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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登门拜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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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几只鹊鸟叽叽喳喳叫唤了几声,合着这春光明媚,使人心情甚好。
家明一如往常地穿着整齐,坐在二楼的沙发上看报纸,时不时抿上几口茶。华吟从房间里歪歪倒倒地走了出来,瘫在了沙发上。
家明看着报纸,头也不抬地问到,“怎么?前几日的酒还没醒?”
华吟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回到,“哪有?”她慢慢坐起身来,蓝色袍子里的白色睡衣若隐若现。仿佛是回过神来,见家明笑话她,又用生气的口吻对家明说:“你别再好意思与我提那晚的事情,若不是你推搡我去舞会,我又怎么会遇到那种情形?”
“这天灾人祸的,又岂在我的掌控之内?”家明靠在沙发上不急不缓地解释,“好在你讨得了位绅士救你,也没什么损失。”
“绅士?”华吟心里倒是很介意对赵天祈用这个词,那夜若不是他强行拉着自己在花园里坐上一个小时,自己也早该回来了;昨日,又是他在报社门前拦着自己,言语轻佻。罢了,这些事也不给家明提了,免得又要被他嘲笑。“即便他是绅士,也是位不请自来的主,可不是我讨来的!”
家明也不再说话,在他眼里,华吟永远都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总会在他面前耍耍性子,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不过,也只在他面前。他很是欣慰的笑了笑。
华吟起身站到窗台前,摆出她最爱的姿势看着窗外。
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进了她的视线里,停到了楼下,车里出来的男人,竟是赵天祈。她又惊了,难不成这阴魂不散的赵天祈,又来找她了?
“琬琬?”家明走到跟前这么一叫,倒是将她的魂叫了回来,“看什么这样入迷?”
“没,没什么,我不舒服,先回房去了。”她支支吾吾地跑回了房。
家明透过窗子,瞧见楼下站在赵天祈,一个年轻的跟班正帮他按着自家门铃,回头打趣地对华吟说,“这不请自来的主,怕是你的风流债吧?”
华吟在房内听得一个激灵,那脸霎时就红了。忙交代家明:“管他是谁!若是他要见我,就说我尚且病着,不便会客。
真是马尾毛绑鸡蛋——难缠!这个赵天祈,怎么就找上门了呢?
家明下楼开门,赵天祈站在门口,问到,“这里可是梁华吟梁小姐的住处?
“正是。”家明谦和的站着,那一身夺目的光彩竟丝毫不输赵天祈。“这位赵先生,前些日子多谢您搭救舍妹,请进来说话——”
赵天祈一面被引进屋,一面问到:“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家明请他在一楼的厅内坐下,倒了杯茶,方才回到,“赵先生客气了,在下刘家明。是梁华吟的表哥。”说着便递了根烟给赵天祈,“那天晚上,多谢赵先生救了我表妹。若不是先生舍身相救,只怕我再也见不着她了。
一楼的厅内窗帘遮得严,开着灯,才能亮堂。赵天祈暗暗地打量着这屋内的一切,这细微的动作自然逃不过家明的双眼。“只是她捡回一命后,便发了几天烧,一直躺在病床上,实在不方便去答谢赵先生的救命之恩。”
不知何时,华吟已换了身浅蓝色的长裙,盘好了发,抹了些妆,好像随时准备着出来会客一样。不过,她只是轻手轻脚地躲在楼上偷听着二人的谈话。
赵天祈好像打进门就始终保持着那样的微笑,这下听说华吟是病了几日未出门,嘴角又添多了一份笑意。“哦,梁小姐的病一直不见起色?需不需要我介绍位好大夫给瞧瞧?”
“那到不必。她近日好生调养,身体也渐有起色,不劳先生费心了。”
“刘先生不必与我客气。我救了梁小姐是举手之劳,她福大命大,自然无恙。这看病的事,算是小事,尚且在赵某的能力之内。”
这下华吟暗暗着急,事先没与家明对对腹稿,她明明前日才见过赵天祈,好生生一个大活人,没病没灾,甚至骄横跋扈地出现在他面前。如今怎么能说自己病了数日,下不了床呢?唉,罢了,总归是不想见他,这样明显地躲避,他应该能更明白。
二人说了几句客套话,赵天祈开始发问:“刘先生,在哪发财?”
“赵先生说笑了。我做的小本买卖——与人合伙开个茶铺,算是半个老板,哪里发的了财?”
“我见刘先生一表人才,到不像是个只会做小本买卖的人。若是您想做大生意,有需要的地方,只管支会我一声。”
赵天祈的眼光到不差,家明三十多岁,气宇不凡,相貌堂堂,仪表俊朗,谈吐间看得出是个聪明人,倒不像个只会做点小买卖的普通商人。
何况,他打一进屋就能觉察到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和华吟一样,周身都能散发出异样的光彩,昭示着他并非常人。想来,他们二人皆是在人群里隐匿惯了,才华和相貌一同隐匿了起来。否则,这等人才他在上海又怎会没见过?
所以,他估摸着刘家明是生意失败了,如今只靠着茶铺混日子,等着资金翻身;又或者是,家明有着更大的买卖,不愿在他面前提起。
家明看看眼前的赵天祈,又就救命一事道了几声谢谢,才问起赵天祈的来意。
赵天祈本想借着为华吟出版小说的幌子上门拜访,这下家明直接说她未曾出门,只好换个说道,不驳他面子。赵天祈捻灭了手中的烟,说到:“我前几日知道了梁小姐是位作家,发现我看过她不少文章,也甚是喜欢。如今整好救了她,算是我们有缘,这才想登门拜访,未曾想,她仍是卧病在床。”
“先生言重了,我表妹身子骨不弱,偶患小病也不算大碍。只是她生性好静,不大爱热闹。”家明接过他的话茬,答得滴水不漏,又透出了逐客之意。
“这我知道,梁小姐性情温婉,自然是喜欢安静。我见她喜欢赏花,又爱吟些古人词句,想邀她去黄家祠堂赏赏花。”
赵天祈这番话,华吟躲在楼梯上都听到了。那黄家祠堂是黄金荣的地盘,他赵天祈怎可随意出入?
正在猜她测之时,赵天祈又补充到:“我只瞧着今日天气甚好,适合出游。此次冒昧造访,到底是唐突了些。那我改日来邀请吧。我见刘先生也是风雅之人,届时,还望先生一同前去。”
不等家明表态,赵天祈又问到:“那日搭救梁小姐时,我曾将一件白色外套搭在她身上,不知这衣服还在吗?”
“这……我没太注意,怕是落在医院了。那衣服对赵先生可重要?”
“若真是不见了,也无甚大碍。只是先生若能找到,还请归还给我。这衣服并不值钱,对我却是有些意义的。”
家明根本就没见过那衣服,却不知那衣服被华吟好生藏着。
二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赵天祈就起身告辞了。
华吟见状,轻手轻脚地走上了楼,趴到窗台上,想去看看赵天祈走的样子。
她努力地张望着楼下的一举一动,见那赵天祈向家明示意留步,小五在一旁打开车门,等着赵天祈低头上车。
那赵天祈已经地下了头,准备进车。华吟便也探出了脑袋,偷偷望向他。孰料,赵天祈猛然一抬头,望向了华吟所处的窗台,将她抓了个现形!
华吟见着一惊,四目相对的这一刻,她又慌乱得手足无措,低下头来,急忙转身躲到墙后。她的心里,起了一丝异样。
赵天祈看着她那模样,心领神会地笑了,颇有满足感地上了车。
门前,家明好像也觉察到了什么,待车驶向街口,抬头看了一眼窗台,空空如也。
送走赵天祈后,家明本是看笑话的心态却不大开心得起来。语气有些沉重地说:“这个赵天祈,在上海滩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听他那口气,与三大亨交情不错,与国军怕是也有交集。你,还是少与这样的人来往得为妙。”
“我本就没想过要与他有什么来往。”华吟不屑地说着。
“若是他缠上你,你如何躲得过?他可不是你想象得那样简单。”
一席话毕,却只是让华吟心情沉重了不少。她走到窗台,摆出自己最习惯的姿势,手托腮地陷入了沉思——
赵天祈这号人物在上海滩图的就是权势,像极了那些个从军校出来,四处攀着关系上位的年轻军官,嘴上说着宣扬民主和平,心里总归是在为自己的地位盘算。这样的人她见多了,沾上了,便是耍心机利用你,不榨干你最后一滴血就不配那军衔厚禄。
从前,她风光无限,荣誉无数。现在,她到底是在国民党的眼皮子底下苟活,要想彻底地与过去的自己诀别,就要安于眼前这简单平静的生活。其实,她一直都想不太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可能只是想要远离政治阴谋,过得更自我些吧。可是如今躲躲藏藏,处处担惊,事事受怕,又算是什么呢?
家明看她无精打采的,便说起:“琬琬,你生日快到了,这两年生日我都不在你身边。你想要什么礼物,我一次补齐给你。”
说到这,华吟眼睛一亮,转身过来对家明说到:“那我可不能便宜你了!你要是有心,就不能只送我一份大礼,必须是三份!不,这三年多少得收些利,我就找你要四样礼物好了!”
“哎哟,小蘑菇,你可真是贪心啊。”说完便朝华吟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华吟捂着脑门,说到:“我哪儿小了?我早已不是青春少艾了,这马上就要二十七了,你也别在我面前倚老卖老了。”
“不管你多大,你总是小我十来岁,永远比我小啊。”
华吟这下又与家明争辩起来了,“哪里有什么十来岁?不过是八岁罢了!”
“八岁也是接近十岁啊!何况,你常常与我耍性子,哪里像个二十七岁的女人?。”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有说有笑,全然不提将才赵天祈的到访了。
当天晚上,华吟接到了老李的电话,说是找到出版商愿意出钱与她出书了。接着,又约她明日下午三点带上书稿来报馆,与出版商见见面,好详细谈谈出书的事情。
华吟听到这消息,很是开心,毕竟这次她写这部小说付出了大半年的心血。此番能够出版,倒是遂了她这半年的心愿。这不,大晚上的,她就嚷着要家明一起出去庆祝庆祝,又询问家明自己明日穿什么去见那出版商。
等家明下楼时,她又偷偷摸了摸那件“有意义”的白色外套,早已被她洗净挂好,只是没想过他会上门来寻。
也许,将衣服还给他,这缘分就算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