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衣服练的》鹿光泽

16、十六

　　马尼尼在操场边的单杠下坐着，连夕阳已经埋进云堆里也不晓得。
　　他和桑慎在一起，不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料，也不是该被鄙视恶心的感情。
　　但马尼尼相信，朱媖会让那两项都成真。
　　虽说朱媖手段厉害，但她能拿来说事的根据就只有那张卡片。如果否认卡片是他写的，那么风波至少能减去一半……
　　可是他不愿意否认。

　　马尼尼使劲一跳抓住了单杠。
　　虽然早就不怕高了，但两脚悬空时不禁苦笑。
　　不就跟当前的处境一样吗？无助，没有底，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踏──

　　突然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很霸道的强壮，很熟悉的温暖。

　　马尼尼慢慢放松下来，在那人的支持下松了手平稳落地。
　　耳边传来每天都能听见的低沉嗓音：”不许放弃。”
　　“你都知道？”马尼尼任他紧紧抱着自己。
　　“她也来找我了。”
　　“你不在乎？”
　　“我在乎你。”
　　“我想不出该怎么做。”
　　“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我还是要跟你在一起。”
　　“这一次你不让我在泥里自生自灭了？”
　　“你老觉得我马虎。”
　　桑慎自嘲地笑笑，把下巴靠他头顶上。
　　“是，我也承认我挺马虎，可跟你有关的事，我都是认真的。”

　　马尼尼这才放宽了心。
　　他不想被朱媖的恐吓压倒，也不想去说服谁。反正豁出去以后，最糟的情况也不过是离开这间学校罢了。
　　当年他不够爱那个人，也拿不出多少勇气。现在他是真的爱着桑慎，怎能再怯懦退缩？
　　这天晚上马尼尼睡得并不安稳，但一醒来就能感觉到桑慎的体温，让他努力把担忧抛诸脑后，响应着身侧那人的拥抱直到天亮。

　　隔天马尼尼和桑慎找了教务主任坦白一切。
　　最后桑慎说：“尼尼对学生的努力和付出我想您也看得出来。但如果学校真的不能接受的话，我们会辞职。”
　　自始至终都沉默着的主任，听到这里终于叹了口气，把办公桌上长久以来背对重人的照片转过来。
　　照片里是两个女孩，其中一个眼角带痣的像极了主任。
　　那正是她年轻时的模样。桑慎不解，但马尼尼看懂了。
　　年过半百的主任，眼角泛泪地说：“当年我放弃的事，到现在想起来都后悔……你俩很勇敢。”

　　离开前主任要两人放心。她对马尼尼说：“你这孩子，生来就要当优良教师的，学校怎么可能让你走。”
　　“那我呢？”桑慎忍不住指指自己。
　　主任摆回平时那副严肃表情道：”你要走的话我不拦你。”
　　看着一脸无辜的桑慎，马尼尼忍不住笑出声。

　　最后朱媖被投诉教学不力、挪用多项公物为己用，经查实后被严厉处分，而马尼尼的课后辅导申请被全数通过。
　　朱媖怀恨在心，把他俩的事对其他人说的很难听。
　　因为是第一年进来学校，所以有些老师根本不知道他俩是谁，就对这件事不怎么关心；而更多人觉得事不关己，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真的找两个当事人求证后鼓励他们的是少数，但不是没有。

　　学期快过完了，学生们每天撕着日历，翘首企盼暑假的到来。
　　星期四下午体育课结束的班会，马尼尼答应了学生的请求，让他们开了一个小小的同乐会。
　　大伙儿交换零食饼干，马尼尼也带了一些自己作的点心来。学生们一窝蜂地挤上前时，柯婷发现坐在旁边的桑慎反常地一动也不动。
　　她伸手在桑慎面前挥了挥：“喂喂，桑老师你傻啦？”
　　“去，我才看你们傻呢，只能吃点心啊哈哈哈……”桑慎笑地一脸神秘。
　　马尼尼昨天跟桑慎讲了同乐会的事，唯恐他今天也来跟小孩子争食物，就答应他今晚煮好料的，而且是独独他一份。
　　柯婷不明所以，最后跑开找杨泽瑀去了。
　　那两个小家伙消失了一阵，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块大板子，上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周围还贴了当今小学生流行的彩色贴纸。
　　所有学生簇拥着马尼尼上前。柯婷做为代表，字正腔圆地说：“马老师，这是我们全班一起做的，希望你能收下……裱个框贴家里墙上也好。”
　　“谢谢，谢谢你们……”马尼尼接过板子，想说点什么，但满脑都是“谢谢”二字。
　　“我们都很喜欢你，你真的是个好老师。”
　　桑慎在一旁插嘴：”哪里好啦？”
　　“厨艺好！而且像孟伟这么笨的人，您都能把他教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喂，你乱说什么！”孟伟不满地瞪着柯婷。
　　马尼尼心里激动话就讲不好，桑慎知道这一点，便代替他说：“你们马老师很高兴，现在我就先当个代言人，等他缓过来再让他说。”
　　“你又知道马老师在想什么了？”
　　“没做张卡片给我我都还没跟你们计较呢！少瞧不起人了。我什么都知道，他可是很爱你们的，每天回家都要备课两三个小时──好吧有的时候比较短──”
　　“你怎么知道？”
　　“咳，这你们就不用知道了。反正就是这样啦！你们以后升上五年级，可千万别丢他的脸啊，听到没！”
　　“我们才替你觉得丢脸！”
　　“就是！”
　　“老屁孩！”
　　桑慎扯着马尼尼抱怨：“尼尼你看，这次可真是他们欺负我啊！”
　　马尼尼不理他。
　　“好了，好了。谢谢你们大家，我会把它裱起来贴墙上的。”
　　“顺便把桑老师也裱起来吧！”
　　“第一年当老师就带到你们这群学生，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我很喜欢你们，真的。”
　　“那你喜欢桑老师吗？”

　　听到蓝家佑这样问，桑慎忽然有些紧张地看着马尼尼。
　　放学的铃声响了，不过没有人听到。
　　桑慎只听见马尼尼的回答。
　　“还、还行吧。”

　　说完这句话，马尼尼突然觉得背后一阵灼烧。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桑慎眼里”今天回去以后‘课后辅导’一整晚！”的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