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至未远处》夏雪宜人

31、第 31 章

　　然而，季姗姗最终还是没能如愿穿上她的龙袍去参加婚礼。

　　事情是这样的，虽然那天司言在婚纱店买单的时候，老季的裙子混在了新娘礼服里头，没有被及时发现。但是等司言回到家，仔细一看账单，就发现不对头。于是立刻打电话问我：

　　“季姗姗那条伴娘裙子怎么回事？那么贵，要四千多？”

　　我当时正在刷牙，本来打算支支吾吾糊弄过去，可是司言太精明了，一耳就听穿了我的诡计。

　　“不好好说话是吧，行，我这就过来，我看你招不招。”

　　“别……”我一个激动，嘴巴里的泡沫喷在手机上又反弹回来，溅了一脸。

　　“那你老实说，怎么回事。”

　　我拿了块毛巾胡乱抹了抹嘴，说：“她旗袍上的那些龙，是全手工绣出来的，所以特别贵。”

　　“旗袍？龙？”

　　从她的声音里判断，我觉得司言已经处在了癫狂的边缘。

　　“对。”我实在有些不忍心，但还是不得不说：“是旗袍，金色的，两边的衩开到盆骨，前面是深V，视力好一些的话可以看到肚脐……”

　　我听到电话里司言深呼吸的声音：“还有呢？”

　　“上面还绣了几条五爪金龙——刚跟你说了，是手工绣的，所以贵。”

　　“还有呢？”

　　“没了，就这些。”

　　在骂了一句气吞山河的脏话之后，司言挂了电话。

　　我知道老季这次走远了。

　　我心里觉得很愧疚。想起那天季姗姗破天荒搭着我的肩头，让我别把旗袍的事告诉司言听，说要给她一个惊喜时脸上猥琐而认真的样子。

　　可是我没能守住承诺，做了无间道，我对不起她。

　　我不知道后来司言是怎么和季姗姗沟通的，但最终她们达成的协议是：老季保留旗袍，但必须以免息分期付款的方式，把钱还给司言；而司言则会履行她的承诺，补偿给季姗姗一条新的礼服裙。

　　据说老季后来还据理力争过，说龙袍是明年春夏流行的一大趋势，而婚礼又是结交异性的优质平台，所以她不愿意失去展露美好身段和服装品味的绝佳机会。

　　老季的原话是：“你不让我穿龙袍，就等于灭了我结婚的念想。”

　　而司言的回答则是：“你如果真穿龙袍，我就有本事让所有认识你不认识你的人都相信，你是变性手术失败的产物。”

　　老季知道司言的实力，只得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

　　整个婚礼的准备，就在这样一件又一件的狗血事件中，来到了尾声。

　　我最好的朋友，要嫁人了。

　　婚礼前一晚，我去了司言家。我们同榻而眠，像以前大学里那样，通宵聊天。

　　她当然问起了宣远的事。

　　“其实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你们真的去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也未必不可能。”司言说。

　　我在月色中摇了摇头：

　　“不可能，我们的问题太复杂了。就算我可以忘记宋嫣嫣对我做过的一切，也不能忘记她对宣远做过的那些牺牲和付出。而且，我相信，宣远更忘不了。无论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只要看到对方，就会想起宋嫣嫣。这件事太令人痛苦了，所以我们不约而同的选择放弃。”

　　“唉。”司言叹了口气，“有缘无份这种事，每个人都逃不掉。你现在还难过么？”

　　“我也不知道，不怎么敢多想。感觉就像做了一个梦，不太真实。”

　　“但至少，你可以正式和你的过去告别了。”司言说。

　　我翻了个身，平躺着望向天花板。

　　她说的并不十分准确。也许这一切的发生可以算作一个了解，但告别？不，这是无论谁都无法做到的事。过去就是过去，再不情不愿也是生命的一部分。它将永远存在，直到地老天荒。

　　第二天我们很早就起来了。化妆师和季姗姗前后脚到，把全屋的女人全部收拾妥当之后，我们就排排坐等着新郎就来接新娘。

　　可是打了无数个电话，伸长脖子等了半天之后，出现的却是伴郎一个人。

　　季姗姗反应倒是快，忙问：新郎是不是跟人跑路了？

　　许至澄连忙解释，说不是不是，大家别误会。乔毅是紧张过度，正在门口那儿抽烟呢，已经第三包了。我怕你们担心，所以先进来通知一下。

　　大家如释重负的“哦”了一声。

　　“我去找他。”司言第一个站起来，她干净利落地放下捧花，摘掉面纱，关照老季跟在后面提裙子。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去看热闹，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许至澄两个。

　　我这才发现，他今天真是帅极了。

　　他本来就好看，个子又高，穿上黑西装白衬衫，真像是从某部偶像剧里走出来的楠竹Boss。抢新郎风头是一定的了，只是不知道一会儿婚宴上，会招来多少少女花痴的目光。

　　许至澄见到我也好像挺意外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我今天化了妆的关系。司言和陈阿姨倒是狠狠夸了我两句，可我自己晓得自己斤两，充其量也就是过得去而已。

　　许至澄对我点了点头，走到桌边拿了瓶矿泉水，可是拧了两下没拧开。

　　“我来。”说着我站起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玻璃瓶。

　　拧瓶盖是我的强项，我不仅从来不假手于人，也很乐于和别人分享这项实用的技能。

　　可是，这次我遇到对手了。

　　我咬牙切齿，在不理会面部肌肉全部变形的情况下，使出了全部力气。可那个小小的金色盖子还是纹丝不动。

　　许至澄环着手，表情闲适地看着我。

　　这时我的自尊心爆棚了，体内燃起了从未有过的的斗志。

　　我冲进厨房，拿出了一把菜刀，心里暗暗发誓：不开瓶盖，誓不为人。

　　我先用刀背砍，然后又用刀刃砍，可那个破瓶子简直像用高科技太空材料做成的一般，不管我使什么招数，它都岿然不动，拒绝被推倒。

　　半天忙活下来，我觉得我快要被它推倒了。

　　这时，我的面前递过来一把剪刀。

　　“要不用这个试试，它里面应该有一层塑料隔膜，把它剪断了，瓶子就能开了。”

　　我闻声望去，许至澄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另外一瓶矿泉水正往嘴边送。

　　“哪儿来的水？”

　　“我又拿了一瓶，一拧就开。”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到？”

　　“你当时正忙着在厨房挑菜刀。”

　　“……”

　　在摄像师的指挥下，新人拍完了各种内景和外景之后，我们一行人就来到了酒店。因为是内部员工，司言地位又非同一般，所以酒店在很多方面给了非常优厚的待遇。像司言的新娘化妆间，大到可以摆得下一张乒乓桌。

　　“潇遥你入席吧，这儿没什么事了。”司言说。作为专给新娘拎包的伴娘二号，我的任务基本上到这里就结束了。

　　座位表上，我见到自己被安排在了主桌，也就是和新人以及父母同一桌。我循着号码找到位子，这时主人家全都在忙着招呼客人，席上只有我一个人。

　　距离婚礼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我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开了支红酒自斟自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