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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年关大事记19 ...

  •   刘兰英刚刚把湿衣服泡下去,就看到赵雨壮走入厨房,于是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你公公没怎么着你吧?”
      赵雨壮笑着回答道:“我向公公磕了几个头认错,公公就没怪我。”
      刘兰英瞟了一眼自以为是的赵雨壮训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哪有随便乱磕头的!”
      刘兰英平时总喜欢逮着机会就碎碎叨叨的训诫别人,赵霙极其不愿意到外公外婆家里,生怕被刘兰英抓到后老生常谈地折磨半个小时,所以赵霙都在刘兰英背后偷偷称她为“碎嘴老太”。
      此时赵雨壮也不想被刘兰英揪住小辫子就是一顿好说,这次闯下的祸事刘兰英还没有逮着空档来训导他已经是他的运气好,他可不想好运变厄运,于是连忙岔开话题地说道:“婆婆,公公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想要你准备两个烫捂子和一锅姜汤,好给他们去去寒。”
      刘兰英正准备找铜质的烫捂子好灌入开水给两人送去,抬脚走到碗橱旁边的木架子前说道:“这个还要他来吩咐,我难道就是个老糊涂,不知道这些事。”
      “小心无大错嘛,”赵雨壮随手拉过一个小矮凳子坐下:“婆婆,我在这等你把烫捂子冲好,然后拎过去。”
      刘兰英有事情忙,就不再跟赵雨壮废话啰嗦,将两个南瓜状的铜质烫捂子端到小木桌上,将盖子打开,插入一个铜质漏斗,拎起一个暖水瓶就向烫捂子里面灌水。
      铜质烫捂子的容积相当大,一个暖水瓶只能灌满一个,等到刘兰英将两个烫捂子都灌满并拧紧盖子,赵雨壮走过去想要提着把子拎走。
      刘兰英麻利地拍掉赵雨壮伸出的手,亲自将两个烫捂子提在手里,说道:“这两个多重啊,你根本提不动,小心别烫着。”
      赵雨壮“噢”了一声,只得憋屈的将双手插入裤子口袋,跟着刘兰英返回到厢房。

      刘兰英找来两个绒布套子,将两个烫捂子装住并系好套口,递出一个给床东头的陈守仁,另一个则亲自塞到床西头光屁股郎当的高宝的怀里,没想到就把高宝给惊醒了。
      高宝双目无光,呆愣愣的看着陌生的环境,小声的问了一句:“这是哪啊?我还活着啊?”
      陈守仁在入被窝前就穿上了棉毛衫棉毛裤,听到高宝发出声音,连忙半坐起身体,冲刘兰英说道:“这个小侠子喝了不少江水到肚子里,老婆子,赶快拿热菜油跟脸盆过来,给他灌下去催吐!”
      “老头子,你快躺下来,别冻着,我这就去拿!”刘兰英快步上前,将陈守仁压下,接着又快步走出房间。
      刘兰英走后,赵雨壮来到床前扒在床头,对上高宝的眼睛问道:“高宝,你还好啊?”
      高宝在迷糊状态中艰难的把目光聚焦,对准了赵雨壮的小脸,仍旧一脸傻叽叽的问道:“赵雨壮,是你呀,我还没死啊?”
      赵雨壮终于被高宝的蠢样逗得忍不住了,笑着伸出手拍了几下高宝的脸蛋,说道:“醒醒啦!醒醒啦!这是我公公婆婆的家,你这么想死的话,等你回到自己家找根绳子悬到房梁上,往脖子上一套,保你心想事成。”
      “小炮子子!”陈守仁听到赵雨壮的糊□□乱扯,觉得自己这个外孙还真是不知道吸取教训,立刻开口骂道:“大过年的,你乱嚼什么鬼蛆啊,还不到一边给我呆着去!”
      赵雨壮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语确实挺出格的,登时改变口气对高宝温柔样地说道:“高宝,你先跟我公公一起捂捂寒哦,我一会出去办事,回来再找你说话。”随即转头又对陈守仁说道:“公公,我过河把我大姐二姐找来帮婆婆洗脏衣裳,您老好好躺着。”
      所谓捂寒,就是用加热身体的办法驱除寒意,使身体出一身大汗,这样就不容易感冒发烧。现在人捂寒,多用蒸桑拿或者泡澡的办法;过去人条件不够,一般就捂在被窝里,用烫捂子和姜汤。
      赵雨壮出了厢房转脚就进入厨房跟刘兰英去打声招呼,刘兰英正把装满菜籽油的搪瓷盆放在煤炉上加热,临走前赵雨壮向刘兰英告知了一件事:“婆婆,公公早上已经抓到一条大鱼了,还在网箱里面,军大衣也还留在搬筝那里。”
      刘兰英点点头:“我知道了,等忙停当,我就过去取回来。”

      大瓦罐砂锅中的猪板油已经全部熬出来,上面漂着一层金黄灿灿的猪油渣,赵家三姐妹在屋外连声呼唤着陈喜梅:“妈!妈!荤油熬好了!”
      陈喜梅把五花肉全部斩好,将肉泥装入大搪瓷钵中,放入葱末、姜末、食盐,倒入蟹膏粉和蟹肉粉,再打进去十个鸡蛋,最后撒些水淀粉,此刻正用筷子卖力的搅拌均匀,听到女儿们的呼叫声,放下筷子,重新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和盘子,走出木屋。
      陈喜梅做的占肉有个名堂,叫做“蟹粉狮子头”,名气甚大,非是关系密切的亲朋好友,根本尝不到这样的美味。
      每年十月金秋,正是蟹肥膏厚的季节,这个时候,赵远山和陈喜梅夫妇二人就会乘着月黑风高的大风天气拎着半桶死蚯蚓提着大网兜打着长手电到十里芦苇荡里面逮螃蟹。螃蟹喜欢夜里活动和觅食,一旦被强光照射,会把竖起来的两只小眼睛放下来,就跟瞎子一样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每一次的诱捕行动总能满载而归,用刷子洗刷干净螃蟹的身体,直接上蒸笼清蒸。吃不完的螃蟹就把蟹肉和蟹膏挑出来,洒上精盐揉搓后晒干制成粉,再用小塑料袋密封起来,最后盛入旧洋铁皮的饼干盒里存储起来,直到过年时才取出来用来做占肉圆子。
      将蟹肉蟹膏晒干制成粉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个时代的电冰箱完全属于超高档的紧俏货,非是大富大贵和高官显宦根本没办法搞到。等到进入二十一世纪,陈喜梅一家的日子开始有点起色,买了属于自己的电冰箱后,就将蟹肉和蟹膏冷冻起来,过年时做出来的“蟹粉狮子头”的味道和口感更胜从前数倍。
      陈喜梅走到木屑炉子旁,用筷子拨弄着漂在上层的油渣,察看油渣是否熬透,觉得油渣差不多不能再炼出油来,才用筷子将油渣一个一个夹到盘子里。
      赵家三姐妹一阵交头接耳后,老大赵雨虹进屋拿出一个盛了白棉糖的小碗跟陈喜梅央求道:“妈,拣三个给我们吧。”
      陈喜梅看到小碗里的白糖,倒是没有生气,顺手将夹在手上的一个热油渣放进去,笑着说道:“你们倒是蛮会吃的嘛!”
      赵霙兴高采烈的辩解道:“不是我们想到的,是小弟告诉我们的。”说完就用手指捻住油渣的一角,将整个油渣在白糖里滚过一圈,放到嘴前连吹几口气,然后不管是否烫嘴的小心咬下一小口,开始慢慢地咀嚼。
      赵雨虹眼看着赵霙开吃,满心激动的问着赵霙:“小妹,好吃不好吃?”
      赵霙嗯嗯嗯的没有回答,一个劲的连连点头。甜中带脆,脆中带酥,酥中带滑,满口留香,赵霙心中感慨万千:这种滋味还真如小弟说的一般无二——一吃就忘不掉啊!
      看到赵霙的吃状,赵雨虹和赵霞都知道油渣沾白糖的味道肯定差不了,开始眼巴巴的瞅着陈喜梅,陈喜梅瞧着三个姑娘的馋相,笑骂道:“看你们三个急吼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当妈的平时虐待你们!”
      说笑归说笑,陈喜梅还是夹出几个油渣放到糖碗里,然后嘱咐着:“油渣要留一些过年和年后来客人,你们不能偷吃光了。”
      三姐妹边吃边点头应答,赵霞眼尖的看到赵雨壮正沿着河岸边走向木屋,高兴的向赵雨壮挥了挥手。
      陈喜梅被赵霞的动作吸引,抬头看了一眼,心想肯定是父亲捕到了大鱼,小机灵鬼的儿子一定是回来跟自己报喜讯的,否则不会这时候赶家来,自然而然地就露出了笑容。
      陈喜梅将油渣全部从大瓦罐砂锅中夹出,然后将木屑炉子的炉门完全封死,赵雨壮刚好走到木屋前,赵霞递过来一根沾满糖霜的油渣说道:“小弟,快乘热吃了吧,味道确实不一般!”
      赵雨壮却没有心思吃东西,好声谢道:“谢谢二姐,我不太想吃,你自己吃吧。”随后,冲陈喜梅挤挤眼睛地说:“妈,我们进屋,我有话跟你说。”
      母子二人进屋,陈喜梅热情高昂,正要主动开口询问,就听到赵雨壮说道:“妈,大青混没抓到,跑掉了。”
      陈喜梅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愣住好一会,这才尖厉地叫起来:“你说什么?!大青混跑了?!葛先生不是。。。。。。”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陈喜梅立刻就如被人拧断脖子的鸭子掐断了声音,然后满脸惊疑的压低声音询问道:“葛先生不是托梦告诉你能抓到大青混的,怎么可能跑掉的?”
      赵雨壮在回家的路上就考虑清楚,不管是早告诉还是迟告诉,反正陈喜梅早迟都会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此刻藏着掖着一点意义都没有。既然要死鸟朝上,还不如乘早交代自己的罪行,好来个宽大处理,于是坦然地说道:“公公确实网到了一条很大很大的大青混,但那条鱼的劲太大了,公公麻绳没抓牢,搬筝向下打滑,我就让我朋友上前帮忙,他从来没走过跳板,结果半道掉到江里去了,公公为了救人,就没管那条鱼,也跟着跳到江里去了。”
      赵雨壮的话陈喜梅没有听进去多少,她起头就被葛先生的预言最终没有实现搞得惊恐不定,思绪混乱得开始胡思乱想,葛先生说过有条大青混,这一点通过赵雨壮之口已经得到证实,可是最后的结果变成陈守仁没有捕到鱼,大冬天的还遭了水难,这在陈喜梅看来绝对的是葛先生的一种暗示,她心绪不宁地问道:“你公公没事吧?”
      赵雨壮看着自己的母亲,对陈喜梅竟然没有发起雷霆大怒十分的不能理解,他本以为自己最少要被陈喜梅狠抽几下屁股,但他不会自找罪受,乐得陈喜梅没有动怒,于是暗自窃喜地回道:“没事,公公和我朋友都在床上捂寒。”
      “没事就好,不行,我得过去看看。”说完,陈喜梅冲屋外的三个女儿喊道:“你们三个丫头不要吃了,一会一起跟我到你们公公婆婆那里去,你们公公掉江里去了!”
      赵家三姐妹早就被陈喜梅母子二人的神神秘秘搞得很是好奇,接着就听到屋内的陈喜梅尖叫着“你说什么?大青混跑了!”之类的话,一个个的都竖起耳朵偷听屋内的动静,此时听到陈喜梅的大喊大叫,登时都进屋来问道:“公公怎么会掉江里去了?”“小弟,你不是一大早去公公那里的,到底怎么回事?”“天这么冷,公公不要紧吧?”
      “有什么好问的,去看过不就知道了!” 赵雨壮没开口,陈喜梅就先有点不耐烦的说道:“我要锁门了,把碗丢下来。”
      将木屑炉子连同砂锅一同抬进木屋,陈喜梅锁上房门,驱赶着四个子女往河对岸走去,一路上思潮涌动,突然想到昨天自己捡到钱后的第一举动就是拿着钱就开溜,完全忘记平日里葛先生对自己的教诲,脑中灵光一现的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莫不是,今天这事其实就是葛先生对我的警告和惩戒,然后应到了自己老父的头上?!

      老赵家母子四人赶到陈守仁的东厢房时,刘兰英已经将一搪瓷盆温热的菜油灌到小高宝的肚子里,并扶着小高宝趴在床沿,让他对着地上的脸盆哇哇大吐。赵雨虹三姐妹喉咙浅,吓得退出房间躲到堂屋,赵雨壮倒是相当淡定,甚至走上前去观摩。
      上辈子小时候,赵雨壮什么脏活没干过,夏天茅坑里面捞蛆然后端到木船河里洗干净用来喂鸡鸭这样的糙活都没皱过眉头,虽然成年后嗓子眼浅了不少,但说句老资格的话叫做“见过世面的人”。
      陈喜梅走到闭目养神的陈守仁面前,探出手摸了摸陈守仁的额头,探查出没有发热的迹象,关心的询问道:“爸,你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瞧瞧?”
      陈守仁此时的脸色已大为改观,苍白的脸颊透出些许血色,乌紫的双唇也开始变得红润,他睁开眼说道:“去什么医院?捂出一身汗出来就好了!”
      陈喜梅虽然心中疑虑这件事情的始末是葛先生作的法,好给她一个警示,让她不要心生恶念,但就整个事情来说,责任确实在她儿子身上,不让他长点教训,否则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于是沉下脸对赵雨壮说道:“你还不跪下来?”
      听到陈喜梅的这一句,赵雨壮惊出一个寒战,想着母亲没在家发作,原来是要在外公外婆面前拿自己开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只有把戏做足才能免去皮肉之苦,于是很顺从的就扑通跪下。
      “妈,你不要回护他,让他好好的跪在这里反省一个小时!”一旁的刘兰英忙上前要把赵雨壮拉起来,陈喜梅却指着赵雨壮继续骂道:“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炮子,你看看你都干的些什么事情!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不是?”眼看赵雨壮被拉了起来,又恶狠狠的说道:“你狗腿不要了,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是?”
      赵雨壮立即又跪了下来,刘兰英眼看是没办法再拉,就开口道:“祸闯都闯出来了,你发多大的火就管用了,子女是教出来的,不是骂出来的。”
      陈守仁也帮忙劝道:“侠子之前就已经磕头认错过了,好了,好了,这事我做主,事情算是过去了,你也别找他麻烦。”
      陈喜梅拧着脾气的回道:“爸,不给他点教训,他就不记事!”
      陈喜梅的胆识和臭脾气很大一部分是遗传自陈守仁,陈守仁年轻时在长江上是一条长龙,一九三七年南京大屠杀前,日本人从上海一路杀到镇江,陈守仁摇着小划子【小船】在镇江的西津渡口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不少想要渡江逃命的市民。
      陈守仁觉得自己的威信受到女儿的挑战,沉声说道:“我老了,说的话不管用了是吧?”
      “爸!”陈喜梅委屈的叫了陈守仁一声,然后阴沉着脸色盯着跪在地上认错的赵雨壮说道:“还不谢过你公公!”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赵雨壮自小就知道这个道理,在陈喜梅面前最好不要放肆,于是乖巧的冲陈守仁说道:“谢谢公公。”然后毫无声息的慢慢站起身,退到床边一角。
      这一出伦理大剧目,看得在一旁呕吐的高宝都忘记自己的任务,同时也吸引着赵家三姐妹的目光,站在厢房门口窃窃私语。
      刘兰英看到高宝不再呕吐,递上前几张草纸和一茶缸温白开,好声说道:“好侠子,受苦了吧,来,把嘴擦一擦,再把水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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