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石头开花记》南瓜山芋

6、大声喊他

　　现在是九月份，这个杀千刀的吴甜蜜竟然要吃烤红薯。闷在家一上午，我无聊地望着窗外，费力地低着头数着小花的花瓣，耳边传来厚厚的沉沉的像是一团金属敲打的游戏声以及电视机里不能接受的高音。
　　程瑜凡今儿上夜班，或者说是那个胡警官实在吃不消。结果就是闷在家打游戏，我很不能理解一个女人对着那种看起来跟个长不大的眼睛贼大的非人类生物能打的这么欢，偶尔还要摇着小腰星眼状“哇，好萌，好萌”。倒是吴甜蜜比较实际，最近好像这些个唱歌比赛比较火，不过我不能理解的是她看这个也能笑得那么的□□。
　　我光着脚丫踩在冰凉的地砖上，一把抱住缩在床上笑的正欢的吴甜蜜，苦着脸，眉毛纠结地向下坠：“甜蜜，陪我上街逛逛吧。”
　　吴甜蜜努力收回脸上夸张的笑容，对着我眨眨眼：“可以啊，不过……你得请我吃烤红薯。”
　　我捏了捏她的脸，咬着牙说：
　　“没问题。”
　　而我能知道的红薯就只有在六里桥，那里有个老婆婆，不管春夏秋冬，都在六里桥的桥边上摆摊。老婆婆的脸上永远挂着慈祥的笑容，她的皮肤白白的，眼角虽然有些下垂，但也不难看出年轻时的美丽，有时候老婆婆的丈夫也会来帮她摆摊，她的丈夫是个矮矮胖胖的老头，两个人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搭，但你仔细看，却会觉得两个人是世界上最配的一对儿，不管是神态动作都是那么的相同，就连头发泛白的位置都是一模一样。
　　在六里桥老婆婆的名声就好比邓丽君在大家心里的地位一样，她的红薯都是自己家种的，很香很甜，不像某些黑心的卖家。
　　六里桥原本只是一居民区，后来因为保存完好，颇有古风的水乡建筑被开放成了一条商业街，所谓的六里桥就只是指横跨两岸的一座不起眼的桥为了增加宣传效果就被拉出来做了一番文章。
　　吴甜蜜挑了个个头最大的红薯，笑的嘴角只差留下几滴口水：“我要这个，老婆婆，谢谢啦。”
　　老婆婆擦了擦头上的汗，笑眯眯地看着吴甜蜜：“那你要吃好一会儿了。”她眯着眼睛看着秤，估摸了下：“姑娘，五块钱。”
　　我从口袋里掏出理成一团的纸币，翻出一张五元递给她，笑道：“谢谢。”出门很少有带皮夹的习惯，感觉很是累赘，偏巧我又知道吴甜蜜比我还厉害，压根儿就不带钱。
　　老婆婆将钱夹进胸口的钱包，用纸包着红薯小心翼翼地递给吴甜蜜，柔声道：“这山芋刚拿出没多少时候，很烫，小姑娘慢慢吃啊。”
　　吴甜蜜开心地捧着红薯，眼睛眯成了一线，一口一个“谢谢”。
　　我们走了半路，坐在了江边的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的男人女人小孩大爷大妈，我无力地靠在吴甜蜜的肩上，红薯的香味很是浓郁。
　　看着吴甜蜜一脸幸福的样子，我掏出手机，挨近她的脑袋，摆出鄙视的眼神，咔嚓按下小圆圈。照片中吴甜蜜乌黑的手指以及享受的表情极其引人注目。
　　她凑过脑袋，好奇地问：“你捯饬什么呢？”
　　我立马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摇了摇手：“没有，没有，你继续吃。”
　　吴甜蜜不轻不重地“切”了一声，擦了擦鼻子：“你脸上写着‘我做了坏事’，我告诉你，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的屎是什么样儿的。”
　　我做出干呕的样子，笑出声：“幸亏是你在吃不是我。诶，讲实话，我们到底认识几年了？”
　　吴甜蜜停下了动作，抿了抿嘴唇，慢慢算着：“初中三年，高中缺一年，两年，大学我和你念得不在一个级别，不过我们联系不断……我也不清楚了……”
　　想着以前吴甜蜜还留着□□头的那会儿，我不禁笑出声：“都这么久了，现在被我们扔在家里的程瑜凡和我是一起长大的，我能说话那会儿怕已经开始和她掐架了，人生啊，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是啊，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啊？”吴甜蜜眨巴着不大不小的内双眼睛，眼中晃着说不清的光。
　　我摸了摸脸上有些松弛的肉，在这个熙来攘往的地方我竟然能感到浓浓的睡意，慢慢偏过头靠在硬硬的栏杆上，见我闭上眼睛，吴甜蜜专注在红薯上。
　　空气中的味道很多，在我的世界观里可以大致划分为：人味类，禽兽类，以及非以上两项类。在我站在不喜欢和喜欢边缘来看待这个地方，要是以前怀着浓浓少女情梳着傻傻马尾的我一定会捏着鼻子慢慢地走开，不过现在让我在程瑜凡玩的游戏发出不知名生物被刺中不知名部位发出的声音充斥满满的环境中，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个看起来像流浪汉活计的坐在江边的长椅上。
　　并且我觉得我此刻只差甩掉吴甜蜜，用四张报纸铺在身上，慢慢昏睡过去。
　　说不定我明天就出名了。
　　当然我指的是校内网。
　　“高二某班某老师在毫不避讳公共场合躺睡”似乎是个劲爆的话题。看来我将衣服脱了说不定就全国有名了。
　　“吴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清甜的女声闯进了我的耳朵。
　　我并未睁开眼睛，我在期待着一个回应。
　　“这儿呢！”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男声大叫着，像是怕女孩听不见似的，一连喊了好多遍，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觉得如此平常的声音放大开来听却是那么的迷人。
　　磨了磨手指，胸口有些闷闷的。
　　似乎，在我的印象中，我从未这么大声的喊过吴越的名字。
　　即使在人群中失散，我也从未喊过他的名字，四处搜寻着他的身影，我却从未想过，在大庭广众之下喊一声他的名字，两个那么简单的字却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中。
　　而在他找到我时，怪道为什么不喊我的名字呢？我看着他眼里浓浓的担心，卡在喉咙里的两个字越发清楚地提醒着我，我只能爆红着脸，躲躲闪闪地不去看他。
　　好像两个那么简单的音节在我口中却像是黏在喉咙里一样，吐不出来。
　　我苦笑着，如果当初我能够吐出这两个字，他的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呢，会不会像我一样的羞涩？
　　或许因为我爱他，所以难以启齿。
　　睁开双眼，我理了理身上的褶皱，左手搭在吴甜蜜的身上，右手紧握着栏杆，站在了长椅上，对着平静的湖面，大喊着：“吴越！”吴甜蜜扔下红薯一把扯住我，瞪着眼睛，嘴皮子有些哆嗦：“你，你疯了？”我笑了笑，用尽力气继续大喊着：“吴越！吴越！”吴甜蜜松开手，咬着牙爬上了长椅，手搭在我肩膀上，喊道：“张启元！张启元！”
　　嘈杂的人群似乎困顿在了此刻，天空是那么的远，两个人名在六里湖面上慢慢漂浮着。
　　我们相视而笑。
　　[喊不出口的原因，不过是我比他爱得深罢了。
　　在我明白时，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