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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城隍围困,请君入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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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心无视蝉蛛解手这一件事情,与大家来梳理一下我的手绢。这些话本是要说与她听的,可是却不知如何启齿。当然,如果她没有去解手,我已经憋不住把这些告诉她了。在我心中,这一切的渊源应当是这样的:
“干嘛?干嘛把我扯这么远。”我警惕地问她。
她笑道:“你刚才神色慌张,我还以为是遇见什么仇家了。”
我细细踌躇着到底怎么说,却被她一阵抢白:“矫情死了,要说快说。”
我白了她一眼,把碗放在地上,将包着碗的手绢打开,只见左上角绣了一枝莲花。
她一见,高兴死了,道:“太好了,还好你事先有准备。这一手的糖和油,黏腻死了。我还以为你们中原人不讲究这些的,没想到你看上去这么邋遢粗糙一女生,多少还有点公主娇滴滴的习惯。”
我快气炸了,瞪着她,气呼呼地说:“谁叫你乱动的。”
“哟,公主动脾气了。”她笑嘻嘻地凑近看我,一手悄悄潜进纸袋,想掏出手帕来。我一把打掉她的手,说:“还不知道你的小动作。别乱动。先乖乖听我说。”
那么,当然了,这幅手绢就是白天文山从地上捡了递给我的,我又好好地揣在腰间了呢。那后来又是怎么落到那个小贩身上的?难道……
蝉蛛从身后的草丛里偷偷冒出来,我一眼就瞥到她了。她一看,便沮丧了一下下,又转眼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想偷袭我?”我镇定地盯着她说。
“是啊。没想到你还挺警觉的。”她不以为意地盯着我手里的东西,说,“这是什么,你神色这么慌张。”
我唬了一跳,道:“你怎么知道?”
她狡黠地看了我一眼,说:“我当然知道了。快说吧。”
我将手绢解开,递给她。她笑嘻嘻地接过去,说:“好,我收下这个定情信物了。”
我翅楞楞地就愣在那啊,整个人都震惊在她不眨眼的轻薄中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能这样?我喜欢的是男人!”
“那不然难道是给我擦手的?你们中原人真讲究。用尿洗一洗不就结了?”她气势汹汹地笑道。
我一阵反胃,天旋地转,好了一下子,又是一个天旋地转。“你……你是去洗手去了?”
“才没有。逗你的!”她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终于正经地开始跟我讲话:“怎么可能,我逗你玩的。说吧,刚才小贩给你的这手绢是什么情况?真不是定情信物?”
我白她一眼,说:“这手绢是我的,我自己绣的,左上角这朵莲花便是说我。”
“矫情。”她插嘴道,然后又赶紧闭了嘴。
“喂!你还听不听?”我不耐烦地大声问她。
“听听。”她正色严肃道。
我便将白日里在醇亲王府梅花林里碰见文山的事情讲给了蝉蛛,自然人名是没有讲的。
又缓道:“今个儿是专门选了来陪这身衣裳,好作为礼服穿了来见贝勒子,不失礼节。白日里那身衣服湿了换了下来,手绢却没换,你瞧,上面还有雪化了沾上的泥巴。”
却见她神情严肃,道:“你刚才是说醇亲王府的贝勒爷了?”
我点头。
她皱着眉头,低声道:“那可糟了。我就说刚才那小贩不是一般人,这下旗人都要来了,谈判恐怕是不成了。”
我愣愣地看着她,她却一把抓住我,准备往后院跑,突然城隍庙门大开。她慌得赶忙又将我拉了回来,躲在树后。
鼓声一顿,连续猛烈撞击五下,震耳欲聋。却突然停了下来。
人群猛然传出尖叫,众人目光向慌乱出看去,才瞧见火判官下滚动着一个圆球似的东西,原本由包袱包裹着,魔法师一扔,竟抛到火里噼里啪啦得响了起来。这会子圆球已经滚到了一个在火堆跟前捡铜钱的小男孩跟前,男孩好奇地俯身下去看,焦成一团,辨不清晰,他便笑嘻嘻地拿了木棍挑了几下。这一挑不要紧,竟拨出两个烫呼呼的黑珠子出来。这一看,也吓得人头皮发麻,居然是两个眼珠子。
原来是个头。
众人一阵惊惶,四散而去,还有些人围在火前要看个究竟。可是还不及逃走,一阵慌乱中,鼓声兀的响起,愈发缜密,声声如雷,一起一落都心惊肉跳。庙中跳出了一群人。
只见得,原本来往的香客摇身一变,变成了彪形大汉,舞龙的队伍也整齐地都跑了出来,硬朗的身板横空出世,突然额间红巾竖起,怒目圆睁,一手一把钢柄大刀,另外还有一柄薄刃的大刀挂在腰间。这群人急速而炫目,分两路行进,极为有序,不一会已经将人群团团围住,而竟无人发觉。这下子,原本四下惊惶的人也不知何处去了。
却听一人大声惊叫:“莫惊慌,是个猪头!”
众人心里落下了石头。
又一人吵道:“你眼瞎了吗?猪俩耳朵长那么大,要是个猪,你能瞅不着么?”
众人心里又一紧。
这人却不服气,道:“这头焦黑一块,它要不是猪头,还能焦成这个混样?都焦成炭了,还能瞅出个屌来?”
一人哈哈大笑:“这头上怎么能生屌?”众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那人却也不服,粗着嗓门,已经喊破了音:“你才蒙了猪油,在这跟我装糊涂蛋!这能是猪油么,这是火药!”
那人一愣,虽然不服气,嘴巴里仍嘟嘟囔囔的,可却没再说下去。缘故他身边小男孩一手拿着木棍,焦黑的右手紧紧拽着他衣襟,已经快哭了出来。他皱着眉头转身堵住了小孩的耳朵。
另外那人虽赢了口仗,神色却丝毫没有轻松,他转身高声向大家宣布,语气自信却沉痛:“乡亲们,这是个人头哇!”
“那是个头!”我惊呼。
蝉蛛一把把手捂在我脸上,说:“闭嘴。”
他一转身,才发觉,不知道何时鼓点已经停了下来,四面大旗竖起,一群五大三粗的大汉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乡亲们早吓作一团,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可是这还没完。
一阵鞭炮声响起,庙门口突然亮出一副对联。赤底金字,像是涂了一层血光。“豪气饮血,且自披袍冕黄帝;清天无光,就看今日捧赤人。”
这才有人明白了过来,张牙舞爪地喊着:“太平军进京城啦!了不得了!”
可是除了他,全都吓成一团,竟不敢做声。
“头!你没看见头吗!”他接着被人拽了回来,一群人对着他猛踢了两脚,这才安静不做声了。
今日本不是十五,虽然也是节日,却不及十五的多。这时已经不知几时,竟没有人前来上香,想是在路口也已经堵住了。
四周一片死寂,无声无息处,一人骑着白马已经到了跟前。他面容朗俊,轮廓瘦削有力,一脸自傲,眉间却拧着一股谨慎警惕。他坐在马上,竟半晌没动,势若千钧。
寂静等的人更加恐慌焦躁,人群中已渐渐有了骚动,有人想起来冲出去,一红衣大汉粗膀一挡,连带一搡,就一把撞倒了几个,啃了一嘴巴的脏雪。一把刀立在胸前,神色犀利如常,没人再敢靠近了。
直到一个厚重有力的声音从后院传来:“冯公子既然也来了,不如一齐赏个脸?”
马上人这才脸色一变,掉头一看,后院处竟也骑马走出几个人,走近一看,不由一惊,脸上却得意地浮出一笑。
只见文山蹬马昂首而出,身后跟着两蓝衣侍卫。他缓缓走了进来,竟不加防备地走进了红衣人圈中。
“董将军许久不见啊!恕我无礼,就不请自入了。”文山得意一笑。
“这又不是瓮,怎好说不请自入呢?”白衣人惺惺回笑道。
“可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入虎穴焉知虎子呢?”文山依旧面色不改。
“贝勒爷可说的是今日茶馆一叙?”白衣人从容接口,“还是,在我身后的令兄世袭亲王呢?”
众人一惊,回头一看,才见得不知何时,另一王爷已经一身官服,守在红衣人身后的关口处,一群镶蓝旗官兵已经将红衣人团团围住。寒冬腊月里,旗兵都是全副武装,身着铠甲,刚才竟何以一点声音未闻,就已黑压压云集了一片?
王爷脸上一脸清淡,只是坐镇,而无言谈。
董将军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嘲弄道:“听闻今日亲王府诞子,可喜可贺,在这恭喜王爷了!这等佳节,王爷不陪同家人赏雪吟诗,却也来这城隍庙烧香了?”
王爷淡道:“谢过将军。”
文山接道:“将军不是也背井离乡,不能与家人团圆吗?我弟兄二人不过是为了体会各位兄弟的苦楚罢了。”
董将军不以为然地笑笑。却见文山朗声道:“冯公子既然也来了,为何不一起出来赏个脸?还是我们二兄弟没有袁将军脸面大呢?”
董将军听到这,终于正了脸色,不再一脸不屑,这才知道原来文山不只是个小屁孩。他目光凌厉,盯着文山,丝毫不在意此时正从城隍庙门口抬出的轿子。
我跟蝉蛛一直躲在树背后,一动不敢动,蝉蛛挡在我前面,紧紧拉着我,我几次差点惊叫出声来,只好咬紧牙关,把话吞到肚子里。看到这时,终于一口气提了上来,忍不住惊呼。
“这不是!”
那人穿着深色西装公服,面色阴鸷,眼神锐利,好像能透出几把刀子来,简直有种草木皆兵的气势。
这不是阿川屋里那个戏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