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烬》赫连瞳

4、第三章

　　“我就说我媳妇好好打扮一下肯定好看。”
　　清冽似寒泉的声音却又带着无赖的意味，赫连辰回头狠狠瞪了一年倚靠门边的黑衣青年，对方浑然不觉，只将手中吃了两颗的糖葫芦伸到少年面前，赫连辰往往忙着给自己量身的裁缝，提着剪刀的年轻女子眼里分明写着你敢乱动我就灭了你，少年单薄的身躯打了个寒颤，放弃伸手将糖葫芦抢过来的念头。
　　“要我喂你？”
　　端木烬对赫连辰杀人的目光熟视无睹，厚着脸皮继续调笑。赫连辰忍无可忍就着端木烬的手咬下一颗，极为凶悍，竹签都在他利齿间断做几节。
　　“真是不曾见过你这般的人。”
　　赫连辰不满的小声嘀咕。自两人相见至今已经大半月，这人是赶也赶不走，像是一张狗皮膏药一样黏上他了，分明长了一张合适冷冽表情的俊俏脸孔……怎么他就能这般死皮赖脸的呢？
　　“不曾见过我什么？”
　　一回神，一张笑意盎然的脸近在眼前，两人间只隔着一个指头的距离，就连温热气息的清晰无比。赫连辰一窘，满脸通红，更惹对方调笑。
　　“再乱动你试试看。”
　　想往后躲换来的是裁缝小姐额头上一个爆栗子。
　　量身，选布料，这一折腾就是一下午，有人忙得头昏脑胀，有人看得饶有兴趣。
　　“好困~”终于忙完，少年扯着端木烬的衣角，语气间不经意带了些撒娇的意味。“我们回去吧~”
　　端木烬倚靠着门扉，笑着笑着忽然就不笑了，神色变得有些沉重。也许就连赫连辰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最近越来越是嗜睡，原因说不明白大概和那支银针有些关系吧。沉默着拉起少年纤细的手腕，赫连辰红着脸想要挣脱，却被拉的更紧只得放弃。端木烬也没有发现，他太在乎这个少年，已经远远超出执行命令的程度。

　　箫声像是一条蓝鳞的龙，舞动纤长优雅的身躯自纷乱雪中穿行，直破天际。再更远些，有人抚琴相合。凛冽的风拂过，吹动少年白衣墨发。
　　“咚……”
　　重物坠地的声响传来，箫声曳然而止。
　　“赫连辰！！”
　　端木烬几乎是破门而入，看见躺倒在地上沉睡不醒的少年说不出的心疼，赶忙将他抱上床去用厚实的棉被捂好。搭上脉之后就连久经生死的杀手都心中一颤，脉象竟然如此诡异，内力更是一丝一毫都探查不到，那看似平静的毒是从内往外在侵蚀他。
　　“烬？我怎么了……”
　　挣扎着醒过来的少年脸色苍白，像是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样还紧紧抓着他的手。端木烬将少年单薄的身子拥入怀中，在他耳边轻道：“没事，你只是染了风寒，明天我带你去我一个朋友那里，他精通医术没事的。”
　　“恩……刚刚是你在吹箫么？”少年带着天真问。
　　“是呀~你要我吹箫么？”
　　有人死性不改。赫连辰差一点就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转身将自己埋在棉被里不再搭理他。
　　端木烬见赫连辰暂时没事，心也放下大半，这毒看来不是想要他的小命，只不过想要废去他一身武功罢了，就算他武功废尽，有自己这么个天机杀手在身边只怕这江湖上也没人敢再来招惹他。想到此处唇角挑起几分笑意。
　　“你要作甚？”
　　病卧床上的少年忽然尖叫着跳起来，一双桃花眼瞪着面前的男子，衣衫半褪，笑意盈然。若不是他听声音不对今天只怕还要在失一回身，他倒不是抗拒和男人滚床，只是被压太疼了……
　　“我不放心你，今儿就和你一起睡，”端木烬浅笑着望着面前少年脸上神色变来变去，知道他越想越远，不过今天就算是赫连辰求他，他也不一定会做那种事情，喜欢是一回事，他巴不得早些吃了他，只是又心疼他只要咬牙忍住。“我这人习惯不好，不脱衣裳睡不着。”
　　赫连辰眨巴着眼睛，面前的人衣裳已经脱去，结实匀称的肌肉上有些细碎的疤痕，胸前有大幅刺青，是足踏小鬼的夜叉，狰狞又美貌的女子纤足踩踏烈焰，烈焰之中是焚去一半身躯的小鬼，诡异又美丽，手指不自觉的就抚摸了上去。
　　“乖乖睡觉。”
　　端木烬将少年揽入怀中，咬牙忍耐，这个笨蛋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么挑逗么？
　　“疼么？”
　　赫连辰轻问，端木烬只是将他抱得更紧并不回答，他知道赫连辰问的是身上那些伤，他本来就是干刀口舔血的营生，这些伤算得了什么？多少人是将命都搭进去了，而他留着这条命到现在大概就是为了遇上这么个让他牵挂的人。

　　绿袖轻抚，琴弦响做寒冰破，一曲广陵散，凄然似孤凤悲鸣。
　　赫连辰望着珠帘后的美人目瞪口呆，他只当端木烬说的那位好友是个精通医药的老学究，不曾想过今儿来访处是白鹿城赫赫有名的勾栏院，更不曾想那位好友竟然是这么个美貌的……男子。
　　“碧落，多年不见……”
　　端木烬牵着赫连辰挑帘而入。抚琴的绿衣美人抬头一笑，春风莹然。
　　“是许久不见了，烬你可还好。”
　　清淡如风的声音，带着风情万千，碧色衣袖层层铺展露出一截白玉一般的手臂，轻拍两下示意侍女奉上茶。赫连辰暗自神伤，什么样的男子才能有这般风情，这般优雅，自己是及不上他万分之一的吧…这样的美人，就是烬只怕也是倾心，是了，那般亲密的问候……越想越乱，越想越纠结，末了竟是在和自己生闷气了。
　　“来让我看看脉象。”
　　正当出神，冰凉的指尖已经搭上少年纤秀的手腕，抬眼对上碧落沉寂如死水的眼，心中有什么被人触动，这样的眼神……是勘破红尘么？
　　“怎么说？”
　　端木烬掩不住关切。碧落皱着眉头并不搭理他，就是赫连辰那般神经粗也发现其间不对了，如果只是个风寒怎么能让人如此神色凝重。
　　“借一步说话。”
　　碧落皱着眉望向端木烬。
　　“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不等端木烬有回话，赫连辰先接口了，一双清澈的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他也猜了七八分，他知道两人不想让他知道是为他好，但是以他的性格不知道只会更难受。
　　碧落沉寂似死水的眼不起半分波澜，朱唇轻启，三个字慢慢道出。
　　“寒山雪。”
　　两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们都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自然认得寒山雪这么三个字代表的是什么。寒山雪，天下奇毒之一，无色无味，不伤人性命，初期让人嗜睡，废人一身武功，继而散筋断骨，而毒发到最后阶段只需要两个月。
　　赫连辰打了一个寒颤，意思就是自己不久之后就要变成一个行动都不能的废人么？
　　“能治好么？”
　　端木烬率先恢复过来，沉声问。
　　“兴许天机门那位知道……不如你带他往昆仑去走一趟？”碧落挑了挑蜡烛芯，慢慢道。“我已不再是天机杀手，此行便不与你们同去了，待我向她问好。”
　　赫连辰望着窗外飞扬的白雪，再往北是残阳关，出了关就是茫茫大漠，大漠之上是昆仑，昆仑……天机门之所在，冰天雪地，此时他的心却比昆仑雪更冷，他还年轻绝不要这般凄惨的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