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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隍庙解围,后院起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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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蛛登时眉毛横飞,目光精锐,剜心似地看着我,一边拿手掐着我大腿,一手紧紧捂住我的嘴巴,试图不让我再发出一点声音。
——可是他们还是听到了。阴鸷人目光向我这边的草丛扫了过来,眼色低沉。
董将军诡诈一笑:“我以为这里没有外人。”
文山一笑:“区区鸟叫,将军何必放在心上。”
董将军一笑,不再为口舌之争。冯公子亦是缄口莫言,二人只瞧文山如何收场。
这甚是不公平,二人分明有所企图,却按兵不动,又是什么道理?只好文山继续说话了。
“董将军部下可好?初来乍到,可服的惯京城水土?”
将军隐隐一笑:“我军训练有素,当然服的惯。”
“千里迢迢赶来,竟也没有折兵损将?不是要将这些百姓抓去充了壮丁吧?”
将军神色轻松:“如今国泰民安,兵士自然够用。”
“若是够用,怎得又招了这些太平天国军入麾下?或者该上奏太后,依将军所言,放兵士归乡休养生息呢?”
将军鼻孔冷笑一声。这真是个孩子。
“但是现在看来,将军似乎也与起义军队脱不了干系了。”文山一字一字,慢慢道来,尤其在“起义军队”处顿了几顿,刻意显出,他已经明白这不是什么野路子来的太平天国,而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了。
将军脸色一阵冷。
“自然自然,老将军几十年前为朝廷所召,从此鞠躬尽瘁,忠心耿耿,董将军乘将门遗风,万夫莫当,乃为家门典范。如今再聚京城,自然是来缅怀家门,怎么会是举兵造反,而嫁祸于人了?”
董将军皮笑肉不笑,亦不搭言。
“是我轻言,辱没了将军,还不要怪罪。谁不知董将军为国效力,为太后效力,忠心耿耿。如此,袁将军特意嘱咐我,要我来劝说将军,更要莫举止轻妄,失了民心。”
董将军脸色一震,道:“贝勒爷过奖了,本门当记。”
说罢,白衣一飘,却还是按兵不动。场面未有任何变化。
文山只好掉头又道:“冯公子已入他籍,怎今日也想到要来城隍庙进香?”
冯公子目光阴冷,丝毫不为所动,毫不领情,更不说话。
文山只好又道:“领事馆向来处事小心,从不出头,今日有幸一见冯公子,也是托了袁将军的福气。”
公子终于肯正眼看文山,这就把一丝期待和试探显露出来了。
文山见状,终于摸清了底细,这群人必然是已做好充分的打算,只剩下与袁将军的接头了,而这场戏之所以节外生枝,就是因为袁将军不肯出面,而私下泄了密,既是试探,也为自保。因此,表明袁将军的态度,只有这一条路。
他便一笑:“诸位今日在此一聚,只为袁将军,怕是太有场面了。依在下看来,二位如今被起义军劫持,便是要一个表态,而这态诸位又做不了主,便等袁将军前来擒贼,诸位好一起擒王。”
二位都听住了。
“今日觐见太后时,袁将军身体突然抱恙,便御赐在宫中修养。今日是不会前来与二位相会了。”
两位脸上一片青。
“我兄弟二人听闻二位已入城,便先一步赶到了,想必城中禁军此时也已听到风声,正要赶来。被太平军围困,这恐怕非二人好名声。”
冯公子终于松了口,先启言:“今日既然见不到袁将军,我们也不会久留。这就告辞了。”声音缓慢而低沉,让人听不出个究竟。
说罢,竟端端地起轿,径直穿过人群,走到文山马前,冷冷扫了两眼,便又临危不惧地穿过镶蓝旗兵,文山一示意,兵士立马让出一条道,他就这样被簇拥着款款走了出去。
我几乎确信——他走前,看了我一眼,令我浑身如置身冰水。
我急得心焦,刚才这一段我一个字都没懂,又见他走出去,巴不得马上追出去。蝉蛛此时正紧张地看着她的董世伯,自然没功夫理会我。我眼珠子一转,一把扯掉她的手臂——却没想到她手臂那么结实,一把又把我拉了回来,愤怒地看着我。
我懦懦地看了她一眼,她一脸怨愤,眼神一阵寒冷,我一屁股又坐到了地上,委屈地一句话说不出来。
正是此时,一个红衣人快步走了过来,一手提起我,一手提起蝉蛛,在腋下夹住,快步往后院跑了去。他的手臂硌得人疼,我朝着蝉蛛呲牙咧嘴,可她竟也不反抗,也不理睬我。
后院本应没有灯火,却有两个红衣人守着,不过已经昏倒在地上,火把倒在地上。后院很小,是有一马槽,还堆着刚卸下的新炭,却有一出口,通过狭窄的巷子一路延伸了出去,恐是与城墙的空隙罢了。
红衣人将我二人放下,就着火把,我看到他面容冷峻,而丝毫不在意。
刚一放下,我就赶忙往外跑,一手就被提了回来,双臂一拧,已经被人制服。红衣人站在我面前,眉毛粗梗,却颇为怜惜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听话。”
语气跟后殿里烧柴火的驼背爷爷竟一模一样。我常常溜去看他烧火,呛得一鼻子灰,浑身上下都灰扑扑的,新绿来拉我走,我也不肯,喜花嬷嬷以姑姑相要挟,我差点都要发了脾气,他就会扭脸笑呵呵地跟我说:“公主听话。”
说罢,他让嬷嬷拉住我,自己径自俯下身子,往灶里添柴和炭去了,噼里啪啦一阵响,灰色的烟就顺着烟囱飘了出去。
每次看着他这样的背影,都会觉得他像一只瘦小的老猴子。
小孩子总是对这种东西特别的感兴趣,因此我常常去,一遍一遍被拉走。有一次我偷偷躲在煤堆后面,可煤堆尚浅,一下子就被嬷嬷揪了出来。我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嬷嬷忍了多天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她揪着我的耳朵说:“小小姑娘不要这么任性,你以为自己是哪门子的公主?早晚啊,都是要出宫的!”
驼背爷爷听见,一把把篝火棍砸在她面前的地上,火星一蹦,烫伤了她的脚。嬷嬷怨恨地看了爷爷一眼,拉着我就跑了。她不敢对我发火,也就这么一次,还有一两次缝针把针戳到了我身上,也是夜深了,灯不明,她累的看不见。
一会会,她就忘了这件事,继续低眉顺眼地哄着我。早上起来梳头,她替我蓖头发,还把脸一齐对到镜子里,比着看,然后喜滋滋地看着镜子里的我说:“公主脸红扑扑的,跟个红苹果儿似的。”苹字一出,唾沫喷了我一脸。我便笑,什么也不说。我那时候还小,觉得她很老气,有点怕她。这几年她的眼睛已经半瞎了,可是还是拼着劲做活,底下小丫头们都知道,因为她远远的已经什么都认不出来了,可是谁也不说,也就是远远的看见,讥笑一两声罢了。后来,梳头的事情,都是我跟新绿两人,偶尔加上弄晴,三个小伙伴们,见了嬷嬷就躲。
我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一想,居然能想起宫中的好些事情来。
虽然似乎并不喜欢,也不留恋,可是一想起来,居然也有很多感慨。
手臂上一阵绳索勒的我生疼,这才想起我身处险境。再一反应,明白过来原来手臂已经被人绑紧了,红衣人在巷口探清虚实,将火把扔了出去,黑着脸走了过来。我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慢着!不对……他从巷口走过来,那在我背后绑住我的是谁?
我幡然醒悟过来。
“蝉蛛,你这个混蛋!你干嘛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