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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4章 ...

  •   天玄地黄,宇宙洪荒。
      一望无际的茫茫漠海,唯暗蓝苍穹与之交映。
      只听说大漠孤烟之苍凉,身临其境时,却深感那种渗透筋骨的万般豪情,震心激荡。

      隐隐东方一抹亮,日头似沙中浮现,稍作停留的原休和叶青离,挥别了风醒,车辚马骁,踏着一片晨曦前往大漠深处。

      马是灰不溜秋不过挺精神貌似易过容的宛邑良驹。

      车是风醒临时从市场上买来,稍加改造的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车。
      而两人也是乔装改扮,掩人耳目。脸上涂涂抹抹,辨不分明。
      原因无他,先前在胡桐林下那些经历,实在叫人不想再试一回。

      按照风醒给的图,昼行夜宿,一路行得还算顺利。不但中途寻到水源,还很幸运地打到些猎物,可以说物资充足,吃喝无忧。被风醒改造过的劣旧马车,耐性居然十分的好。几天下来,路程已是过半。

      十月前后,据说是穿行的最佳时机。
      十月的大漠,中午的时候依旧是炎炎烈日。

      原休躲在车里,待在叶青离旁边,享受那份特有的凉意。舒舒服服,恰如喝了冰川水一般,沁人心魄。叶青离体质与常人不同,自幼长在冰川,修得也是阴柔内力,无形中带着寒气。

      原休:“胡桐树下无端晦气,没想到此处却是平稳。”
      叶青离眉头轻蹙,静静听着。
      原休取出小葫芦给叶青离,“再行个几日,就能到了。”
      叶青离伸手接过,低声说:“总觉得有些奇怪。”

      原休知道她在担忧些什么,其实他也觉得异常,于是点点头道:“确实有些奇怪,我们一路行来,居然连劫匪、野兽、沙暴都没瞧见。若不是一路看图,真的会以为行错了地方。”他取出风醒的图,抓在手上,一边看一边指给叶青离,“其实,这图上奇怪的地方不少。你看这里有蜃楼;再一旁是食人族址,再向这边,竟还有个地狱。风醒这图也不知从哪里得来,这画图这人,莫不是这些地方都经历过?居然画的如此详细。”

      叶青离:“画图之人,确实厉害。”
      原休忽然瞧了一眼,想到了什么:“要说厉害的,其实还有一个。”
      叶青离:“?”
      原休笑了笑道:“那个写出冰川里的东西的人,将江湖私密记得那么详细。你不觉得厉害么?”
      叶青离点点头,应了一声。

      原休:“不过,要不是胡桐树下那么一闹,还真不知道你居然看了那么多东西。”
      叶青离:“那些东西放在一个小盒子里,我无意中发现的。”
      原休:“哦。”他瞧着叶青离,“除了祁山神捕,应该还有很多其他人吧。有没有我们的?”
      叶青离:“没有。”
      原休:“胡桐林下,你被人直接指名。这么有声名的,那些东西上,居然没有提到么?”
      叶青离:“其实……我还没看完。”
      原休听得一呆,还想再说叶青离几句,却又突然顿住。
      他瞧着叶青离,叶青离似乎也察觉到了。

      马车之外,黄沙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游来。
      原休一推车门,便站在了车头,叶青离也出来站在他一侧。
      软兮兮的沙凑成一团,一起一伏,涌向他们这里。
      有东西成了群,在沙下游动,越动越快,瞬间的功夫,便离马车不过丈许。
      原休和叶青离俱是一惊,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不但没见过,便是听都没听过。

      忽然一阵奇怪的啸声响起,那沙团戛然止行,不再往前。这啸声抑扬顿挫,百转千回,绵绵不息。而那沙中之物也随着啸声的变换慢慢晃动起来,似是有什么东西,要破沙而出。

      原休拉住叶青离,双脚用力,一个纵身,便轻轻落在车顶之上。放目看去,不止前方,马车四周也出现那晃动的东西。

      “嘎嘎嘎”,怪笑声中,有两人从北面缓缓行来。
      一个老头儿和一个老太,相互扶着,似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这二人皆是满头花白,褶子堆了一脸,眼睛嘴巴也像是埋在其中似的,辩认不清。
      炎炎烈日之下,这两人身上竟俱是厚重棉衣。衣服下面露出来的,是一双互相握着怪手。说是怪手,是因为,瘦骨嶙峋形容人皮包骨头,这二人的手却是连皮都没有,白骨森森,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而那小指末端,竟也比别人多出一指。

      他们一出现,马车周围的沙似乎晃动地愈发激烈,弯弯曲曲,一尺长短,一截一截格外地分明。那老头又是一声长啸,沙子里的东西立刻冒了出来,一时间蛇头攒动,红信乱舞。

      叶青离拽了下原休,低声惊呼。
      原休:“你认得他们?”

      叶青离:“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二人,可是……你瞧见他们的手了么,六指白骨……如果猜的不错,应该是阴爪鬼枭。”

      原休:“阴爪鬼枭?难道是以自身血肉养毒蛇蛊王的那两个?这……这二人不是应该多年前便隐退,藏在沼泽之地么?怎么会到了这里?”

      叶青离摇摇头,也不知道。
      原休:“这些,也是冰川里的东西上写的么?”

      叶青离:“嗯。那上面还说,这二人是亲生兄妹,却结为夫妻,又怕人知道,便对外宣称是表亲。年轻时风流潇洒,看不上别人。”

      原休:“…….”风流潇洒?果然人不可貌相。

      刚才还觉得此行顺利异常,异常到奇怪,没想到瞬间就碰到这么对儿离谱的。

      这老头老太就站在他们路的正前方,想装作没看见是不可能的。

      原休还没说话,那老头儿倒是开口了,“你们可曾见过个小姑娘,蒙着面纱,清清瘦瘦,偶尔咳嗽几声,名字应该叫叶离。”
      原休心中一惊,却面不改色:“不曾见过。”
      老头儿:“没见过?我倒是觉得你身边这位就很像。”

      原休和叶青离扮成这样,面目不清,真不知道这老头儿哪里看出相似。
      不过,很显然的就是,胡桐树下之事,在江湖传得很快。竟引得隐居的人凡心大动,光天化日之下,炎炎大漠之中,跑来拦路。

      原休:“前辈真是说笑,这位是我小师妹,名字也不叫叶离。”
      一旁的老太忽然冷笑一下:“老头子,费什么话,我们等了几天,就瞧见这么一个姑娘,又有几分相似,不是她又是谁?”

      老头儿:“老婆子,说得对,先留下人再说。”
      原休:“……”

      老头儿对着老太低声下气,对着原休却是穷凶恶极:“祁山那几个小贼的事情,我们都已听说。小姑娘对江湖秘闻如此熟悉,要找她的人,也绝不止我们两个!事实上,连你们易容的事情,也有人给我们通了信。所以你也不要装糊涂!”

      老太也在一旁插话:“小姑娘知道不少江湖妙事,只要跟我们待上几天便可以。”

      原休:“前辈你们认错人了。而且就算我们真的是你们要找之人,现在却有事要办。”
      老头儿:“你们便有天大的事儿,也不准走!不过只要你将所知之事默出来,我们也不为难你们。”
      叶青离:“默出来便能走么?”
      阴爪鬼枭互相看看,异口同声地森森开口:“对。”
      叶青离却是哼了一声:“阴爪鬼枭生性阴毒狡戾,鬼话在江湖上排名第一。我又凭什么信你们?”
      老头儿似乎在咬牙,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沙哑凄厉:“还敢说你不是叶离?”

      叶青离的声音清清冷冷,透着凉意缓缓道来:“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即使不是叶离,以你们这么多年行走江湖所作所为,还有什么不被人知道的么?”

      她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故意拖着时间。原休知道她的用意,可是虽然他一直瞧着周围情形,想着脱身之法,却没想出任何好的主意。原休微微摇头,用只有两人听得到声音,说道:“再拖也是无益。蛇群四处都是,而且瞧那形状,均是身上带毒。再加上这鬼枭。虽说我们二人,摆脱也非难事,只是这车马却是…….却是无论如何逃不了的。”原休叹了一声,“可叹我们刚刚换的新车新马!!”

      原休声音低沉,语速却是极快,可也就只够说这么几句话。
      那个马字还没说完,也不知叶青离又对着那二人说了些什么,那边的阴爪鬼枭似乎已被气急。

      那披着厚厚棉袍的身子,竟是灵巧的很,一下子就动了起来,双双直扑向叶青离。周围的蛇群好像也听到了什么命令,纷纷向马车游走过来。情势对于原休和叶青离来说,一下子很危急。马儿也受到惊吓,扬起四蹄,仰天长嘶。原休和叶青离站在车上,差点站立不稳。

      原休眼睛微眯,单手向后一探,手腕旋动,布条散去,一杆银枪赫然在手,一丝也不犹豫,拦住鬼枭的招式。那老头儿老太似乎根本没把这年轻的原休放在眼里,白骨爪上去便爪,他们二人加起来,少说也两甲子的功力。只是一抓之下,才心惊不已。那银枪竟是坚硬得很,不但没被抓碎,反倒像是有粘力一般,将他们二人牢牢吸住,抓在枪上的手,也收不回来。

      原休却是微微一笑,两手忽然往外一拉,银枪变长,中间白光灼目,竟是一分为二,生出两把长刺来。然后猛一收力,阴爪鬼枭便觉手上一松,悬在半空的身子一个不稳,双双往蛇群跌去。只是这一瞬间,阴爪鬼枭的袖子却同时扬起,两道黑影,嗖地对着原休扑面而来。原休一惊,也没看清什么东西,连忙低头侧身险险躲过。那边老头反应也很快,千斤一坠,拉住老妪,站在一处空地。只不过那白骨六指,却生生少去一只,被原休削去。十指连心,即便是十骨,也一样的疼痛无比。

      方才那两道黑影,原休一瞬间躲过,离他不远斗着蛇群的叶青离,却没那么运气。等原休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条毒蛇蛊王,一左一右,分别缠上叶青离的胳膊,吐着蛇信,凶狠无比。那阴爪鬼枭被削去一指,疼痛之余恨意大涨,竟不惜扔出蛊王。此刻见到叶青离被蛊王缠住,立刻连啸三声,那蛊王蛇嘴一张,毒牙一下子就刺了进去。

      原休一刻都没敢停,瞬间移至叶青离身旁,双刺一挑,将蛊王挑离,然后飞快地点了叶青离几处要xue。叶青离眉头紧蹙,双眼闭着,不发一语。

      原休的手探向叶青离鼻息,竟有些颤。

      老头儿在一旁冷笑,“哼,知道厉害了吧!被蛊王咬中,还能怎么样?”
      老太:“小子,想要解毒,就跟我们走。不然的话……”

      叶青离的鼻息虽弱,但还在。

      原休心下稍松,但却丝毫不敢耽搁,“你想怎样?”

      老头儿有恃无恐,他抬起那鬼爪,“这一指之仇,怎么算?想要解药也不难,只要你也将小指卸下一个。”

      一边是不知凶吉的叶青离,一边是笑得猖狂的鬼枭。
      原休单手抱着叶青离,看看另一只手,牙关紧紧咬着。
      一个小指,和叶青离相比,这指头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他举起银枪,冷汗从额间一滴滴落下。

      一只凉凉的手抚上他的脸。
      “别担心,除了疼,我好像没事。”

      在这万分为难的时刻,不知道老天看不惯鬼枭的猖狂样,还是原休他们运气强。
      叶青离竟忽然睁开了双目,轻轻说着话:“可能是以毒攻毒,反倒是那蛊王死掉了。”
      原休呆呆地瞧着怀中的叶青离,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原休没反应过来,老头儿和老太却是异常震惊,四处张望,终于在那群蛇子蛇孙里,发现了已经僵直的毒蛇蛊王。蛇群在那片刻似乎也一下子静了下来。

      失去了毒蛇蛊王的老头儿似乎咬牙切齿,忽然又是一声长啸,这次居然与前面的皆不相同,愈发的怪异。那些蛇也不在呆立,又纷纷动了起来,四个方向的蛇群迅速围成圆圈,交颈而缠,若即若离。里里外外,足足有四层,显然摆了厉害的阵势出来。犹自怔怔的原休带着受伤的叶青离,似乎很难离开这里。

      烈日仍是炎炎的,一丝风都没有。
      远远天空,却忽然飘来乌云,黑压压的一片。
      这大漠里的天气,实在变换的诡异。

      原休的耳边,又有声音响起,低低哑哑,像野兽低吼一般,这一次,不再是叶青离。
      “你若再不带着那姑娘离开,她一会儿就会痛死。”
      原休一愣,除了阴爪鬼枭还有他和叶青离,周边看不见人影。
      “姜非墨让我帮你一次。还不快走?”
      “一个时辰之后,记得要将胳膊上的血吸出,变红为止。”

      黄白色衣服,黄白色蒙面布巾,与那黄沙浑然一体,一人从沙堆里钻了出来。
      今天的沙堆,似乎藏了不少东西。
      今天的人和东西,好像格外喜欢躲在沙里。

      显然,刚才对着原休传音入密的,便是这人。
      这人似是认得原休和叶青离,还认得姜非墨,原休却看不出这人的来历。

      那黄衣人却不再理会原休,径直走向阴爪鬼枭:“鬼枭,你们是自己滚,还是想让我出手?”

      老头儿老太正在控制蛇群,毒蛇蛊王一死,指挥起来要费几倍的力气,根本没什么精力注意这突然冒出来的黄衣人,“哪里来的狂妄小子,一会儿……”

      老头儿话到一半,却是再也说不出来,黄衣人身形居然已经到了眼前,食指拇指疾快如电,就那么轻轻按在老头儿喉头之上,而另一只,已将老头儿的大穴封住。老头儿居然根本躲不开,惊骇之极地抬头。对上的,是一双毫无感情的野兽一般的眼睛。

      “老头子,你……你怎么样?”老太在一旁看得分明,抬手便击向黄衣人,接着一声怪枭,竟想让蛇群来攻击这人。

      黄衣人丝毫不急,反手一掌对着老太肩膀一拍,而后朝天上一挥。
      天上那片乌云却朝着这边飞快降了下来。
      哪里是什么乌云,分明是数不清的大鹰聚成一片。
      黑压压的鹰群,对上黄呼呼的毒蛇阵。
      谁都知道,鹰蛇相战,是什么结果。

      原休看看叶青离,再看看马车。乌七八糟一团混战中,驷马中三匹化作白骨,只余一马一车挺立。刚才黄衣人说过,叶青离的胳膊要在一个时辰后处理。他还说了,这个忙,他会帮,因为是姜非墨要求的。姜非墨那里,果然多奇人异士,竟还有这样一个野兽般的少年。
      原休整好马车,头也不回,带着叶青离离开。

      车渐行渐远,所以原休没有看到那被传言阴毒狡戾的老太,此刻抖成什么样子。
      “你……你……只要你放过老头子,什么事我们都答应你。”

      黄衣人一手仍是扣紧老头儿的喉咙,闲暇的那只手里忽然多了个东西,“认得此物吗?”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论我是何人,若你们今后随我跟了艳王,或许不用去死……”
      老太看着面色灰白的说不出话来的老头子,猛地往地上一伏:“从今之后,听艳王调遣。”

      血色残阳,黄沙蛇鹰,黄衣人冷冷甩手,“那好,现在你们二人,立刻回沼泽去,有人会拿着相同的令牌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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