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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分割(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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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没有?”李东海看着派去锦绣山庄打探消息的人,皱紧眉头:“那都知道了些什么消息?”
“我照大人吩咐,只说是寻亲赎人。那管事的吞吞吐吐的,却一口咬定没这这么个姑娘。我把准备的银钱送上,几番软磨硬泡,她便把那年收的十几个姑娘都叫出来相见。我说明原委,姑娘们大多说不知,有人说的一听年岁就不对,倒是有一个姑娘说她确实同个陵德的一起去的,不过那人未曾进山庄,可能是被送到别处去了。”
“可有细问?”
“年岁、身量都对得上。不过不姓顾,姓‘陈’。她记得名字好像叫‘雪’什么的。”
李东海道:“你去把人赎出来,安置好,我要亲自见她。”
……
小刀仔细打量李东海一番,不大确定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李东海道:“若姑娘曾与小禾同行,那我们或许在双龙乡见过。”
小刀眼睛一亮:“对,想起来了!你是送她上车的那个人!”再三审视:“喔,你变老了些,但是怎么比那时更……如果是你这样的,我倒是清楚那丫头为什么总想着回去找你了。”
李东海本来心情紧迫,面前魁梧姑娘直白的话语让他心里打个突,却不大能笑出来。
他端详着小刀:“姑娘不是维国人。”
小刀憨笑:“我母亲是勒库人,嫁给了她觉得好看的维国男人。后来那男人家里缺钱,于是娶了个维国女人,把我和娘卖了。好看的男人都靠不住!但你既然帮了我,也看在你还记挂着来找那傻姑娘的份上,我很愿意为你出力。只是你卖人的时候恐怕没搞明白,那傻姑娘根本不会刺绣,她连锦绣山庄的门都没进去成,就被撵出去了。后来如何,我就不知道了。你该去问带我们来京城的那两个人。”
李东海说:“我想打听的是另外一个,陵德来的,同小禾一起。她叫顾淮。”
小刀脸色一变:“你找的是她?为嘛?你把我弄糊涂了。”
李东海道:“受人所托。”
“那傻姑娘怎么办?你就不管了?”
李东海想了想,不便同她说太多,不过念在她一副关切地要替人出头的样子,耐心答:“她很好。我已经找到她了。”
“你们成亲了?”
李东海忍住厌烦:“不曾。”
小刀忿忿不平:“那怎么安置了?我还以为你还是个有良心的……”
李东海打断她:“小刀姑娘,我要知道顾淮的下落,请你告诉我。”末了想了想添一句:“小禾很好,已配了人家,开春或许就要过礼。”说完随手拿起茶盏送到嘴边。茶水入口,微微有些苦。
小刀松口气,脸却拉了下来:“我没听说阿淮姓顾,当然,我同她往来不多。进了山庄后,我们没有分到一处。到绣庄三个月后,她好像就已离了绣庄。”
“为何管事说不知道这个人?”
“每年到山庄来的,加起来超出数十人。这都五六年过去了,管事们变动也大。有些人年岁满了便走了,有些人或许病了就……阿淮长得好绣得好总该是让人印象挺深,可她瞧不上别人,不大爱同人交往。我初时还会听人谈起她,之后就没了音讯,再后来就说她不在了。”
李东海皱起眉头:“就没有一人可以让我知她去向?姑娘可有主意?”
“要是真想,那还是得请庄主出面去向各管事的姐姐们打听吧。我没见过庄主,不晓得她好不好说话。”
李东海示意随从拿出一袋钱币。
“我不了解你们山庄,既然你已是自由之身,烦请你陪我的人再走一趟为我打听下她去了哪里,可有法子寻到。事成之后,我另有馈赠,保证足够姑娘在京城安稳生活。”
小刀左思右想,感到这事再容易不过,便一口应允下来。临走前没按捺住好奇不忘追一句:“为何不是你去娶那傻姑娘?”
李东海被问住,愣了一刻,淡淡地说:“不知道,我从未想过这事。”
小刀突地火冒三丈,骂道:“负心汉!要么就是你没种!”
李东海脸色微变,身旁的随从立即站出来喝道:“不得放肆!”
小刀恍然意识到到底是在同上位人说话,又惊又怕,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俊汉的表情,谁知对方只是低声道:“小刀姑娘,你先去吧。明日一早,我仍在这里等着你。”
随从待小刀出去后站出来跪下:“这胡儿许是因了异族血统,说话易失分寸,小的没有约束好,大人见谅!”
李东海道:“你看好她。也要为她寻个合适的去处。”
随从迟疑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李东海摇了摇头:“让人找不到就好。可以问问她的意思。”
待屋里空了,李东海才放松了绷紧的脸。
小刀的话十分率直,也让他……怀念。
金柔还叫小禾的时候,也曾是个率真的姑娘,叽叽喳喳什么话都敢说。他同她一处,不知不觉中说了那么多……都是不能对玉湖吐露的。说看不出她初时的心思,那是假的。正如若说现在对她没心思,那也是假的。
只是金柔,当小禾成为了金柔,相濡以沫、举案齐眉还有可能吗?
如今的金柔,对他有情却没有依赖,对他不舍却不会再挽留——渴求,可是不愿占有。对他来说,这并不足够。
所以她要放弃的时候,他敢把匕首往胸口戳来赌她不忍;她说恨的时候,他敢把她摁进怀里撕破最后一层阻碍。他对自己从来狠心,他对想要的,从来都不放弃。他也从来都比她想象得更要卑劣——他要她全心在他,再容不得别人。
“为何不是你去娶那傻姑娘?”
李东海捶在地上,手掌微微的麻。这是他暂时不能去想的一件事。
……
回驿馆的路上,李东海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他故意绕道旮沓角落,轻易便擒住了那两个呆鹅。
“去告诉你们主子,我要见他。”
其中一个惶恐得试图自尽,李东海冷笑道:“若我提着你们的脑袋进太子府,不知你们的主子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那人吓得赶紧扔刀。李东海放他去了,押着另一个人,到还河边的鹿鸣茶楼要了间包房等着。
卫士乙先还以为会被怎样凶恶逼供,不料李东海推了茶碗到自己面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闲聊起来——哪里人士,家里几口人,娶妻否,跟着英大人多久了……
卫士乙不想回答,可瞧见李东海掀掀眼皮子,眼刀嗖嗖地飞过来,嘴就不听使唤了。他见过些军官,驻扎京师的和从边疆回来的截然不同。前者架势足知礼傲慢但是没有杀戮气,后者没有什么架子,但是经常是嘻嘻哈哈地就把人戳个对穿。
穿着陵德军服的李东海明显属于后者。听说厉王那边的军士不但可能得和野蛮的勒库人干仗,更是有一拨一拨杀伤抢掠的土匪需要去摆平。所以别看这人长着女人脸斯斯文文地,很可能就是个心狠手辣的。
卫士甲带着平南进来时,卫士乙已经能够神色如常地同李东海对谈了。
“嚯,聊得挺欢。”
卫视乙丢了茶碗就扑他脚下:“英大人饶命!”
英平让后面的人先把两个卫士押了回去,也不坐,背着手瞪李东海:“你想干什么?”
“我何时能够见到她?”
“说了不可操之过急。我知道你去过倚香楼,她若是在那,我又何故会说连我见她都难。”
“三天内见不到长姐,我便自去太子府。我想那里定有人知道她下落。”
“你!”平南揪住李东海衣领:“我忍耐多时了!你一个半路蹦出来的人,怎么胆敢轻易就去坏别人的事?”
李东海缓慢地站起来,微微低头,视线冰冷:“在消耗人耐心的,是你。英平,你勉强算得我的亲人,所以我同你客气商量。我在京城的事,你可曾与我长姐说过?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有一人曾把她的消息带给我。李家的人不会做没意义的事,长姐如果真的希望我隐姓埋名远离是非,她不会对人说那些事。所谓宽松的态度,都只是在告诉我,如果我是没用没种的人,就默默的消失好了。你是长姐养大,难道不知她为人?若你是受人所托在考验我,你大可放心,我既然来,就是要与你们一同进退。但如果你只是刚愎自用自作主张,我劝你还是不要自作聪明了。”
平南听得愣住,手上松开。李东海拍开他的手,理好衣裳,倨傲道:“若你拿不定主意,赶紧换个人说话算话的来。”
发生了什么?不过两日而已,这人怎么能端得出这般迥然的态度。平南凝目重新打量这个似乎不再特意藏锋的人,气势上不自觉弱了些:“我没有特意隐瞒,只是我……也尚未得机会见得夫人。”
“她现在到底被拘在何处?”
“在……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