底？其实不见得你有多喜欢他，只是美化回忆是每个人的本能。不就是两个小孩子互相有好感没有在一起并且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么？你仔细想想，你这样有什么用？要不就好好学习将来去找他，要不就像以前那样该吃吃，该玩玩。现在我看着都烦，不爱笑，不疯，用自以为是的难过营造君临天下的沧桑感，很幼稚。我哭了出来，看着她说，那你陪我改正过来好不好？我知道这样很讨厌，你要陪我。从小到大阿元是唯一一个骂我我不会还口甚至难受的人，她不会说好听的话，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从书包里掏出纸塞给我就自顾自地往前走。
　　我追上她，不哭了，心一下特别实。到家的时候很晚了，妈妈数落我拖拉，让我快点吃饭，爸爸像往常一样还没回家。有一件事我一个人都没有告诉，我不敢。妈妈很痛苦，因为爸爸外头有人了。我怎么知道的？有一天晚上被尿憋醒，拉开门就听见爸爸妈妈压低声音在吵架，或者说是妈妈单方的指控。
　　\"吕中辉，你一定要做的这么明显么？你说你多久没回家吃饭了？今天晚上山山问我，爸爸怎么老不在家吃饭啊？我都好久没见他了。\"
　　\"你这样对得起山山么？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难道不应该做一点父亲该做的事吗？\"
　　\"一个晚上不陪狐狸精她应该是会理解的吧？\"妈妈的声音颤抖着，或者说我抖着身子稳不下来。
　　\"你不要狐狸精狐狸精地叫，我知道了，睡觉吧，不要吵到山山。\"

　　那天晚上我再也没有睡着，第二天脸色很难看，妈妈连忙问我是不是不舒服，爸爸早就出门了，我看着妈妈和往常没有一丝异样的脸，突然想哭出来。但是我不能啊，在我花了有生之年全部的镇定笑着说没有啊我上学去了走出家之后，我几乎哭得站不起来。我给老师发了条短信说身体不舒服请了假，然后跑到我以前家的后面公园里，坐在石凳上。哭了很久很久，我在公园暴走，我讨厌爸爸！他是骗子！
　　终于哭累了，我很饿，特别饿。然后我跑到肯德基点了一大堆吃的，边吃边哭，其实只是掉眼泪，我没有那么大勇气在公众场合博取回头率。吃到快吐的时候我才停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没有人能帮我想办法。
　　我选择憋着。

　　只是显然爸爸妈妈没有想到我已经快17了，已经能明白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

　　星期五下午放学后我没有立刻就回家，在学校里做数学试卷。等我抬起头的时候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风把饮水机上的水桶外面的塑料袋吹得次啦次啦响，天渐渐黑起来，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站起来整理了一下书包锁好门，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也不害怕。到家的时候爸爸已经在吃饭了，笑着朝我说山山回来啦？怎么这么晚？饿坏了吧？快过来吃饭。
　　你现在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可是我不敢这么说，我笑了笑叫了声爸爸。然后问我妈，妈妈我今天能去姥姥家住吗？我有点想他们了。妈妈迟疑地说，今天太晚了吧，要不明天去？
　　妈，可是我就想今天去啊。
　　好吧，他们才打过电话来让你去那儿住呢，那待会儿吃完饭让爸爸送你去，快去洗手吃饭了。
　　嗯！我满脸堆笑夸张地蹦起来，其实是很假的。
　　下车的时候爸爸嘱咐我很多，我看着他，突然觉得累到了极点。所以也没回答他就面无表情地走了，我知道不该这样，可是装不下去了。回去吧，回去跟妈妈吵吧，不用担心我听到，吵个酣畅淋漓，你们都骗我，你们从前那么好现在是怎么了？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