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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南周有人很心烦 ...
花铖心烦意乱的摸回了朝暮楼外围,愣是等到了一个晚归的暗卫,抓住了他靠着这人指引,才找到路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坐下,更是烦。
背上伤口从今早起就一波一波的发烫,奇痒,酸胀。因为这会儿天色已晚,四野寂静,心里又空了下来,就更加觉得难熬。还挠不到也不想留一身疤,简直烦死了。
他拎着枕头按到墙上,无聊的拿头撞着玩。
仲和突然冲了进来,花铖也没管,还是那副德行。等得小暗卫呼吸急促在边上瞪大了眼睛,他才病恹恹的转头看他,“怎么不满一整日就回来了?”
仲和正拎着两个小糖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楼主大人的伪自杀性自残行为。
花铖这一开口,他立刻被吓的跳了起来。“我想着楼主晚上睡觉无人伺候…”
花铖心烦的一翻一个大白眼。老子睡觉难道你还给侍寝么。“好孩子。真贴心。”他心里烦着,说话多少有点阴阳怪气。
仲和却感动的几乎要泪流满面,他挣扎了一下,走过来,极不情愿地递出手上的糖人:“大人,我本来想自己吃两个。但您居然都这么夸奖我了,不分您一个,属下良心不安。”
这回,轮到了花铖目瞪口呆,他一手按着那只软枕,一手按在头上,造型十分独到。
望着仲和那双真诚的眼睛,他只能对天呵呵一声,婉言推拒,“你放心,我夸奖你,打得原不是这个主意。”
仲和猛地收回了手,松了口气,看上去颇有些后怕的样子。恐怕花铖真的接过去,他就要立刻后悔了。
“我克扣过你工钱?”老子不是幼儿园园长啊手下怎么还有这么没品的货。
“楼主大人怎么会干那样下三滥的事情!”好低段的马屁。
“算了。你回来也好。夏堂主为人如何?”
“夏堂主医术高明,毒术更是超绝。楼主大人一向十分倚重于他。”仲和认真作答,果然是个好孩子。“而且夏堂主对楼主大人向来十分崇敬,难得的是个有情有义的。”
花铖听他口风,凉凉的笑了一声。“你这么说,是不是想嘲讽林之逸,是个无情无义的?”
仲和果然面露不耻之色,“说实在的,楼主大人,听说您这样轻易的处决了那人,属下……”他一口咬掉了左手糖人的脑袋,没有接着说什么难听的。
花铖真不知该哭该笑。
“陈阁老为人又如何?”他想起商秋水那旁敲侧击的暗示,已经是在考虑过两日打探好了做足功课,便去拜访。
“陈徐臻陈老大人?他人不错啊。楼主和他关系很好,以前陈阁老在任的时候,你们倒没什么往来。可是陈阁老卸任后,他有什么托付,楼主都是上心去办的。”
“哦。对了,你安排几个机灵妥当的,去好好查查周云卿。露了痕迹也不要紧,被他发现了更好。关键是要把这人的出身来历,都查清楚。尽快整理了给我。”花铖沉思了一会儿,道。
他幼年动荡,天性里就难免带了点多疑。更是在顾淮身边呆久了,多少对危险有点较之常人更为敏感的嗅觉。他思来想去,总觉得周云卿这人,有哪里不对。
夏颉更不对劲儿。可他尚未摸清这冰山的哪怕一角,更不算站稳了脚跟。想从身边如此亲近的人开始排雷,可不是明智之举,还是从细小之处着眼,更不易引人怀疑。
仲和也不奇怪他这么关心一个小官,直接就回道,“这个不难,每个官员,都有务司局的人盯着。周云卿是泗水城县官之后,调出他生平一应资料决计不难。我今晚上都能从右使那里拿来一份厚厚的案宗。楼主想知道他几岁长牙,尿过几床被单,都没问题。”
仲和答得流利痛快,却把花铖吓了一跳。
想不到,这看似简单的朝暮楼,还有个堪比东厂的下设机构。等等,“右使?任安元负责这块?”想起那哥们字正腔圆的‘此乃洋芋’,花铖简直伤都不痒了。
仲和点头应是。“自从朝暮楼成立,任右使就接管了务司局,如今已将务司局上下清洗干净。一应事务都牢牢握在了手里。满朝文武,谁睡了那个红牌,谁背后偷递了贿赂,从没遗漏。楼主大人也是常对任右使赞不绝口的。”
这么个货,却握着这样逆天的权柄。真是……不靠谱。花铖眼皮一跳,“看来任右使……很能干。”他敷衍着答了一句,“那左使如今身在何地?我可见过?”
仲和立刻瞪大了眼睛,颇有些委屈的看着花铖,“楼主大人当真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属下就是左使啊!”
“……”
朝暮楼真的有存在的必要么?
这都是一群神马人在掌权啊!
“将朝暮楼一应人员分工拟一份给我,明日把任右使那边关于周云卿和陈阁老的资料全拿来。今夜便这样吧。你下去好好休息,难为你如此尽职。辛苦了。”
今夜,花铖很烦。
遥远的南周,今夜,有人比他更烦。
周齐牧幼年登基,是被梁太后抱着,坐上了龙椅。因为是坐在梁太后膝上,整个登基大典,受拜仪式,屁股都没沾到过那张黄金宝座。
也许他登基唯一的意义,在于一朝大赦天下,将傅楚放出了牢狱,令其免于一死。
梁太后忍了许多年,又是和当年的安贵嫔斗,又是和李贵妃争的,活的真挺辛苦。到头来终于联合自己眉来眼去了许多年的骈头王绍龄放倒了春秋正盛的前朝皇帝,抱着自己和前朝皇帝的儿子登了基。
周齐牧一登基,就被梁太后以皇帝年幼尚需聆讯受教为由扔给了方太傅,怎么愚孝怎么教,怎么呆蠢怎么养。
垂帘听政的梁太后每日坐朝之余,把这宰相大人提拔成了摄政王。整个南周都知道,王绍龄和梁太后当年本就是青梅竹马,年岁相当。这么一来,那才叫一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两个一个手握后宫,一个把持朝政,祸害了好几年。这段时间里,他俩施行暴·政,谁敢不服立刻抄人满门,居然还稳定住了南周的局势,整个南周竟然还有愈加繁华昌隆的气势了。
不过这也是多亏南周仅与大燕毗邻,大燕那几年正好极为动荡乱腾,又要每年对付比城管还野蛮凶悍的北蛮大军。没空来南周搅合。
但从另一个侧面讲,南周这几年的不作为,对自顾不暇特别不能忍受南周来落井下石的大燕,也是个好事情。李明成近两年逢年过节高兴了,有时候也会为已经被周齐牧赶进凉山别院的梁太后举杯祝福一番——幸亏这女人只顾着修筑行殿屯驻金山银山,事儿的一逼把王绍龄折腾的团团转。要是换了南周那老皇帝还在,早就屁颠屁颠的组织大军三天一骚扰,五天一打仗了。
直到周齐牧十四岁,都该立后了,满朝文武都不能不天天上书日日长跪了,梁太后才放他坐上龙椅,可不幸的,他仍然是个傀儡皇帝。
但是更不幸的,梁太后算错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她以为十分迂腐古板的方太傅。
方太傅是正统的科举出身,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学问是很不错,而且长期担任帛阳城年轻才俊贵族求学的帛阳书院院长一职,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但这人给老皇帝的印象,一直是只有满肚子的学问,没有实干的才能。换句话说,他只会说,不会做。属于后世那种演讲家型的人才。梁太后跟着老皇帝过了那么多年,自然眼光一致。
可惜他却把周齐牧教成了个实干家。
周齐牧在方太傅的指点下偷偷拉拢江湖高手,培养死士,最后更靠着方老院长学生的学生的关系,拉拢到了在整个天陆有天机圣手之称的方无涯的帮助,假传天象,称梁太后近年那些叫人难以忍受的荒淫行为归结为她已经被妖孽所附,直接杀入长宁宫,囚禁了梁太后,又用梁太后为诱饵把果然对梁太后是真爱,前来救援的王绍龄活活射成了筛子。
周齐牧演了一出好戏,终于是翻身皇帝把歌唱了。
此人过去生活的挺压抑,但一直是锦衣玉食人人叩拜,并不如何苦难。他本就是正统皇后嫡长子出身,也得到过老皇帝的宠爱,更有大批坚持礼制的臣子们拥趸。所以他一点也不像李明成那般浑身泛着叫人怪不舒服的阴戾。
也不像李明成一样,当了皇帝后,只想着守成自保。相反的,或者由于不得施展抱负的那几年憋屈。他终于掌权后,最大的梦想就是流芳百世成为一代明君,最大的抱负就是一统天下成为千古一帝。
可是,有些人就是喜欢拦着他,和他唱反调。
而且这人居然是他的恩师,这简直不能叫人更心烦。
方太傅年纪不轻了。五十八岁,已经可以抱着棺材等死了。
但他对周齐牧,实可谓恩重如山。周齐牧自诩明帝,各方各面形象树立都要狠抓严打,决不能令自己的光辉受损。至今,他还奉方太傅为国师,有什么紧要大事,都会与他商榷。
这次,关于傅楚提出的争霸天下的第一步,他也没藏私,立刻就跑去和方太傅讨论去了——准确的说,是炫耀。
他将傅楚所说,大半归功到了自己身上。给方太傅指点了一番江山,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
“陛下,老臣以为,傅楚此人,实在不可用啊。”
坐在藤椅上,颤抖着手打着扇子的方太傅,看着面前志得意满等他褒扬的周齐牧,心里重重的叹了好几口气。到底是不能顺着他的意思,开了口。
他本意是不愿周齐牧大兴兵马,与大燕开战的。却又不好直说,只能绕着弯子,拿着傅楚做筏子。
周齐牧上来就被恩师泼了冷水,多少有点不快。
“我知道。老师您是觉得他连结发妻子都杀,不可倚重。然我听闻,那女子乃是远近扬名的泼妇,甚至于动手打人,不与相公留一丝情面的。实在没有一点妇道人家的操守。这样的女人,杀了也罢。”周齐牧皱眉,想到傅楚当夜带着掌印坐倒在地上的狼狈形容,就有些想笑。
方太傅人老怕热,身子骨不好不能受大寒之气,便不能捧着冰袋解暑,和周齐牧密谈又不得不驱了打扇子的下人,这会儿已经热的满头大汗。
连声音,都跟着有些冒了热气。“话虽如此,然则他乃是罪臣之后,侥幸脱身于牢狱,若不是那户人家好心收养,哪有他的今日?糟糠之妻不下堂,他一朝得志便如此忘恩负义对发妻痛下杀手。陛下,他年若隔日,此子成了气候。只怕也不是忠君为国之人啊!”
周齐牧垂头,看着眼前这个老态毕现的老人。
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牙齿也结了牙垢,一片花黄。这般急促的说着,嘴里喷出叫人想避开的浊臭气,心肠也跟着软做了一滩,简直……已经是废人。
周齐牧深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绪。
傅恪戎因与王绍龄党争失利而被构陷,满门问斩,只活了傅楚一个。为这个,知道傅楚出身的周齐牧,对他只有更青眼相加的。
而傅楚杀妻一事,他听闻了,也只是沉吟半晌,为之拍案赞叹了一声。
如此果决,果然是成大事者!
而如今,方太傅这番话,可是叫周齐牧心里很起疙瘩。傅楚不过是杀妻,他可有杀母之嫌。别人不知道,他可明白,自己这些年掺在饭里的药……那梁太后,没两年可活了。
他方子淳痛斥傅楚这番话,岂不也是在戳他周齐牧的脊梁骨。而且周齐牧也看出来了,方子淳的算计。他也不过是个腐儒,读了一肚子的圣贤之道,只觉得天下清平百姓安康国运隆泰,就是一个好皇帝所能做到的最好了。
兴兵征战天下,必然是要苦了百姓的。方子淳势必,会是他前路上的绊脚石。
周齐牧沉吟了半晌,想了许多关系利害,才道:“我知道老师的心思。如今还不是说那更多地时候。我便取了傅楚所献之计,先行撤兵示好于大燕,再遣了他去出使求亲,只怕也能将这和平盛世,稳上几年。燕国国势动乱,李明成为人阴晴不定。若他傅楚此次出使,不能活着回来。也就都罢了。”
说罢,他对方太傅行了惯例的礼,将要挣扎起身的方太傅按在了椅子上,就转身离去了。
留下方太傅,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默然长叹。
当年那个养在深宫里,会在夏日踮着脚,伸出手来亲自为他拭汗的少年人。终是,已经成了一个帝王。
一个独断专行的帝王。
方子淳手中的竹扇,跌到了地上。若是他没有助他铲除梁太后一党,或者一个只爱金钗玉镯,只愿富贵一生的妇人,并不会比这个胸怀天下的年轻帝王,带给人民更多的苦难?
悔之,晚矣。
太师府门外,周齐牧接过了太监总管韩琦递来的提灯。亲自提着,缓步向前走。
韩琦察言观色,小心笑道,“陛下拜会国师后,怎地这般不快呀。”
周齐牧扬头,眯眼看万千星斗。
“国师,已垂垂老矣。”
距离傅楚出使大燕,一群妖魔鬼怪聚在皇宫给李明成庆生的好日子,不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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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南周有人很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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