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衣服练的》鹿光泽

15、十五

　　五月的城里油桐花开，一袭粉白花瓣铺路，让匆匆路人也不禁伫足赞叹。
　　这天中午桑慎兴奋地跑到三班教室，站在讲台上宣布今天是他生日。他跑的太急，连头上顶着一朵油桐花也没发现。
　　他一脸期待地问马尼尼：“尼尼你要送我什么？”
　　马尼尼不冷不热地说：“送个球。”
　　桑慎觉得十分委屈。

　　放学前马尼尼看着桌垫底下学生写给自己的生日卡，想了想便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小卡，写上短短几行字。
　　晚上去桑慎家，桑慎看他抱着一颗名牌篮球上楼的时候，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马尼尼不懂球，去百货公司的运动用品专柜之前先研究了好几个晚上，最后才大刀阔斧地把钱砸下去。
　　桑慎接过篮球，但马尼尼却怎样也找不到那张写好的小卡片，把全身上下都翻了个遍，桑慎都以为他是毛虫掉身上了跟着着急，马尼尼才终于决定放弃。
　　吃过蛋糕也散完步后，两人又蹭到房里做起了有氧运动。
　　动情时，马尼尼边喘气边问了一个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你说你…小时候也喜欢我的对吧？那你为什么把我扔单杠上了？……”
　　奋力冲刺中的桑慎听懂了，却迟迟没有回答。

　　他怎么敢承认，当初放手不管马尼尼，只是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忘了带便当，要去合作社抢好吃的饭团所以就跑了。
　　等他回到单杠边时马尼尼已经不知去向，再跑回教室才发现，沾了一身泥的马尼尼气红了脸，不论如何就是不看他一眼。
　　“……因为……哎呀尼尼你别翻旧帐好嘛……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干那种事了！”
　　幸好脸本来就已经红了，马尼尼看不出他现在的尴尬。

　　隔天有个人在三楼走廊的尽头捡到了一张小卡片，上头写着：
　　“给桑慎：
　　缘分真恶心，都隔了十六年还是喜欢上同一个人。
　　可我很开心。
　　生日快乐，我爱你。
　　马尼尼 5/20”
　　这种重要的东西，当事人怎么会随便乱丢？肯定是被风吹过来的。
　　那人抹去卡片上的灰尘，嘴角勾起了笑。

　　到了六月中旬的时候，马尼尼得知校长今年连任期满，下学期就要到另一所小学去了。
　　校长一走，那山老鼠朱媖没了靠山哪能再作威作福。马尼尼想起资源班得那些孩子，思忖着这下终于能放手一搏。
　　他到教务处拿了申请书，细细填好后回家找出自己的特殊教育资格证，隔天立马呈交上去。
　　下学期的分班还没出来，所以还不知道课表，马尼尼就先把属于课后辅导的班都填上了，剩下的等暑假过后再来争取。
　　朱媖那么长袖善舞的人，肯定不会被他逼到走头无路。马尼尼只是希望这么做，能让她重新审视自己对教育的心态。
　　申请结果一个礼拜后才会公布，但教务主任私下对马尼尼说这事能成的机率很大，许多主任都看好他，让他对自己有点信心。
　　想到自己以后每天下班后要多留下来一个小时，马尼尼不禁担心桑慎会有所抱怨，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晚上吃过饭他提起这件事时，一向幼稚、爱跟小孩子吃醋的桑慎没有抱怨，只是摸着下巴说：“那我也跟你一起留下来吧。”
　　桑慎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马尼尼觉得……很高兴。
　　“你不介意加班？”
　　“介意啊，这样就不能看忍者哈特利了。”
　　“……”
　　马尼尼怕桑慎反悔，想了想又说：“那我课后辅导的薪水分你一半？”
　　“什么话！我又不是朱媖。”
　　桑慎啧了一声。
　　“你教你的，我只是在旁边给你打打下手。到时候钱别给我，老老实实地存起来就好了。”
　　“存钱做什么？”
　　马尼尼有点讶异，因为他觉得储蓄计划这种东西，跟马马虎虎的桑慎一点也搭不上边。

　　“买房子。”

　　桑慎很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也会把我的薪水都缴库存着。虽然现在这样来来去去的还是挺方便，但咱俩一天不住在一起，我就一天不舒服。”
　　两人缠在一起回卧房时，马尼尼才晕呼呼地说，好。

　　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星期三下午开完会，马尼尼被朱媖“邀请”到她的教室喝茶聊天。
　　马尼尼也看得出来她笑里藏刀，但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就看她还想玩什么花样。
　　坐定后朱媖也不和他客套，单刀直入地说：”你想把资源班全包了是吧？我告诉你，这事没门！”
　　“你还觉得你说的算啊？”
　　“哼，校长要走了，我看你也挺想走的吧！”
　　“我在这里好得不得了，而且我不像你，我跟校长一句话也没讲过。”
　　“是啊，不过你跟桑慎倒是讲了不少。”
　　马尼尼吓了一跳，他听出了朱媖话里的含意。
　　虽然桑慎常去三班找他，但他们在学校一直都很低调，“过分”的举动只在家里做。
　　旁人都没看出来的事，她怎么就一针见血地说了？
　　朱媖看他沉默，补着粉底轻蔑道：“你也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自己写了那么张卡片还到处乱扔……哦不，应该是桑慎扔的吧！”
　　马尼尼知道是自己弄丢的，所以朱媖的挑拨根本不痛不痒。
　　但是她捡到了。

　　“所以呢？你想怎么做？”马尼尼的胸口被从未有过的愤怒烧烫。
　　“你就别揣着明白装胡涂了。”朱媖不屑地说，“虽然学校里不禁止老师之间搞关系，但两个男老师搞在一起……啧啧，这还真是头一遭。”
　　“你──”
　　“学生会怎么看？家长会怎么想？哎，我都替你怕了！”
　　马尼尼垂下肩，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没干过任何违法甚至违情的事，但别人可不会这么想。
　　离开朱媖的教室前，他听见她恶狠狠地说：“把你申请的课后辅导全取消掉，下学期的资源班也不准争！不然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

　　当然知道你会怎么做。
　　绝对不是”哦咱们马尼尼谈恋爱了，大家祝福他吧！”这样的。
　　温度计显示室内三十度，马尼尼却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