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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被蚊子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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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他们携手离去的背影,令我不禁陷入沉思。想到以前师父强迫我背诗时,为了培养我不知名的情怀,向我推荐过一个叫做‘兰成’的诗人。并且是这么说的:“兰成此人才名卓著,可惜平生遭遇坎坷,著有《心赋》等,塑造一个落魄伤心的艺术形象,并对后世产生影响。”
而如今我对齐琅说:“今天我才知道陈漠幼儿俊迈,聪敏绝伦,有天竺僧呼为兰成,引以为小字。这真是令人头疼,就不知陈漠一个未死人士对‘后世’反应作何感想。”
齐琅望着我,伸出两根手指抵住额头:“你是说?”
我赞道:“平生我最是喜欢他的一句‘暗香飘尽知何处,惜花人去花无主。’如今看来语气纵横,幽咽凄淡,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齐琅表示:“你那是带了主观因素。”
我说:“那好,不过那是主观能动性。”
半晌我问:“叶沁与陈漠私奔了,亲定是遥遥无期,齐国还派兵不?”
齐琅道:“哦,那要由父皇定夺。”
我“噢”了一声,恰巧听见前面传来如此对话:
叶沁:“说,你是怎么能旁若无人的闯进来的?”
陈漠说:“我将他们都杀了。”
良久,叶沁声音才随风飘来:“对你这样猥琐的行为,我想我应是批判的,可内心深处居然是大为赞赏。”过了会,她又补了一句:“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已失去判断,不过,这样真好。”
然后便是陈漠极轻的一声笑。
此事终于尘埃落定,第二日,江城离开国都领兵前往与洛国相交界的北城关。
齐琅收到飞鸽传书,道朝中临时有急事召他回去,打算次日一早离开。
夜间四周一片漆黑,偶闻燕啭莺啼,繁华景物一路从身边逝去。不久,眼前出现一段长而斑驳的青石小道,浓荫掩映,石阶角落长满碧色苔藓。四周静得厉害,停下脚步抬头望过去,小道尽头,紫衣女子泛着冷光的白皙手指擦过白衣男子指尖,他握住她手指,她垂眼看他,神色微怔,良久,极轻地一声:“你要是死了,我就陪你一起。”
她双手极轻柔的抱住他,静静看着眼前那荒凉的夜,良久,颤抖着肩膀,像一头孤寂的小兽,痛苦地哭出声来。
夜幕凭空消逝,陈漠他确实死了。
蓦地睁开眼睛,四周仍旧漆黑一片,虽意识到是场梦,也不禁大大喘口气。窗外圆月高悬,月色悄然穿过窗棂,在床前投下或明或暗几道影子。
我不能明白这些场景究竟只是场梦还是将要发生的意识,只觉得空山里那种感觉冰冷却又极受珍重,像繁华落尽后的一场镜花水月。
这令我忆起从前发生的一桩事,师傅早年上山采药,我偷偷与齐琅说:“昨日我梦见师父自山中跌落,摔断了腿。”
齐琅“噢”了一声,问:“师父呢?”
我说:“上山去了。”
于是我与齐琅双双等待师父的反应。
后来师父果真摔断了腿,这不禁令我难过,但更多的却是兴奋,于是兴冲冲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师父。我说:“哈哈原来我居然是先知?”
师父说:“你想当先知?你觉得做先知很好?其实先知是丝毫没有乐趣的,”并解释说:“从成为先知的那一刻起,就肯定会做一件事情,人总是被好奇心害一辈子。当这先知不幸做了并先知这件事情以后,他的生命,其实就是在等死而已。”
我听得迷茫,于是说:“你说得太快,我没听明白。”
师父说:“噢,这样,那我简单点说,你看你好像已经知道我将会摔断腿,可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在等,看我是不是真的会摔断腿,结果居然是肯定的。好,其实那只是偶然,可你也只是在等待将来事情的发生来聊以验证你的所思所想,你看,这样是不是很没意思?”
我反驳说:“不,我只是在等一个结果,要是我知道这一切真会发生,我就会告诉你了,那样你就不用摔断腿了。”
师父说:“不,依旧会断,只是过程更加曲折罢了。”
我顿时被师父说的害怕起来,于是问:“可我居然是先知,这可怎么办?”
师父笑起来:“哈哈哈谁说你是先知了,你那是偶然,是机遇,机遇知道吗?”
我说:“可师父你果真摔断了腿,偶然已然变作必然。”
师父说:“噢,你还是不明白,并且思维已经混乱,你再想。”
于是我只好埋头苦思,并且此事不了了之。
如今想来只是教人觉得难过,并且不知师父此时如何。陈漠身上的“长相思”最迟拖不过三年,并且现与叶沁厮守毒发更是随机。以前与齐琅说过长相思并不是无药可解,可现在我却也解不了,因我没有齐琅一般的内力。可此时也不能强迫将齐琅拖去,只因此人此时注定是要离去的,并且就在明日。
裕丰岭一路西南,而齐国都城朝向东南,从此地出发恰好两条射线无限远离。再加上已然离去的江城,几人注定分崩离析。
其实内心我是不愿与齐琅分别的。只因每次分别最易,相遇太难,而人海如此茫茫我将很难再遇到另一个他。
并且很多未知事实告诉我们一旦分离便难以重逢,譬如陈漠与叶沁。俩人自小待在一处,结果一旦分离便是三年,之后每一次相守都是艰难。这不得不令人觉得难过,并且引以为戒。
夜太深,我趁着月色进了齐琅的房间,计算着同他的分别之期,悲愤地发现居然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
月色下,闻见轻浅的呼吸。掌心有丝冷意,手指隔空划过他眉梢眼角,如墨的眉,紧闭的眼,高挺的鼻梁,薄凉的唇。我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尤其是一想到即将分别,让人控制不住地就想伸手去摸摸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最终感性战胜理性,颤抖的指尖落在他额际,一刹那的触感和温度太过鲜明,手指一颤,赶紧收回。
毫无征兆地齐琅此时睁开了眼,望着我的神情似笑非笑。我想将手缩回去却被他用力握住,等他松开,他却只是这般将我望着。
良久,才轻叹一声:“阿凝?”
我说:“看,刚才有只蚊子要咬你。”
齐琅蹙眉:“哪呢?”
我说:“飞走了哈哈。”
齐琅握住我的手紧贴住额角,微微偏头,带出困惑的表情:“阿凝,陈国靠北,蚊子夏暑才会有,现在是什么时节来着?”
我说:“哈哈哈,我刚刚说错了,是有一只虫子,而蚊子恰好是虫子的一种。”
齐琅说:“……”
分别来得太过突然,简直让人没有想法。趁着夜色摸出别苑,漆黑夜空里,并无想象中的朗月疏星,无根水似千军万马奔腾直下,浇在我头顶,一场滂沱大雨。
我擦了把脸上雨水,不停地往前奔跑,只能望见半山屋中火光愈见渺茫。我想,这一场大雨彻底将我行踪淹没,齐琅恐怕再也不能找着我。
山路湿滑,雨势愈发凌厉,内心也逐渐有丝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