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行---幽兰客》西风吹梅

2、蟠香寺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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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的长安，嫩白的槐花淡淡地飘在早晨的清新里，一阵凉爽的风，吹落了一间小客栈里的最后一丝睡意。客栈临街，习惯早茶的客人悠闲地上了二楼茶座，跟迎面熟识的伙计打了招呼，挑了临街的好位子看景。

　　今天有一点点不同：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凭窗而坐，不时随意地品着茶，眼神望着窗外，思绪却很遥远。这么早的茶客并不多。这样女子更是少有。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天光渐亮，街上走动的人明显多了，集市也跟着热闹起来，小商小贩挑着挑子，一路吆喝着买卖。

　　“刚出炉的槐花烧饼，又香又脆－－－”
　　“枣泥糕－－枣泥糕，酸酸甜甜最养颜－－－”
　　“长安卤菜，鸭头鸭脚鸭脖子，老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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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门前一声马鸣，吆喝声突然间停滞了一下。楼上的茶客伸出头，一辆翠盖朱缨的马车踏踏行来，在客栈前止了步。长安城南富西贵，客栈位于城东，行人多为平民百姓，鲜有达官贵人，更不用说这样品流非凡的马车了。

　　楼下马车上跳下一位的蓝衫公子，面相斯文。他抬头看了看客栈的招牌，跟门口的掌柜略寒暄了两句，言语有礼，举止有度。身材发福的掌柜立刻拱了拱手，正色听了听，然后亲自翻开柜上的册子翻查起来，下一刻，他随手招来一名伙计，吩咐几句，那伙计点了点头，领着蓝衫公子上了二楼。一时间茶客们又有了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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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那还用你说，光看那马车就知道，上面有燕王府的徽号。”
　　“嗯，老夫记得，有一回在城南，就是这位公子，身手了得，他是王府的丁管事。”
　　“丁公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王府的管事？”
　　“。。。他来咱们这儿做什么？喝茶？拿人？”
　　“呸！拿人是六扇门的事。”
　　“你当王府是讲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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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有燕王府的青年才俊光临，客栈里的伙计和老少茶客，有的伸长了脖子，想一睹其风采，有的或故意迎面走来，或装作喝茶，不经意地细细打量。随家人喝茶打尖的姑娘们，有的趁他还未上楼、摸出镜子偷偷理妆，有的托了香腮做顾盼状，有的坐直了身子清咳两声，有的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林黛看在眼里，想起赵倩的娇俏样貌，不禁莞尔一笑。原来哪个年月都是一样。既然是青年才俊，又平步青云，自然是聪明过人，自然知道跟邻家女孩谈情说爱，远远不如同老板的掌上明珠来得实惠，何况还是小美人赵倩呢？

　　转眼间，蓝衫的丁唯已到了眼前，他礼貌地谢过知客伙计，又微笑向她点头示意，接着斯文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林姑娘，还记得在下吗？”丁唯笑道：“昨天在大名府我们见过的。”

　　“丁公子。”林黛浅笑道：“你们，居然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小姐还好吗？”丁唯来找她，有点出乎意料。毕竟认识还不到一天，何况是在偌大的长安里，何况是这么个小客栈。

　　“叫我丁唯就好。姑娘是外地人，不知道也无妨。这长安城虽大，燕王府要找个人还是不难的。”丁唯笑了笑，眉浓眼细，道：姑娘记得么，今天是赵倩生辰，她自怕林姑娘不肯来，要在下专程来请。”他见林黛神色淡淡，不象是十分情愿，心里明白了几分，言语中略带歉意：“姑娘要是不领情，赵倩会罚我的。”

　　“你家小姐随口一句，你也不用着这样认真，说不定她早就不记得了。”林黛道。想到自已初到异世，赵倩多少也算帮过她，请她做客也是一番好意，于是缓缓道：“我和赵小姐萍水相逢，怎么好再三扰烦。你替我问候她，我已是万分感激了。”

　　丁唯闻言，眼里有些意外，：“姑娘果然与众不同。－－－燕王府的盛请，多少人趋之若鹜。天下顶尖的名流才子、每年来京城闯荡的少年剑客，都巴望着燕王府的大门。”他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竟然不入姑娘的眼。下也不过是领着王府的俸禄，替人分忧而已。”

　　他说得很含蓄。林黛心道。原来哪个年月都是一样，打工仔自有打工仔的难处。她看着丁唯，突然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情，轻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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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是枣红宝马，车是檀木香车，竹帘是碧玉的湘妃竹，锦帐是柔滑流光的苏州锦。丁唯挑起帘子，里面居然有一篮盛放的桃花，新枝上托着嫩嫩的粉红，淡淡的清香泌人心脾。“是蟠香寺的桃花么？”林黛问道。

　　丁唯吩咐过身穿号衣的驾车仆从，随后也钻进马车，笑道：“哪里的桃花都一样。”不愧是王府的高级打工仔，竟有这样的机锋。她原来的世界，这个时候也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艳粉的花瓣，象一抹温暖的颜色，多少抚慰了她一点点思乡的心情，在这个陌生的红尘。

　　林黛对他顿生好感，眼光从桃花上移回，轻声道：“丁公子，你是五府的管事？”

　　丁唯一笑：“不过是打点些琐事罢了，今天买个桃花，明天找个人。”他看看林黛，神色间犹豫了一下，慢慢地道：“姑娘气质非凡，初到京城就遇上赵倩，她是性情中人，喜欢带些朋友回王府。不过京城不同别处，还得万事小心。”

　　林黛略一思索，笑道：“你是想说王府不同，还得万事小心吧？”金屋筑成的笼子，不知囚禁了多少人的一生。

　　“姑娘是七窍玲珑心，天下少见。”丁唯笑道：“能有认识姑娘，实在是荣幸。”

　　“过奖。”林黛低头一笑。当面夸奖的话，认不得真，只能叫直八。何况王府里的总监，什么人没见过？不过是客气罢了。

　　不多时，马车驶入一条宽阔的石板路，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林黛透过湘妃竹帘看去，人迹渐少，两边是枝深叶茂的绿树，不时有高大魁梧的王府侍卫。一座飞檐兽壁的高大建筑立于阶前，两扇镶着黄铜钉的红门，正中上方一张厚重的乌檀匾上，飞舞着三个流金的大字－－－“燕王府”。

　　这王府依山而建，越往里地势越高，远远望去，隐隐绰绰的一群琼台楼宇，巍峨秀美。马车驶过正门，兜兜转转，进了一处侧门停下。扶着丁唯跳下车，林黛眼前一亮，原来这里是一座偏院的的廊房，庭院幽静。一位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早已等候在那里，向二人福了一福，笑道：“丁管事，就是这位林姑娘吗？”

　　“这是小螺，赵倩房里的。”丁唯道：“林姑娘只管跟着她。”

　　“姑娘这边请。”小螺笑道，走在二人前领路。不一会儿，来到一间深红浅黄的雕花折廊，渐渐有了人语娇笑，廊下几个俏丽锦衣的丫鬟正给一排啄黄噙绿的鸟雀喂食，草地上悠闲地趟着几只仙鹤。几个身着皂衣的干净小厮忙着从两边抬着花樽、案几等什物进进出出。

　　估计这里就是赵倩的居所了吧？－－－果然就看到了赵倩：寿星小姐好象正趴在一簇灌木里，一眼瞧见林黛便爬了出来，头发有些凌乱，大声叫道：“林姐姐，你来啦！”

　　林黛大大方方递过那一篮桃花：“赵小姐，生辰快乐。”

　　赵倩道声谢，看了看，递给了丁唯：“看见没有，这个就叫品味了。哪象你，我当什么宝贝呢，又是金钗，去年就是。什么眼光！”

　　丁唯不语，脸上带着苦笑。养在深闺的赵倩，哪里知道别人的不易？林黛见状，笑着岔开话题:“你刚才在做什么呢？”

　　“那是唐宁送我的兔子，跑得快得很，”赵倩眼睛一亮，有些懊恼：“我使上轻功都逮不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