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行---幽兰客》西风吹梅

1、一梦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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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京城，游人如织。每年这个时候，街头挤满了文人骚客，少年剑客，各路行商。无论是蟠香寺的桃花、红袖坊的戏曲，还是南北行的丝绸、问菊楼的姑娘。。。仿佛都是这辗转红尘中最香艳、最值得让人流连忘返的。

　　林黛跟这些人不同。

　　仿佛这似锦繁华不过是云烟一抹，心里没有点点留恋。在别人看来，京城的小巷杏花、江楼夜雨都温婉绵长地教人不想离去。而在她眼里，连那些巍峨的庙堂、秀丽的山水，也只是一种别样的清愁，而不是风姿。

　　她到这里不久。如果没有一个叫袁之鸣的人约她，如果她没有因为赴约迟到而在公园的椅子上小憩一下，那么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很多人就不会相识，人生的一切将会是另一个样子。

　　然后她就到了这里。也许这是一个梦，也许那一个才是梦。醒来的时候，她已栖身在一间小客栈里，一切都古香古韵，甚至连她那身上牛仔裤白衬衫，都变成了清丽素雅的古装，钱包里的新钞，也离奇地变成了白花花的银锭。

　　时光倒流一千年。

　　这里是长安，听说长安也有一个袁之鸣－－捕快袁之鸣。来路也可以是归路。那个捕快，可能是她唯一的可能。

　　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阳光照得她很舒服，甚至整个京城都是暖洋洋的，商铺连天的朱雀街生意特别好，绿柳新枝上飞起啾啾鸣叫的的鸟雀。街道宽阔，商铺林立，人声鼎沸，小孩子们穿梭人群中捉迷藏，穿红着绿的姑娘们最为打眼，嘻嘻哈哈地三五成群。挑担的货郎和推车小贩，不时留意着乞丐打扮的扒手小偷，大步的官差提着大刀片子，一路鸣锣，吆喝着维持注安。

　　“姑娘，前面就是了”。瘦折的赶车老汉一指六扇门总衙门前两只威武的石狮，亮了亮噪子。他一个老实巴交的本份人，驾车过问菊楼都目不斜视，今天却忍不住回头看了林黛好几眼，心里盘算着怎么也得要个好价钱，瞧瞧这姑娘的样貌，比戏文里唱得都要好看，肯定是个外地来京游玩的大家闺秀，家里多半是非富即贵。

　　。。。。。。。

　　“哪个不要命的瞎了眼？敢挡你大爷的路!”话音未落，林黛便觉得一阵剧烈的摇晃，耳边马声嘶嘶，她挑起竹帘，只见对面一辆华贵大车，架车的是个虎髭黑面的壮汉，吆喝着两只威武雄壮的高头大马，身穿官家号衣，正怒目圆睁。

　　瘦折的车夫忙拉住自个儿家的笼头，制住跃起前蹄的黑马，壮汉见是辆专拉散客的马车，便耐着性子等了一刻，仍不见有人车来赔礼，怒气更盛，高高地一扬马鞭，撺掇自已的官马又猛踢数下，车夫失去平衡，“啊－－”地一声，仆倒在地。

　　那彪汉脸上甚带得意之色，下一刻，手中的长鞭调头朝老迈的车夫伸去，那车夫躲避不及，忙绻起胳膊护住头，蹲下四处跳跃闪躲。

　　周围的人象见惯了这场面，纷纷往旁边退，有的侧着身子走，有的同情地看着赶车老汉。没有一个人敢拉这车夫一把，连专职维持治安的官府衙役，持械值岗的衙役，居然也在兴灾乐祸地看热闹。

　　“算了－－－”终于听到一声娇语，壮汉忙止了鞭，低眉转向车中的女子，恭敬地道:“是”，听话得地象一只乖巧的猫。

　　车身终于稳住，林黛跳下马车，费力地扶起老汉，鞭痕划破了旧衣，渗出细细红痕，老汉连连道谢，一双老眼闪着委曲的泪光。

　　“你是谁啊－－－？”又一声娇语。林黛应声而望，见那富贵车轿的湘妃竹窗上透出一张可爱甜美的脸，一双杏目，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已，那神情好象根本没有刚才的事。

　　“我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林黛淡淡道：“这位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对象？你该问候的是这位受伤的车夫。”林黛突然之间，对那富贵小姐没有什么好感，说罢转头去找那老汉。

　　那车夫正牵着他的黑马，拉着那残破的马车退到一边。林黛摸出一锭银子，塞到老人长满粗茧的手里道：“大爷，我身上只有这些，不知够不够你疗伤、修车？”

　　车夫用老迈颤动着手接过，瞅了瞅了那车轿上的徽饰，才低声道：“姑娘真是好心人哪，我们赶车的，遇上不讲理的官府人家，难免没有这些事。。。唉。。。只能自认倒霉。。。姑娘是外地人吧，京城里，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富贵小姐跳下车，精美的发髻上，插着更加精美的珠钗玉环，一身粉色簇新的宫装纱裙，“我叫赵倩，你是谁啊？”她见到林黛，目光一亮。

　　林黛淡淡道：“我叫林黛，刚来此地，不小心冲撞了小姐。”，世事就是这样，明明是被有些人欺负了，还要很正经地赔礼道歉。这一点，林黛在很小时候就知道了。有些人，生来就拥有湖光山色，比如天真小姐。有些人，要十分耕耘一分收获，无论做什么都要全力以赴，比如她。

　　“没关系!”那姓赵的小姐笑道：“你肯定是第一次来京城吧。这里的人都怕我的车，躲得远远的，避都避不及，早跑了。”赵倩说罢，左看右看，细细地打量她，神情得意，突地一扬眉，象想起什么，对壮汉道：“你先回去吧，再告诉刘为，我找了个人，明天进府。”

　　这富贵小姐来头，看来还真不小，想起车夫的话，再度赵倩的行为，林黛觉得还是少惹为妙，遂想顺势告辞，她淡然一笑道：“有什么好怕的？这里可是六扇门衙门。。。我在这里还有点事，就不耽误赵小姐了。”

　　赵倩却一把拉住她，笑道：“不耽误呀，我正好也是要去衙门的。－－－我可是这里的常客。我可以帮你，你也要帮我哟－－－”她不由分说地拉起林黛，看也不看六扇门官衙门口几个见了她眉开眼笑的衙役，大摇大摆地便往里走。

　　林黛一愣，心道：这样也好，说不定能快点找到袁之鸣。于是便由着赵倩拉着她，边走边听到身后传来那几位衙役零落的话音－－－

　　。。。。。。
　　“妞儿来找谁的？”
　　“反正不是找你的。跟着赵倩，多半是赵公子的相好。”
　　“赵公子的相好，那是问菊楼的头牌玉莹。。。玉莹跟这位姑娘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
　　“这妞儿的气派，肯定是哪个大家闺秀。”
　　“气派可说不准，就是燕王妃、赵公子，你当就是什么好来路？”
　　“嘘。。。还想不想混了？”
　　。。。。。

　　六扇门总衙门是座两进的朱红色官衙，厅堂极多，结构复杂，许多阡陌小径纵横，官差们或拟批文，或校勘合，或拎了刑具准备过堂，对来人好象早已司空见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常客赵倩视早已无睹，倒是有几个伏案的年轻书办，惊艳地瞟了瞟林黛。

　　林黛幸好有赵倩带路，跟着这位贵人经过一扇又一扇的门，一间又一间的厅，公事房，兵器厅，审讯堂、勘察阁。。。。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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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你是来找人的了？。。。袁之明。。。我都没听说过。”赵倩道：“肯定是个无名小卒。”林黛不好接话，只得淡然一笑。

　　言语间两人来到一间厢房，房内不大，地上摆着两盆清菊，黑木桌案上放着一些层层层叠叠的文案卷。一阵若隐若现的茶香飘过。赵倩刚嗅两口，便爽声笑道：“这是今年新下的碧螺春－－－原来丁唯已经回来了”话音未落，一个花样的半吊子轻功，半跑半跃着飞身出去。

　　原来富贵小姐还会这一手。林黛一个人呆在小院内，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赵倩回来，索性去翻了翻案上的那些册子，晃了几眼，好象是些类似户籍一样的东西，写着姓名、年月的字样。看来此间的主人可能是个书生气的刀笔吏。一阵风吹进来，淡淡的菊花飘落细碎的花瓣，溅在林黛一身淡淡的藕色纱衣上。

　　“桃乃花精神，菊为卉君子。”林黛转身，一位的蓝衫公子依门而立。那公子初见林黛，突然一怔，随即神情回复，平静地道：“姑娘若喜赏花，蟠香寺的桃花开得正好。姑娘若要寻人，赵公子刚有要事外出。”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林黛道，对这位不是赵公子的公子顿生好感。“我只是偶然经过此处，在这里等人，并不是来找什么赵公子的。－－－这是你的公事房么？”

　　丁唯正要答话，突然门外传来赵倩的娇音：“丁唯，你已经从苏州回来了－－－我大哥这次有没有买我的东西？”眼前粉影一动，果然是赵倩。

　　丁唯斯文一笑：“有的。是虎丘的泥人，苏绣的香包，还有金陵的雨花石。公子说，要到明日才能交到小姐手里。”

　　赵倩撅了小嘴道：“就一天还要我等。。。哼。。。那他给娘和玉莹姐姐的都带了什么？”

　　丁唯道：“玉莹姑娘的是上等丝绸和紫金流凤钗－－－”

　　“－－－我就知道。”赵倩怄气道：“对玉莹姐姐那么好。。。每次都这样，打些小玩意儿打发我。”

　　丁唯见状，安慰她道：“明天你当寿星，各家的厚礼重金必不会少－－－”

　　“－－－那可不一样。”赵倩道：“大哥老当我是小孩子。。。丁唯，你就不会。。。你想我了吗？”说着斜倚上丁唯的肩。

　　丁唯轻叹一声，一只手轻轻揽住赵倩，一边低声耳语，好象全然忘了旁边还有人。林黛淡淡一笑，正欲轻移玉步出小院。有人需要私人空间。尽管主仆不似主仆，情侣不似情侣，丁唯这个角实，还真地不好做呢。

　　刚走至门边，赵倩好象又突然想起了她，大声道：“丁唯，她叫林黛，好象是来找个什么人的，你帮帮她，再让她明天去娘那里。”

　　林黛转头，看到丁唯平平的表情：“这个容易－－－林姑娘，你要找何人？所为何事？要紧吗？”

　　林黛浅笑道：“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听说这里有一位袁之鸣捕快，恰好跟我一个认识的人同名同姓，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不愧是跟在富贵小姐身边打转的人，想得甚是周到。

　　“姓袁的？姑娘说的可是从蜀中青城派过来的袁捕快？。。。不巧地很，在下听赵公子说，他和几个巡捕往苏州去了。”丁唯道：“什么时候回来，还真说不准。”

　　“我倒有一件要紧事有劳林姐姐，”赵倩眨眨眼睛，忙插言道：“明天是我十五岁生辰，你来吧？。。。我们说好的哟，我帮了你，你也要帮我的哟。。。”

　　“是吗？”林黛一怔，她并不想跟这个异时空跟什么人有点什么深交，也实在想不出她看上了自已哪一点。她跟赵倩，完全是两个星球的人，爱好志致各不相同，而且哪怕倾其所有，可能也买不起一个赵倩稍稍看得上眼的小玩意。

　　富贵花从来不知有涧边草。她林黛交不起这样的朋友，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略思量一瞬，打定主意，刚微启樱唇，哪知丁唯先开了口－－－

　　“赵小姐每长一岁，都必去一趟蟠香寺，为其母祈福。。。此时正值暮春时节，林姑娘若是能替赵小姐请回一篮子蟠香寺的桃花，赵小姐必是满心欢喜的。”

　　咦，蛮精明的一个嘛。林黛仔细地看了看他，长眉细眼，谨慎不掩精明。富贵小姐，大都稚气的离谱。她们身边混的男人，还不至于那么蠢。

　　“嗯－－”赵倩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可一定要来哟，说不定还能见到我大哥，可以当面问问他，那个袁什么几时回来。。。”说完她转身对丁唯道：“我已经叫赵虎带话给刘为了。。。丁唯，你不知道，你的碧螺春，比娘那里的好多了。。。娘的茶，总是有一股怪怪的味道，你们都没有嗅到么？。。。”

　　丁唯面色一凛，正色道：“别胡说。。。王妃的茶，是全天下最好的。。。”

　　西风吹梅 2009年5月31日 第一次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