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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凉风瑟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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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古道,夕阳肆意的洒了一地的怅惘。凉风瑟瑟,不起眼的马车在道上颠簸。
暗箭难防,更何况如此快速的暗箭。马儿鸣叫,是被前方射来的三支箭吓的。箭直指车仓,是要夺命的。
拉车的马已被惊得抬起了前蹄,车子也就猛地停了下来。反方向射来的箭,力道速度都非同儿戏,难防啊。然而此时箭已停了,在地上了,被车帘布扫到了地上。
马夫被吓晕了,倒在了地上。少了帘布车上的两张惊慌的脸露了出来。另一个,微蹙眉梢,站了出来。“哪路英雄,不知为何要取李某妻儿性命?何不现身一谈。”声音雄厚,在空旷的马道上也可传百里。此人便是那尘城派掌门李庆。他挺拔地立于车前,丝毫不失名门正派掌门风度。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骤起,夹杂着路边碎石,使马车都移了位。李庆习惯性地抬起左臂挡风,疏忽了左侧再次发出的箭。同样是力道强劲,却比之前的快了三分。惊觉之下,全力挡开射向自己的箭,却见另两支箭借着风,已向马车射去,自己却已来不及挡也没能力挡下的了,李庆一时间红了眼。
夏天,花开了,叶绿了,生机盎然。箭头上两片绿叶真真就下了两条人命。箭头上的绿叶,被定于车棚上,箭竟如此停在了车棚外。
李庆吃惊之余,看到了前方走出的微笑的少年。正准备叫声恩人,却迟疑了,暗想如此一弱冠少年,怎能拥有如此纯厚的功力以绿叶挡住强劲的箭矢。
“大哥哥!”马车没了车帘让女孩看见了少年,欢喜地叫了出来,显然不知道刚刚从马车左边射来的箭。
对小女孩笑笑,转向李庆,拱手道:“久仰李掌门大名,这除尘掌确实非同一般啊,连沁尊城的枢箭也可如此轻易的挡下。”
李庆闻言一惊,虽早料到这定是沁尊城的安排,也竭尽全力挡下了四箭,仍是心有余悸。
暗叹适才枢箭那惊人的速度,更叹少年以轻薄的叶子挡下枢箭的手法。
正准备回礼,少年却挥手回了。“别谢我,我只是不想你就这样死了,人才可贵。”这话明明白白的把自己赞了一下,承认是自己轻而易举的用叶子救下了二人。并且嚣张的指欲将堂堂掌门收归门下。可他却仍是挂着一脸笑容,亲切得让人提不起半点戒备。
李庆察觉到此中异样,谨慎地问:“阁下是?”
“在下沁尊城旻穹,此来就想问问李掌门可愿助我城发扬光大。”
李庆愤然,却不得不把持住自己,心知这少年的武功确实高出自己许多。清了清嗓音,正声道:“李某自知愚钝,不是沁尊城的对手,让出掌门权只是不想见血流成河,只求保众弟子平安,减少不必要的牺牲。然李某却不是随便之人,既入尘城派就决不会该投他派。望阁下见谅。”
“李掌门果然是武林豪杰,有骨气。”旻穹还在笑,一脸的童叟无欺。“只不过,您这样的豪杰如果不帮我城…”这话没说完,李庆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潸然的笑,李庆深情地望向马车上的妻女,知道此时再说什么也是颓然,:“在下只求妻女平安,她们定是不会给你们造成威胁的。我的命,你自可以取去。”自小学会的侠义与道义不由李庆选择作明哲保身的墙头草,这时他更愿意舍生取义,宁可玉碎,不求瓦全。
微笑的仍是旻穹,静静地看着李庆走向妻女,三人相拥,看起来越是温馨实际上就越是凄然。看着眼前的三人,旻穹眼底流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温情,但这如丝的情愫被他面上的虚假微笑遮得连他自己也不确定是否出现过。
哭声渐渐响起,小女孩大叫:“大哥哥,你要带爹爹去哪?为什么不带上玲儿和娘亲?玲儿要和爹爹在一起。”哽咽稚嫩的声音马上被李庆止住了,小声说:“玲儿乖,和娘亲先走。”别说别欲将马车转向后方。
“玲儿说的没错,要跟爹爹娘亲在一起才会开心。”旻穹笑着走向马车。此语一出,吓得李庆和妻子满脸煞白。明白了旻穹是欲赶尽杀绝,李庆马上回身出掌想要阻挡旻穹前进。轻巧的抓住李庆的手,旻穹道:“李掌门为何就不考虑一家人一起活下来呢?”“李某决不苟活于世!”断送了百年基业的他没脸背负一个抛宗忘祖背信弃义的罪名活下来的。
“行啊,李掌门既然说了,就让在下代劳吧。玲儿,哥哥送你。以后哥哥去找你时,还给你买冰糖葫芦。”将手里的李庆向远处挥出,旻穹径直走到了马车前,右手温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头,左手挡回了李庆妻子的攻击。
天真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嘴角却挂着浅浅的微笑,平静的,倒在了她母亲怀里。母亲失声,只是泪水决堤似的涌出眼眶。
“她是幸福的,到死前,仍是无忧无虑,而且,你们一家可以永远在一起。”微笑着望向失女的母亲,旻穹左手轻弹,也结束了她的生命。一切只在瞬息,李庆冲回车前时已为时已晚。
“你当然不愿意让他们看你死去吧。”最后死的永远是最痛苦的。旻穹说得好似自己做了件大好事。
然而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件好事。李庆看到妻女已然消逝的生命,都忘了什么叫痛苦,仇恨的目光投在旻穹身上。“我杀了你!”李庆终于放下了掌门的风度,也不管旻穹是否是比自己年幼的晚辈,拼了命的聚气于掌,挥向旻穹。机灵地向侧边躲闪,翻身稳站在车前。李庆拔出车上的剑,使出了名满江湖的尘风剑法,配合左手上的除尘掌,逼得手无寸铁的旻穹不停后退。本以为占了上风,可见到对手脸上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李庆心惊。
尘风剑名不虚传,剑锋凌厉,变化万千。
然而这来回数十招,李庆却未能伤旻穹半分,只见旻穹一味的躲闪防御。心下上火,李庆见到旻穹杀自己妻女的手法,深知这小子功力非自己所及,但如今哪还有时间考虑太多,只是一味地尽展平生所学,欲止之于死地。
不知此战持续了多久,只是如血的夕阳已抹去了那满地的凄惶,只剩下墨色的天空。
“先谢谢您,这尘城派的功夫实在不简单。”旻穹借力化去攻来一剑,笑吟吟地说。
此时李庆恍然大悟,旻穹激起自己的斗志却一直没有还击是为了一览尘城派绝学,以旻穹的机智与修为,这几回过招,怕是已将尘城派的武功学尽九成了。此时的李庆才是真正的一败涂地了。旻穹前来本就是为了这武功而并非自己,把武学精要都泄了出去和将自己献给沁尊城又有何区别?
想到这点,李庆无心再战,倚着身旁的树勉强站立。旻穹本就只是被动迎战,此时也停了下来。
“为了感谢您,我就让您乘风而去吧。”说着,旻穹抬起左手,风骤起,然在这个夏日的夜晚,李庆只觉寒风凛冽。瑟瑟的风吹乱了旻穹的头发,凌乱中却尽鸿雁于征,草木黄落是萧飒。风中的少年,没有再笑了,眸子里带的是欺霜胜雪的冷澈,骨子里透的是不可一世的傲然,月的光华,衬出的是惊世骇俗的绝艳。
“一路走好。”华丽的声音低沉而苍白。旻穹挥动左手,狂风顺着手的方向一齐涌向李庆。霎时,寒风如千万把利刃,穿透了李庆的身体。死亡,就在瞬间,没有痛苦。李庆最后看到的,是旻穹苍凉的眼神,这让他恍然觉得自己很幸福,上扬嘴角,承着风,倒下。
一切又恢复平静,旻穹不笑了,因为该笑的人,在另一方天地,应该正开心的笑着。
几个身着墨衣手持弓箭的人从树林里出来,向旻穹拱手道:“不知公子是否有沁令?”沁尊城结构庞大,城众众多,墨衣人是沁尊城颜分坛的人,是不识得旻穹的。此行本就是为了将尘城派李庆一家灭口,以绝后患,凭空出来一个自称是沁尊城的人的少年,已被弄得一头雾水,惧于此人的武功,只有旁观。沁令是统一令符,帮助城人联系,现在为了确定来人的身分,自然是要问清楚。
“没有。”旻穹明确的回答了问题,即使知道那些人不会就此罢休。
这些墨衣人们也是坛中有些本事的人,心知斗他不过,还是先向分坛请示的好。“还请公子留下名号,好让我等回报坛主。”
名号?自然就是名字与身分喽?!旻穹暗笑:我没有沁令,怎么又会在城内有相应的身份?我是谁,干什么的,其实我也不清楚。
心头一紧,竟突然觉得难受。
捡起地上李庆的剑,漠然地说:“你们不是听到了吗?我说我叫旻穹。”端详了片刻手中的剑,继续道:“抱歉打乱了各位的计划,不过,也请各位把命留下。”话毕,一墨衣人的简已射出,另几个也挥剑攻来。
旻穹轻松的避过那记如电光火石般的枢箭,这无疑给几人又带来了几分诧异与恐惧。
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挥起剑,用除尘剑法,迅速地解决了迎上来的几个人,皆是一剑毙命。最后,将手中的剑掷向射箭之人。
看着满地血腥,他只是惨然一笑,让人糜醉。死,是解脱,本就不该有什么不忍。
转身准备离去,注意到昏倒在地上的车夫,微垂眼帘,手指轻弹,也送他上了路。怪就怪自己拉错了人吧,即使现在不死,以后也会死的,现在,起码还不会痛苦。
日已逝,人已逝,剩下的,是铺天盖地的月光。
迎着月光,旻穹缓步走去,挺拔清瘦的背影,孤高而清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