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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蝴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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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The True man Show
  5点30分,高城准时睁开眼睛,起床号还没响,他还有二十分钟做体能锻炼,最近的训练任务有点重,作为副营长理应给全营官兵作个带头……但为什么他觉得今天有点怪?
  推开门,楼道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高城忽然想起了他跟许三多守七连的日子。不对劲,太奇怪了!这个时间按理各班各排都应该起床了,出什么事情了么?还是他醒得太早了?
  高城退回房间抓起柜子上的手表,液晶显示屏上稳稳当当的显示着“5:32”。一股怒火直直冲上头顶,高城两步冲出门,一掐腰冲着楼道里大喝:“都TMD睡迷瞪了?几点了!”
  不知道哪里吹来一股小风儿,卷着高城的声音在楼道里悠悠盘旋,回音震得高城自己耳朵都有点疼了。
  好一会儿才见隔壁房间门开了,马小帅衣衫不整睡眼惺忪,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含混不清地说:“连长,才几点,多睡会儿吧,今天你要赶好几场呢,还没到点儿。”
  “放哪、哪门子的狗、狗屁!”高城眼见马小帅如此形容,把军容军纪全留被窝里了,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TM、TMD睡迷瞪了!?!”
  “连长,一大早哪儿那么大火气,就算今天跟死老A搭,也用不着这么早就入戏吧。”对面房门无声开了,甘小宁一身模糊地站在门口,慢吞吞地说。
  高城眼睛里面就快喷出火了,事实上马小帅和甘小宁也确实看到高城的眼睛在喷火。
  “你——你们……!”高城气得懵了,一下指着马小帅,一下指着甘小宁,张开嘴甚至不知道该骂什么好。
  马小帅无奈地又打了个哈欠,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伸出手凭空抓了两下。高城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神儿的时候,马小帅已经穿戴整齐,站在车门口,高城正从车上下来——哪里来的车?
  高城还没来得及震惊,马小帅已经自顾自地说起来:“连长,到了,等完事儿了看是我来接你还是你自己回去。”
  高城抬头看了看四周,荒凉一片的山野之地,旁边一个岗哨,对面一个大铁门,没人站岗,只有两个军官站在一边儿,搂搂抱抱拉拉扯扯的,完全无视军容军纪。
  马小帅等着高城下了车,迈步向大门走去,也不管高城,边走边说:“连长,这次一气儿把OGGO的多解决点儿,702内部消化的高潮估计又要来了,74、75的还有挺多等着您呢。”
  高城站在原地半步也不动,他有点头晕,抬起手腕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的手表,液晶屏上的数字赫然变成了“10:24”——高城直想骂娘:中间的五个小时哪里去了?
  门口的两个军官还在拉扯不清,高城定睛看去,一个一毛三一个两毛一,一毛三的那个分明是他见过的齐桓。
  “锄头……”那个“齐桓”扭着脑袋不看那个两毛一,双手绞在一起,语音带着深沉的悲伤。
  “菜刀!”二毛一双手抓着齐桓的臂膀,拚命扭正齐桓的身子,焦急的叫着……那是齐桓的外号么?
  高城觉得山里的风吹着很冷。
  “……锄头!别再招惹我了,没有第三次了!”齐桓死活不看两毛一,憋着一口气轻轻喝出来,话语里满是沉痛和伤痕。
  “菜刀!”两毛一终于扭过齐桓的身体,用最原始的方法堵住了齐桓还没出口的话。
  那是高城和吴哲的第一次见面——高城恍然看到天空中浮现出一行字,黑体斜体加粗,他就觉着脑袋翁的一声,愤而一挥,那行字就像烟圈儿一样晃晃悠悠地消散不见了。
  马小帅又走两步上前,一把分开已经开始互扯衣服的两个人:“吴哲,赶紧的,别亲热了,81最近不火了。赶紧跟我回师侦营,好几个锄骨作者等着你呢。别老不拿冷CP当同人。”
  高城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一时间仿佛可以听到体内热血奔流的声音,满腔热血简直要喷将出来,化成一句:“这TMD咋回事?”
  像是应和高城的心声一般,眼前模糊的景象扭曲起来,不知道谁给添了音效,“砰”的一声,凭空蹦出来一个人。
  “高副营长,您好,”眼前的人长着高城熟悉的脸孔,笑容透着暖意伸出手来,“我是这次跟你合作的袁朗。”
  什么叫“这次跟你合作的”?
  高城有点窘迫的看着袁朗伸出的手,抬眼间叫他肩膀上那一溜三颗的星星晃了一下,鉴于他们的“历史”,面对这个人高城总觉得有点别扭。从“刚刚”起床到现在,一直混乱的状况竟然还没有这股别扭强劲,高城一时忘了种种荒唐走板莫名其妙的事情,这边心思流转,那边已经下意识的抬起手臂要敬军礼。
  袁朗连忙摆摆手,笑着说:“别,咱这儿不兴这个,怪生分的……”
  高城愣了一下,一时盯着袁朗依然伸在前面等着他握手的手,一时瞄一下他肩膀上多出的那一颗,心里百感交集。
  袁朗顺着高城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肩膀,哈哈大笑,一拍脑袋道:“哦~这个劳什子,竟忘了摘了。”说着伸手在两个肩章上随便一抹。
  高城又觉得眼前一花,袁朗的肩章竟又变成了两毛二。
  袁朗咳嗽一声轻轻嗓子,有点尴尬地笑着解释:“不好意思,上个作者写得是古装红楼腔,刚穿的是挺长时间之前的作者给的军装,老没有原著剧情了,有点不习惯。不要紧,一会儿就好了。”
  袁朗说完第三次伸出手,看着高城依然没有握手的意思,只好讪讪地收回来摸摸鼻子,
  那边八一组合终于亲热地话别完毕,吴哲忽然变了个样子,袅袅婷婷风情万种地走了过来,深情款款地凝望着袁朗的眼睛,高城吓得一阵哆嗦。
  “队长,我走了,你……你好好注意身体,少受点伤,”吴哲站在袁朗面前,觉得这么俯视着袁朗的眼睛不舒服,脚下一抹,地下立时出现一个坑,刚好让他站在当中,比袁朗矮个五六公分,这下目光变成略微的仰视,吴哲满意的点点头,继续柔声说:“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顾一下我的命根子们,不要等我……还是等着我吧……”
  “行了,你走吧,不用担心老A这边,正好有好几个你挂了我跟菜刀思念着你的,早去早回,也给冷CP造点福利。”袁朗挺正经的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
  吴哲点头转身,走出几步,小鹿回头望着母鹿一般望着袁朗,含糊地说:“我……你……”
  高城不由自主地低头,就见着一片落叶,随着不知道什么季节的阴风,缓缓地从他脚边飘过,山里的风就是大。
  袁朗依然平静地说:“好,我知道了,早去早回。”
  吴哲和马小帅无声地随着一阵光芒消失了,齐桓固执地望着吴哲离去的方向,目光一片死寂,周身却围绕着无数楷体小字“绝望”、“我很绝望”、“了无生趣”、“心如死灰”,好一会儿,齐桓动动身体,抖散周围的那些旁白,带着屁股后面一溜小字“今生不能共结连理,唯愿下篇再续前缘”绝尘而去。
  “怎么了?没见过?”袁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在高城身边,跟着高城一起看着齐桓扛着肩膀上两个大ArialBlack体字“BE”踽踽独行,心有戚戚地说:“齐桓最近接连摊上好几个后妈,有点缓不过来。”
  有道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从开始到现在,空无一人的师侦营、满嘴不着四六的马小帅、全身模糊的甘小宁、从师侦营到老A的瞬间空间移动、齐桓和吴哲诡异的模样,在这寒风瑟瑟的荒凉山林中,高城转身看向身边这个唯一的还稍显正常的人,咬着牙问道:
  “他们……你们……这到底是咋、咋回事?”
  袁朗很是惊讶,侧着身体歪着脑袋,两只眼睛写着“奇怪”二字。
  “高副营长!你糊涂了么?这是同人的世界啊!”
  高城只觉得仿佛有一股电流从脑袋流到脚掌,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心头仿佛恍然了,细想却依然什么都不明白。然后一个念头闪过,他怕不是在做梦吧?
  这么想下来,倒是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情都可以解释了,除了这个梦过于真实而荒谬。
  高城想想释然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等着一觉醒来就OK了。想开了人也放松了,袁朗还奇怪地看着他,高城清清嗓子,刚想说什么,袁朗居然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也不等高城说话,转身走上了一条凭空出现的小路,高城又想了想,无奈跟上。
  “这是上哪儿去?”高城追上袁朗的脚步,侧过头问。
  “车库,小骨头没跟你说这次的背景?”袁朗扬着眉眼笑着反问。
  路在两个人脚下向前延展开来——这不是个比喻,高城像看广告片儿似的,看着路两旁的景物摇曳着出现,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小、小骨头???
  高城浑身又是一阵激灵,这是他的梦?他在梦中给马小帅起了个“昵称”叫“小骨头”?
  袁朗等了半天不见高城回话,歪着脑袋看着他,高城只好咬牙忍住,生硬的转开话题:
  “车库?我以为你们都是这样来去呢。”高城学着马小帅之前的动作,在空中划拉一下。
  袁朗哈哈笑起来:“这次是写实派。”
  高城看着不断浮现出来的沿途风景,营房靶场草坪训练场,跟他们军校一模一样,写实个●!写实这东西能给外人随便看?不过想想也是,他又没来过老A,做梦当然梦不出来。一转念又打了个寒颤,他怎么会梦到死老A?
  高城不想再胡思乱想,撇撇嘴问身旁这个“梦中人”:
  “到底什么任务?”
  袁朗听到问话愣了一下,抬头看看日头,从肩章底下抽出帽子戴上脑袋,明显一幅不想回答的样子。
  高城斜着眼睛看着他,从鼻子里哼一声出来:“机密?”心里面只骂:我Kao!“我参与都不能跟我说?”
  袁朗尴尬地笑笑,隔着帽子搔搔头:“不是,我忽然忘了,总之不外乎解救人质、追查机密、保护重要人物——也就是你之类。”
  高城对这个答案说不上满意还是不满意,听到袁朗归纳的常规任务概况,眉头皱了起来:“那不是……”
  袁朗嘿嘿笑着点头:“就是特警那些活儿,你总不能总让我们参与侦察爆破那种跟国际战争有关的任务,她们没经验,也不好写。”
  她们是谁?管他呢……高城不由得哧鼻,就好像特警的活儿“她们”有经验似的……话又说回来,他又管他们参加什么任务呢!这个梦真的越来越奇怪了。
  “怎么什么任务你也能忘?”高城满心的莫名其妙。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口牙,有不少故事是只猜得到开头,猜不到结尾的。”袁朗语音轻快地回。
  高城气得瞪眼,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连在梦里面死老A都这么气人?什么叫“口牙”!.\/.
  高城瞪着袁朗还没开口,眼前忽然冒出来一个建筑物,纵使一路上见的怪事儿多了去了,依然吓了一跳。
  “这就是车库?”高城横一眼袁朗问。
  袁朗点点头:“当然,咱们说完话了,还需要走什么。你要不满意我给你加一句——”说着伸手打了个响指。高城就觉得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干巴巴的声音,说:
  两个人正聊着,车库就到了。
  袁朗抱着手臂支着下巴,显然也听得到这个声音,摇摇头喃喃自语:“噢,这句不好,换一句——”
  这次是一个宛如鸡精加多了的汤一般稠腻的浑厚男声:
  车库很快就到了,高城有点失望,他莫名地希望这段路可以长点、再长点……
  高城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向“梦中人”:“滚一边儿呆着去!”
  袁朗哈哈大笑着跳开。
  车库门口有个把门儿的老头,拿着一份军报看得津津有味,高城这边才感叹老A怎么学习气氛这么高,那边袁朗已经开口打招呼:
  “铁大。”
  “来了?”老头抬眼从花镜上瞄了两个人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看报纸,点点头算答应。
  高城张开嘴巴合不上:“铁大队长?”
  袁朗在一边笑,“怎么跟第一见似的,你们都CP那么多次了。”
  高城懒得理袁朗的“梦话”,转过头看着铁路,一句问好怎么也说不出来。
  铁路终于看完一段消息,慢条斯理地摘掉花镜,折好报纸放在一边,又抬眼瞄一下高城,一边拉开抽屉一边淡定地说:“我不上戏是这样。”
  高城愕然,他分明看到了“是”字是粗体着重的。
  铁路抽出抽屉,慢悠悠地从里面翻出一大串钥匙,一个一个地细挑。
  “铁大,这次配什么车?”袁朗靠在门口聊天一样问。
  “猎豹。”
  “这次才猎豹规格啊。”袁朗失望地叹气。
  铁路看也不看他一眼,找到钥匙扔给袁朗。
  “最近作者们都走写实路线,有猎豹不错了,还以为跟前些日子似的,天天捍马陆虎随便你挑呢。”
  袁朗呵呵笑着拿了钥匙进门,高城不甘心地跟在后面。
  一路走进去,只见长长几排,一色的破吉普,个个顶着个牌子,上面写着“捍马”、“陆虎”——
  “这叫捍马陆虎?”高城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不是写着了么,‘捍马’、‘陆虎’。”袁朗头也不回,一脸习以为常地说。
  “我说你怎么赶着桑塔纳叫大众呢!”高城拍着脑袋破罐子破摔,“猎豹不会也是这样吧?”
  “猎豹还好,毕竟是出场的车,而且都能查到猎豹,写实风的都没那么糊涂。”袁朗一边说,一边站在了一辆正经的“猎豹”旁边,“上车吧,还等什么呢?”
  高城望着那辆凭空出现的军绿迷彩越野车,连莫名其妙都只剩下无奈,随手开了车门迈步上去,一脚才踏上去,袁朗不干了,靠在前门旁边嘻嘻笑着说:
  “我说高副营长,你还真把我当司机啊?”
  高城这才发现他下意识地开了后车门,一时间颇为不好意思,脸都热起来,慌忙道歉:“哦,对不起。”
  话说出口高城又郁闷起来,他在跟梦中人道歉么?
  说话间两个人坐上了车,袁朗打着了火却不踩油门,手支在方向盘上偏着头疑惑地看着高城:“高副营长,你有点不对劲。”
  高城心说老子不对劲的地方多了!说了有用么?哼哼一声不置可否。
  袁朗盯了高城一会儿,等不着高城的回话,笑一笑坐正,摘了手刹车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猎豹平稳地向前开去,听不见一丁点儿发动机的声音。高城闷着脑袋想:不管了,爱怎么地怎么地吧,没准儿一会儿他就醒了。
  “虽说咱们老没合做了,你怎么跟失忆了似的?”袁朗一边开车一边念叨,说着倒像是自己给自己提了个醒,“唉呦,别是设定里面你真失忆了吧!”
  “失忆个鬼!”高城到底憋不住骂出来,“我怎么会做这种梦?!”
  “做梦?”袁朗转过头看了看就差以头戗地的高城,回过头微微陷入了沉思。
  “我TMD这是中了哪门子的邪了,做梦净梦到你们这些死老A不说,还梦见你们搞……搞……不三不四的……”高城一口气憋在胸口,不由自主地骂出口。
  “高副营长,能跟我说说你这个梦的开始么?”袁朗不出声想了一会儿,和和气气地问。
  高城看看袁朗,郁闷得一脚踹在车门上:“我为什么要和梦中的人物对话?”
  袁朗呵呵笑起来,“说说也无妨阿,反正你暂时也‘醒’不过来。”
  高城闷着头生气,过了一会儿才闷着声音说:
  “我一早上醒来就看着营房里面就我、马小帅、甘小宁仨人,马小帅张嘴就说胡话,没有一句靠谱的,然后马小帅一呼撸我俩就到这儿了……后来,后来,你就都知道了。”
  “有什么问题么?”袁朗仔细想了一下,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问题?这不都是问题?”高城眼睛瞪圆了,这叫没问题?
  “嗯……那你能说说你觉得正常的生活应该什么样么?”袁朗反倒奇怪了。
  “正常?训练,休息,训练,还能干啥?”高城说完自己都郁闷,原来之前的枯燥生活才是真实而正常的。
  袁朗叫高城震得掏掏耳朵,他觉得这些台词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忽然有个念头闪过,“高副营长,你有对象了没?”
  “对、对……对啥相……”
  高城的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潮——
  去去去!谁TMD脸红了!高城一把扯掉挡风玻璃上突然出现的字样。
  “这次作者真要写原著背景啊,这么正经。”袁朗笑得差点趴在方向盘上。
  “什么作者!”高城骂袁朗的胡言乱语,什么原著?什么作者?
  “高副营长,你知道这个世界是个同人的世界……”袁朗咳嗽两声轻轻嗓子,正色地说。
  “什么同……”高城瞪着眼睛又要骂。
  “你先听我说完,我们都是这个同人的世界里面的角色,据说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一个叫‘原著’的世界,然而那个原著的世界什么样儿谁也没见过,你的形容很像那个原著的世界。”
  袁朗说得自然,高城一句也没听懂。
  “……什么叫同人?”高城隐约觉得事情有点严重,这难道不是他的梦?
  听到高城的问话,袁朗忽然觉得一股电流从头流到脚掌,刚刚闪过的念头忽然重新出现,那是作者嫌解释起来太麻烦而给他的神谕——
  “高副营长,你不会是从原著的世界穿越过来的吧?”袁朗一脚踩在刹车上,“现在怎么有人连这种穿越也写啊?”
  作者顺手又丢了一个神谕给高城,高城又是一个激灵,霎时间醍醐灌顶。
  “你TMD才是同人角色!老子是真人!”
  (二)Last Action Hero
  袁朗花了很长时间才给高城讲明白,什么是同人。高城依然无法相信,他真的不是在做梦,而是“穿越”了——这还不叫做梦么?
  能说的都说了,也只能等高城自己顿悟了,袁朗换了个心思,他对“原著的世界”的兴趣可是远超过高城对“同人的世界”的。
  “能给我讲讲么,你们原著的世界什么样?”袁朗把车速稳定在一个数字上,神色间隐约透着兴致勃勃。
  “哪……哪有啥好讲的……”高城窘迫起来,他们的生活那么平淡朴素,和袁朗询问的兴致根本完全不搭调,他不知道如何回应。
  “那一定是一个美好而纯净的世界吧?”果然像听说的一样,纯得跟白开水似的么?袁朗想想自己头顶的天空,话语里带上了些许悲凉。
  “美好个●!哪天没有烦心事?”高城愤懑地反驳。
  高城说得埋怨,袁朗心想:这要搁平常,明显是撒娇了,可惜这位不是“平常”那个。清清嗓子掩饰心思,接着问:
  “都烦什么?”
  “训练、演习,季度总结年终总结……”高城说着渐渐忆起了昨天以前的生活,这才过了……半天?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似的。睁开眼睛看着前方,一股茫然充斥心间,“不提了,提了闹心。”
  “你在这儿呆久了就知道了,你那些烦心事儿那都是甜蜜的痛苦。”袁朗眼角余光扫到高城黯然的样子,摇摇头叹气说。
  “我已经有点明白了。”高城想起一早起来到现在的经历,哼一声说。
  袁朗转过头瞄了一眼高城。正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世界不同,待遇就是不一样。高城也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如果有一天他们也可以只烦心这么简单的事儿,要他天天烦夜夜烦都无所谓。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袁朗想了想问。
  “走一步算一步吧。”高城依然没有头绪,也只能这么想。
  袁朗盯着高城瞧,看着高城脸上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一股莫名的冲动冲了上来,任凭作者砸多少个补丁包都压不下去,转眼间一个计划已经成形。
  “高副营长,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穿过来的?”袁朗笑眯眯地问。
  “我上哪儿知道!一觉醒来就在这儿了!”高城还没察觉袁朗的心思,想起这所有混乱的起点,愤愤地敲了一下车前挡板。
  “在师侦营?”袁朗进一步确认。
  “难道在老A!”高城横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
  袁朗正过脑袋看向前方,笑吟吟地不知想什么,车厢里面一时一片寂静。高城没空管袁朗,他想起了没完成的训练计划,想起了马上要写的季度总结。这到底是不是个梦?他要怎样才会醒?
  “我送你回去。”袁朗嘴上轻描淡写的说,手上打满了舵,脚下一脚踩在刹车上。
  车子划出一条半圆的刹车线,横着停在路中间。
  高城手撑在挡板上,瞪大了眼睛问:“啥?”
  “送你回原著的世界。”袁朗侧着头看着高城,满不在乎地笑着说。
  高城呆愣了大概有三十秒,终于有能力开口:“为啥?”
  “我正义感发作?”袁朗呵呵笑着反问。
  明显是托词!不过高城没心思拆穿袁朗。
  “那啥……那你那任务怎么办?”高城皱眉,他认识的死老A是任务高于一切的。话才说着,两个念头同时出现,好的是“无私奉献舍己为人”,坏的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袁朗无辜地看了看高城,看得高城都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怀疑他的动机,然后袁朗喷笑出声:
  “高副营长,这是同人的世界,就是地球毁灭明天太阳也一样升起的世界。”袁朗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再说我真正的‘任务’是跟你谈情说爱,其他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设定。”
  高城这次脸是真涨红了,气的,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瞪着眼睛不说话。
  “怎么样,要跟我完成任务么?”袁朗笑得万分的猥琐。
  高城瞪着他,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强忍下怒火,沉着声音问:“你知道怎么送我回去?”
  “不知道。”袁朗夸张的耸耸肩,气得高城又捏紧了拳头,“不过你不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高城愣了一下,袁朗眨眼间收起了轻浮,加油挂档,重新发动了车子,打着舵把车开向了来时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个飞扬的微笑说:
  “你不知道怎么过来的都能过来,我为什么不能把你送回去?”
  高城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袁朗的信心满满,却慢慢在座位上放松下来。这感觉有点奇妙,明明是毫无把握的异想天开,他却愿意相信袁朗真的有办法。
  “怎么送?”高城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激动。
  “先回师侦营。”袁朗扭过头丢个高城一个狡黠的笑容,一脚油门踩到底,“走啦,我带你回家。”
  “哈?”高城没反应过来。
  袁朗尴尬的笑笑,才放松一点没注意,就叫作者的包袱砸了一下。
  “噢,不好意思,我有点穿越了。”
  高城不去理袁朗的胡言乱语,从开始做这一团乱的“梦”,他第一次开始觉得有了方向,眼前单调的布景也仿佛有了色彩,国道两旁辽阔的草原变得可爱起来,连这两句作者凭空添加的景物描写他都可以很轻易的忍下来。其实这个作者的文笔还不错,高城甚至想着。
  袁朗神态轻松地开着车,高城看看袁朗,又看看窗外,想到过不了多久就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心情不由得有些雀跃。
  高城想想觉得应该谢谢袁朗,斟酌了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正想说点什么,袁朗忽然变了神色,声音短促而急迫地叫:“抓紧!”
  车里的气氛瞬间变了基调,高城回神间,眼睛扫到倒车镜里多了两个黑影,以很快的速度接近他们,车顶上架着四个大字“不怀好意”。袁朗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高城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两个黑影迅速逼近,左右夹击,眼瞅着这架势是要把他们拦下来,死活不论。
  袁朗一只手握紧了手柄,脚下动得飞快,不停的换档加速变速,把猎豹当成F1赛车一般,在两辆车之间腾挪闪避。
  “咋回事?”高城压着声音问。
  “不知道,”袁朗嘿嘿笑两声,只是连笑声都是紧的,“作者估计想挑战动作片了。”
  “啥?”高城瞪着眼睛怒视袁朗,死老A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说笑话!
  “跟你说的,很多故事猜得到开头,猜不到结尾——”袁朗一边说一边猛地向左打满了舵。
  本来一辆车也没有的前方忽然也冒出来两辆黑色的911(保时捷——it’s神谕),车窗摇下,接着就是一阵枪声响起。高城扭过头想看,袁朗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尽力向下压。车子颠簸两下,冲下了公路。
  “我Kao!这配了多少乌兹MAC-10啊!”枪声响个不停,高城虽然看不见,听的清楚,隐隐有点兴奋起来。
  袁朗皱了一下眉,油门踩到底,把车子开得名副其实,宛如在草原上飞驰的“猎豹”。
  那几辆911也跟着冲下了公路,可惜底盘低了,速度渐渐降了下来,与猎豹的距离越来越远,车上的人只能铆足了劲儿突突。
  “挑错枪了吧!”高城咧嘴笑出来,“还真只带了微冲啊?”
  猎豹很快开出冲锋枪的射程,零星的枪声渐渐远去,袁朗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高城的头。高城抬眼望着前面一望无际的草原,回头看看越来越远的几个黑点,一股豪气涌上头脑,张嘴清喝了一声:“好!”要不说枪战片大家都爱看,的确刺激。
  一边袁朗呵呵的笑声传来,高城才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他在这儿兴奋个什么劲儿?
  “那个……”高城低了低头,假装咳嗽两声掩饰情绪,想起刚刚猎豹对保时捷跑车的狂飙,由衷的夸赞说:“你车技挺好的。”
  袁朗没回答,只呵呵笑了两声。高城更加窘迫,抓抓脑袋想怎么圆场,忽然想到从下了公路袁朗就变得安静得过了头。
  高城转过头看去,袁朗果然安静地开着车,一脸的死灰——刚刚按在他脑袋上的手,如今压在自己的左肋上,指缝间渗出浓稠暗红的颜色。
  高城楞住了,袁朗回过头,顺着高城的目光看到自己肋下的伤,啧啧着嘟囔了一句“忘带打火机了。”抬起头扬着眉毛笑着问:“高副营长,要不换你开一会儿?”
  袁朗笑得很自然,如果嘴唇不是一片青紫,高城都怀疑是不是他看错了,他根本没受伤。
  “这……咋、咋整的?”不是说是同人的世界么?不是说是虚构的么?为什么会有这么真实的受伤?
  “没事儿,这不算什么大不了的。”袁朗嘿嘿笑着换档减速。
  “停车,我、我开!”高城看着袁朗一手的血还要去挂档,不等袁朗把车停稳,开了门就冲下去,两步绕到左边,袁朗正要挪到副驾驶。高城开了门睁眼就看见袁朗左肋上血呼啦嗤的一大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猛地抽了一下,
  “这叫没事儿!去医院!”高城一脚油门踩下去,恨不得装上个竹蜻蜓开的是武直。
  袁朗靠在椅背上,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安抚高城:“真没事儿,你先开着,一会儿肯定有地方给我处理这个。”
  “什么地方?”高城看着前面,眼睛直向前喷火。袁朗这个受伤的地方和角度,分明是因为之前冲下公路的时候要顾着保护他的缘故。
  “你放心,作者不会让我暴尸荒野的。”袁朗好心地安慰高城。
  “少说两句!”高城转过头瞪着袁朗,见了他失血的脸色又看不下去,紧赶着扭回头看向前方。
  袁朗盯着高城懊恼万分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感觉挺奇妙的,这么长日子了,早些时候大家看到他受伤还有反映,现在都只剩下文里面描述的那些了。
  “没关系,我都习惯了,”袁朗忽然起了坏心眼,欲盖弥彰的扮可怜,“就是有点疼。”
  “你习惯了?”高城更不理解。
  “这有什么,我什么伤没受过,十文九挂说的就是我。”袁朗继续没心没肺地说。
  高城确实地听到“嘣”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断了的音效,一脚踩在刹车上,在大脑做出反应前一把拽住袁朗伤处的衣服,用力扯开——
  “你有说那么多废话的时间,就不能先给自己止血?”高城怒视着那狰狞的伤口说。
  “绷带没有,衣服管够。”
  高城的眼睛又黑又亮,而且因为怒气更加黑亮,袁朗笑着盯着这双眼睛说。
  天很快就黑了,高城眼睁睁看着草原上的太阳在10秒钟之内掉到地平线下面,前方果然无比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旅馆。
  “就这里?”高城瞪着眼睛问袁朗。
  袁朗本想说两句缓和一下气氛,看到高城压抑着火气的样子,嘿嘿笑着点了点头。
  “躺下!”高城急匆匆地要替袁朗处理伤口——
  “等一下!”高城忽然左右看了看,“怎么回事?这是旅馆里面么?我们怎么进来了?”
  “哦,”袁朗自动自发地坐在床上“宽衣解带”,“作者删掉了几百字的过场,直接转场了。”
  “Kao!!!”高城已经解开袁朗肋上用来止血的衬衫布,瞪着眼睛盯着那个血窟窿,不知道在骂作者还是骂袁朗。
  袁朗跟着低头看了看相当真实的伤口,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说了是写实派……”
  “写实个●!”高城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子弹还留在里面,这个位置说不定伤到内脏肋骨了,就算只卡在肌肉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子弹取出来。解开止血的“绷带”之后,血窟窿又开始往外渗血,高城盯着涌出的暗红色液体,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
  “放心吧,这才第二章,伤不着内脏的。”袁朗依然说得轻松,好像受伤的不是他一般。
  “你不是说你十文九挂?”高城不知道现在的情绪算什么,担心、害怕还是愤怒?
  “这次的设定是个中篇,我没那么快挂的。”袁朗咧嘴笑笑。
  “闭嘴!”高城终于忍不住吼出来。
  袁朗笑嘻嘻地盯着高城冒火,把高城的愤懑、无力、对他的担心和关心都看在眼里,笑容渐渐消失不见。
  “有烟么?”袁朗随手抹掉脸上的汗,这次伤得的确诡异,疼痛和失血的感觉格外的真实。
  高城有点茫然,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已经开始在口袋里翻找,很快在上衣口袋里找到一盒软中华,来不及思考直接递给了袁朗。
  “又是中华啊。”袁朗接过烟呵呵笑了起来,“高副营长,能帮我把子弹取出来么?”
  高城还没回答,袁朗叼着烟又问:“还是没有火?”
  高城觉得脑子里面一团乱,袁朗真实的伤和不真实的反应让他混乱,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
  “一定要我来?”高城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这个虚幻的世界每个人都要懂这些么?战场急救里面没有枪伤处理啊!
  袁朗盯着高城看了十几秒,神色变换,高城来不及分析那里面的东西,就那么直愣愣地回看着他。
  “嗯……也不是没办法,要不高副营长先回避一下?”袁朗先败下阵来,呵呵笑着说。
  “回避?”高城瞪着袁朗。
  “出去遛达一趟,或者去洗个澡,回来就应该OK了。”袁朗看到高城不相信的目光,扬着眉毛问:“不相信我?”
  “信你才有鬼!”高城看着袁朗没有血色的脸上张扬的笑,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一脚踹开浴室的门,嘴里面只嘟囔:“怎么不失血而死你!”
  旅馆的条件相当的不错,卫生间里面很干净,高城抬头看到自己在镜子里面的倒影,一张脸上怒气鲜活得快溢出来。他深吸了两口气,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凉水把脸整个埋在里面。冰凉的触感让他很快平静下来,怒气随着水流从指缝中流走。
  高城还是担心袁朗的伤,他要他回避,为什么?他自己要怎么处理那么严重的伤?真的是像之前一样,挥挥手就能解决么?隐约间似乎听到外边袁朗似乎说了什么,在哗哗的水声中只分辨出了“南瓜”两个字。高城心里急起来,抓起一旁的毛巾,随便抹掉脸上的水,快步走出卫生间。
  袁朗歪歪斜斜地靠在床上拿着一本东西看,穿戴整齐,除了脸色不好,甚至看不出受了伤。
  “好了?”高城的心沉下来,暗骂自己居然真的信了这个梦。
  “好了。”袁朗抬起头,笑着回答。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次是什么写实?”高城冷笑。
  “这个么,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袁朗无奈地笑笑,高城冷冷地看着他,鄙夷地哼一声。
  “你在看什么?”
  “设定集和大纲。”袁朗扬扬手中的东西,眼神中似乎在询问高城要不要一起看。
  “不赶紧歇着穷折腾什么?”高城越来越不明白眼前这个人,他甚至开始怀疑,所谓的受伤是不是也是挥挥手就可以痊愈。
  “是啊。”袁朗呵呵笑一下,放下手里的东西换了个坐姿,扯到伤处皱了皱眉,“有点奇怪。”
  “你才叫奇怪!你们不是死老A么?怎么碰上几个毛贼都能受伤?”高城哼一声,两步跨到一边椅子旁边,一屁股坐下,冷笑着说:“还什么你习惯了,十文九挂,这都什么同人,你到底是去演故事还是演死人?”
  “奇怪什么啊,高副营长,我们是特种部队,中弹身亡很正常的说。”袁朗笑着回应。
  “你们都不穿防弹衣?”高城嗤鼻,合着每年年终总结大会上特种部队炫耀的装备都是假的,同人的世界战场上伤亡原因比例最大的原来不是弹片和骨折,而是枪伤。
  “你不知道么,同人里面大多数情况防弹衣是装饰用的。”袁朗呵呵笑起来。
  “你不是指挥官么?怎么会‘总是’?”高城不依不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问题上跟袁朗较劲儿。
  袁朗听到这句问话有点意外,多看了高城两眼,咳两声收起笑容,正色说:
  “我敬佩的一位老军人说过:‘如果到了一个指挥官需要使用武器的时候,这场战争也就输得没边儿了’——”
  “人家原话根本不是这样!再说这时候他还没出生呢!”高城不等袁朗话说完抢白道,说完了才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没办法,这是同人的世界啊。”袁朗笑得无奈而放肆。
  高城觉得自己要抓狂了,一整天下来,他听到的最多也最荒谬的一句话就是:“这是同人的世界。”如果袁朗再说一遍,高城不保证自己会不会直接骂出来。
  袁朗还在笑着,忽然又变了神色,像在车上一样,跳下床两步蹿到门口,仿佛肋下偌大的伤口真的已经痊愈。
  “我们被包围了。”不同的是这次袁朗笑起来,很是诡异。
  高城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莫名其妙的发展,抬起手抹一把脸,完全放弃了挣扎。
  ‘武器呢?”高城不想再坐以待毙,站到了袁朗身边,。
  “没带,还没倒任务集合地……”袁朗回得很快。
  “你什么意思?”高城的确是没想到,袁朗居然还是还有本事让他惊讶到愤怒。
  “意思就是这批人是谁我也不知道,大纲和设定上都没有,如果不是作者临时起意就是邪了门儿了。”砸门的声音已经响起,袁朗无所谓的口吻显得格外的气人。
  高城看到窗外也有几个人影,门板上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响,心里对自己说,这是同人的世界,无论如何都是可能的……然而转身看到袁朗一脸若无其事,火气还是一点一点蹿上来。
  “没事儿,我教你一招,绝对没事,”袁朗说得笃定,高城疑惑地看着他,袁朗嘿嘿笑起来,“教你一句话。”
  “一句话?”什么话能应付这样的情形?“同人的世界”么?!?
  “不过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说,我才告诉你。”袁朗啰嗦地强调。
  “赶紧说!”高城瞪着眼睛喊出来。
  “等会儿冲出去的时候……”袁朗拉过高城的脖子压下去,凑在他耳朵边上轻声地说了一句。
  高城瞠目结舌,袁朗哈哈大笑着退回门边。
  咣当一声巨响,房门终于撞破了,第一个冲进来的龙套作了第一个可怜的牺牲者,袁朗动作很快,不等高城看清就夺过了龙套的枪,拿到手上发出一声满意地赞叹:“M16,老朋友了。”
  袁朗像个败家子儿一样浪费着子弹,前锋的几个龙套很快扑地便当,袁朗一边向前冲一边回头看看高城,“走啊!别忘了喊——”
  高城动动木然的嘴,他无法假装没看到袁朗额头上的冷汗和灰败的脸色,疯了,这个世界完全是疯的,前一秒的荒唐无稽可以变成下一秒的真实现实,迎着袁朗澄澈的目光,高城彻底自暴自弃地冲了出去,嘴里面高喊着:
  “主角威能!”
  “车呢?”高城跟着袁朗冲出旅馆,本来停在门口停车场上的猎豹不见了踪迹,事实上整个停车场都消失了。
  “别惦记车了,就是白吃作者也不会连写两场车戏。”袁朗扯住高城的袖子,一头扎进了前方的草原,“别愣着了,往前走吧,咱现在只能徒步了,换场景也至少得走出这个布景吧。”
  高城不出声地跟在袁朗身边,身后的追兵又消失了,他不想再问,反正横竖都是那句:“同人的世界”。
  天还黑着,身后旅馆的灯光也不见了,月光和星光照得夜空一片灰蓝。草原上一片寂静,连草虫的声音都没有,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和袁朗有些急促的喘息声。
  “还要走么?”高城看着身边的人问。
  “累了?原著里军官训练量那么小啊?”袁朗抬袖子擦掉额头上的汗,笑呵呵地反问。
  高城懒得发火,只是停住脚步。他看到袁朗走得越来越辛苦,脊背渐渐弓起来,脸色越来越差。高城觉得他随时可能倒下去。
  袁朗跟着高城停下来,看了看身后,旅馆早已不见,忽然笑着一屁股坐在地上说:“行了。”
  高城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站不住了摔倒在地,伸出手去却拉了个空。
  袁朗没管高城,拉开右臂上的袖子,左手按在一个圆形的伤疤上,像念咒一样长吟着:
  “来吧,我的小南瓜~~~……我的小南瓜~~~……我的小南瓜~~~”
  千里之外的齐桓和吴哲分别感到了一阵头晕伴随着恶寒,高城只觉得一阵眼花,眼前的景物忽然都扭曲起来,再睁开眼睛,已经回到旅馆房间里,袁朗歪在床上,吴哲和齐桓就站在一边。
  “队长,你咋又受伤了?”吴哲鄙夷地说。
  “任务都还没开始,作者改设定了?”齐桓皱着眉头问。
  “你,你不是去师侦营了?”高城无语问苍天。
  “高副营长,冷CP哪有长篇,早回来了,马小帅让我给你带好。”吴哲眨着眼睛笑着问好。
  “队长,你不就是把高副营长带到集结地么,这么一会儿都能出事儿?”吴哲轻车熟路地拿出医疗急救包,齐桓已经开始给袁朗处理伤口。
  “这事儿等一会儿再说,先把这个处理好。”袁朗任由两个部下摆弄,不耐烦地说。
  看样子是齐桓主刀,吴哲负责打下手递器械,两个人把袁朗档得严严实实,高城一阵心烦,只好仔细观察那个打开了以后大得夸张的急救包。
  子弹很快取出来,齐桓开始缝合伤口。
  高城仿佛站在屏幕的外边,看着一行大字走马灯一样滚过,字后面是按了快进键的画面。
  吴哲的声音穿过文字和画面透出来:“高副营长你别急,战场急救一般就这一句,我们都是流水线作业,就是医院抢救几十个小时也不过一句话而已。”
  高城哭笑不得。
  取出的子弹落在旅店的烟灰缸上,叮当一声脆响。吴哲啧啧称奇:“这次这作者也太写实了吧,这么夸张。”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齐桓一边说一边擦着手让到一边,露出来袁朗已经穿戴整齐的样子——除了脸色不好,甚至看不出受了伤。
  高城有点晕,吴哲又闪电般的收起急救包,嘴里嘟囔着:“明明可以自己来,为什么要我们来。”手里凭空一抓,高城又是一阵眼花,眼前的“布景”已经变成一个小小的营地,场景是林间的空地,除了有名字的四个人,还有几个脸上写着名字的龙套散座在一边。
  “怎么回事?”从袁朗诡异的咒语到场景再度变换,高城又一次跟不上这“剧情”变换的节奏。
  袁朗盘腿做在地上,脸色依然很差,神情放松:“高副营长,你不知道有作者写文是先写片段的么?”
  高城还是不明白。
  “高副营长,你干不了那个,我们只好把那个剧情压后。”齐桓沉默地在一边擦枪,忽然蹦出来一句。
  高城动动嘴巴,实在无力说什么,挣扎了一会儿问出口:“你们怎么……怎么……”
  吴哲看看高城有意无意瞟向齐桓的目光,了然一笑:“怎么不一样了?”
  高城脸上一红,沉重地动动脑袋算是点了点头。
  “要么是我们进入语境了,要么是你进入语境了,我们都很敬业,”吴哲语音轻快地说,忽然四十五度面对星空长叹一口气:“我所有的狂躁都消耗在哲齐上,所有的文艺都奉献给哲铁了,袁高里面我一向很正常。”
  高城呆呆地看着吴哲,心里蓦然冒出一句话,完全能够代表他此时的心情,“认真你就输了”。
  “队长,你是不是又A我们什么了?”吴哲感慨完毕,转过头疑惑地盯着袁朗问。
  “你说呢?”袁朗看了看高城,笑了一下。
  “这个高副营长不对劲。”吴哲皱起了眉头。
  高城狠狠地瞪着袁朗。
  “噢?说说。”袁朗笑得更开。
  “作者这次设定的现实过头了吧,这个高副营长……”吴哲转过头瞄了一眼高城,“整个就是个直人,情况什么的也都跟没见过似的,简直跟原著设定一样了,作者想写粮食文么?”
  高城在心里面缓缓运气,他觉得他不应该生气,他在试着理解周围这一切,可始终是格格不入,这样的情况让他觉得有些暴躁。
  “噢……有一点还是挺传统的。”吴哲盯着高城的神色变换,忽然冒出来一句。
  “什么?”高城先问了出来,问完自己又开始运气。
  “照样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吴哲点点头,正色的说:“还是个二踢脚。”
  袁朗哈哈大笑起来,眼瞅着高城真的要着了,连忙咳嗽两声说:“亲爱的小锄头……”
  高城听到这个称呼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我觉得跟你解释可能容易一点,”袁朗的眼睛里面闪着说不清的光芒,“这个‘小七’是从原著里穿越过来的。”
  霎时间吴哲从芥子想到须弥,从平行宇宙想到了神创世界,从认识你自己想到了他人即地狱,不由得吹了个口哨,“酷!这年头怎么写什么的作者都有!”
  高城无力地嘟囔了一句:“老子是真人……!”齐桓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呢?”吴哲来了兴致,这样的展开他还头一次见。
  “我要送他回去。”袁朗笑得单纯,目光流转中有些跃跃欲试,也有些坏心眼。
  高城有点不好意思,齐桓抬头看看没说话,龙套们本分的做着NPC一声不吭。
  吴哲环顾四周,一阵沉默之后带着疑惑问:“大家都没异议么?”
  袁朗一幅果不其然的表情看着他。
  “那么我有,”吴哲坐直了身体,平视着袁朗质问:“为什么队长要送高副营长回去?”
  一直默不作声的齐桓翻了个白眼,“锄头,抬头看看,这是OG!”
  吴哲噎了一下,咳嗽两声又说:“我是说,为什么要送高副营长回去?这个任务结束了,他不就可以回师侦营了?”
  袁朗慢慢地笑了,提起精神,语气却是平和地问:“吴哲同志,你不觉得不甘心么?”
  “什么不甘心?”吴哲皱眉反问。
  “这么说吧,你觉得生活应该是什么样的?”袁朗笑一下,换了个方向问。
  吴哲忽然有些语塞,袁朗问了一个他无法一下说清的问题。
  “这问题很大,而且和我们谈的好象没有关联。”
  高城觉得有点怪,他感到了一种异常熟悉的氛围。
  “别奇怪~,作者在直接引用原著。”齐桓给高城解释。
  “是今天跟我卿卿我我、明天跟齐妈生离死别、每隔几天就守一次活寡、一天几次的壮烈牺牲吗?”袁朗追问。
  “当然不是!”吴哲有些愠怒。
  “你们也都满意这样的生活么?每天在战场上醒来,估算着自己今天又会死几次?”袁朗转过头环视一圈儿坐在周围的NPC,微微扬高了声音问。
  “队长,你想说什么?”吴哲开始觉得不对劲儿。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她们的手中”袁朗伸手指指上面,“而现在,这儿有了一个她们控制不到的人。”说完他转过头,看着话题中的人。
  “高副营长!”吴哲睁大了眼睛,也扭过头来盯着高城。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高城身上,高城不自在起来,动了动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家都知道这次设定和展开,刚刚袭击我们的这批人明显不是原设定中的。”袁朗接着说。
  “队长伤得也很古怪。”齐桓看了看袁朗灰败的脸色强调说。
  “那么那些人大约是清道夫了!”吴哲开始兴奋起来,支着下巴从头想到尾。
  袁朗又笑起来,语气依然很平和,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
  “大硕士,你还记得你自己最初的角色设定么?”
  “对权威不屑一顾、对生活勇往直前。”吴哲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闪烁着高城没见过的神采“‘我还是不能信服’!”
  高城盯着辩论中的两个人,有点出神。
  “高副营长你别担心,”齐桓把高城的反应看在眼里,蛋腚地说:“题目上标了OG,就是OZ关系再好,也只有吴哲炮灰的份儿。”
  高城囧了,他没有担心过着个问题!
  “OG里面81注定是一对儿,这叫副CP,就好像OZ文里的高帅。”齐桓坚定的点点头补充说。
  高城茫然的看着齐桓,老实说齐桓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根本就没听进去,他在考虑袁朗的话。他本以为袁朗说要送他回去是一时兴起,没想到那并不是随便说起的。
  一行字从空间的缝隙里生挤了出来:这是一场二炮跨越时空的对话。
  齐桓回身就是一个点射,那行字于是随着硝烟碎裂、飘散在风中,消失不见。
  “见笑了。”
  齐桓收起枪腼腆地笑一下,高城无比汗颜。
  另一边的对话并没有因为这个变故受到影响。
  “那么你的计划呢?”吴哲翻出了设定,寻找着发展到此刻的bug和补丁。
  “走一步算一步。”袁朗换了个坐姿,抻了个懒腰,扯到伤口呲牙咧嘴地小声叫疼。
  “什么?”吴哲惊讶地抬头盯着袁朗。
  “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这才是应该的‘人生’,不是么?”袁朗无所谓地说。
  吴哲低头想了一下,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好吧,那么这次的任务怎么办?”
  高城整理了一下思绪,忽然想起来他对这个所谓的“任务”还一无所知。
  “这次究竟是什么任务?”
  “你不知道?”吴哲奇怪了,拍拍脑袋又想起来,“哦,您不知道才正常。”
  吴哲看了看袁朗,袁朗作了个“请”的手势,吴哲翻个白眼,嘴里嘟囔着“烂人,又对剧情不熟就来了,还要我解释……”翻出一份地图样的东西来。
  “喏,这是你这次负责携带的呆湾导弹布防图,”吴哲一扬手把那东西丢给高城,“我们负责护送您到N军区。”
  “这也太扯了……”高城接过那个“布防图”,拿在手里看了看,模糊不清的地图上只有七个字是清楚的:“呆湾导弹布防图”。他想过荒唐的,但没想到会这么荒唐。
  “管它呢,这年头只要好看,谁管背景扯不扯。”吴哲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
  高城回身丢给袁朗一个白眼,袁朗呵呵笑起来:“我有点冤……”
  “冤你个大头鬼!”高城嘴里骂着,心里也知道跟袁朗没关系。
  袁朗嘿嘿笑笑不答话,清清嗓子转移话题:“这个作者好像还挺认真的,派来的NPC都拿着MAC-10开着911的……”
  吴哲听了NPC的装备,眼睛都红了,高喊着:“我也想去!”
  袁朗不管他,转过头对高城说:“所以我想要不换个地儿,听说花木那边有个架空的,还有个OG家庭伦理的。”
  高城听了这两个题材,一个比一个让他头大,无奈人在屋檐下,只好问:“怎么过去?”
  “平常我们怎么过去就怎么过去——”袁朗比了个挥手的姿势,笑得张扬,“你没发现么,只要还在作者架构内,一切就都还可以‘照常’。”
  高城回想了一下之前的剧情,沉默着不出声,他不知道哪些是原设定,哪些不是。
  “估计作者也不想玩儿死队长,重新设定挺麻烦的,坑多了名声也不好。”齐桓冷不丁冒出一句,吴哲听了哈哈大笑。
  “那这边怎么办?”吴哲问。
  “找俩替身,”袁朗压低了身体偷偷摸摸地小声说:“谁还不都是一样演。”
  “不会有人发现么?”高城有点心虚地问。
  “哪有几个人会介意?”袁朗理直气壮地回答。
  (三)DoubleviedeVéronique,La(两生花)
  “分了吧。”高城闭着眼睛对着电话说。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好。”袁朗紧紧攥住话筒说。
  。。。。。。
  “你还好么?”袁朗的笑容很苦涩。
  “我最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错了。”高城痛苦地把脸埋在双手里。
  。。。。。。
  “高城,永远不要再跟我说那样的话了,我没有能力再经历一次了。”袁朗用尽全力把高城揉到怀里,高城没有说话——
  “这是啥?”高城指着眼前凭空出现的画面,瞪着眼睛问身边的人。
  “前情提要……”袁朗在空中虚点一下,画面终于消失,“我们的故事,向来都是开始于我‘结束’于你。”
  高城盯着袁朗看了一会儿,认输地呼噜一下脸,振作精神问:“这是哪儿?”
  “不是我的房子就是你的房子,总之是我们的‘金屋’。”袁朗自然地说着。
  高城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坐在这里,一个像是个客厅的房间里的沙发上,旁边是阴魂不散的死老A,这个‘梦’还远没有结束。
  “这就过来了?”高城环视了一圈儿,客厅里面装璜相当朴素,只有一个门,也不知道出去能看着什么。
  “对。”袁朗靠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场呢?”
  “作者懒得写了。”
  “就一句也懒得写?!”
  “每次都是一句话大家会看腻的嘛~~~”
  “这什么作者?为什么每次都是你知道我不知道?”
  “因为你不归她管。”
  高城低头看了一下手表,14点23分,日期模糊一片,一切依然那么不清不楚。早上的穿越、午后的枪战、入夜跟其他老A们的汇合,现在又“穿”到了这个地方(这是正经的前情提要了——by神谕)。高城不由得有点累,倒不像是身体上的,似乎更多是心理上的。转过头看到袁朗,脸色更差过之前,高城没有意识到自己皱起了眉头。
  “你的伤怎么办?”
  “没事儿,家庭伦理剧我有一半是带伤上阵的。”袁朗说得无比无所谓。
  “为什么?”
  “这个么,我不受伤怎么找机会跟你接触呢,你还不习惯,OG作者绝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考虑怎么把我们俩凑到一块儿了~,”袁朗笑起来,“穿越那一千二百华里的距离。”
  高城还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一阵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谁?”高城直接瞪着袁朗问。
  袁朗也有些意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你等我翻翻设定。”
  门铃响了一声就沉寂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门外的人不着急还是走掉了。高城无意间看到了手表,本该跳动的液晶数字停了下来,时间彻底凝固了——并不是比喻。
  高城翻个白眼,不用想,这肯定又是袁朗的作为。
  袁朗很快找到了要找的地方,抬起头无奈地看着高城说:“得,一上来就是重头戏,是‘你’父母。”
  “你父母!”高城提高了声音,到了这个程度,他早就豁出去了,可提到了父母他还是不能忍。
  袁朗眨了眨眼睛笑起来,“你这么说也没错。”
  高城哪儿那么多花花肠子,想了一下才发现叫袁朗占了便宜,火气却散了:“少TMD贫,咋回事?”
  “高副营长……嗯,这么跟你说吧,你设想一下你原来的世界,如果你跟‘袁队长’春光乍泄了,叫你父母发现了会什么样?”
  高城愣了半晌,才明白这个“春光乍泄”是那个《春光乍泄》,“我为啥、为啥要跟你春、春光那个啥?”
  “这不是剧情需要么,你要有体验才好入戏。”袁朗解释说。
  “我为啥要入戏?”高城憋红了脸问。
  “你不让她们,”袁朗指指头顶,“写High了,她们怎么能放松警惕,让我们——”袁朗说着又做个开溜的样子,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满是狡狯。
  高城看了看袁朗,扭过头去闷着头不说话。
  “慢慢来,不急。”袁朗也不着急,耐心地等高城“入戏”。
  高城想了很多,越想越头疼,脸色越来越坏,可还是不能想象他跟另外一个男人……
  “《喜筵》看过没?”袁朗看他想的痛苦,想了一下找了一个老电影,帮高城“说戏”。
  “没。”
  高城的语气沉闷里带着冲劲儿,袁朗不由自主地笑了。
  “嗯……要不你干脆想象你跟有夫之妇叫你父母捉奸在床吧,”文艺作品估计没用了,袁朗换了个方式,干脆直白地说:“反正其实也差不多。”
  “滚!”高城才要发火儿,瞥见袁朗的额头上渗出了一点一点的汗水,“你很热么?”
  “有点……”袁朗看着高城的目光里渐渐充满了兴味,仿佛再说:“这时候关心我干什么”
  高城伸出手去摸袁朗的额头,触手滚烫:“你在发烧!”
  “大概吧。”袁朗呵呵笑一下,满不在乎,“没关系,下一场戏正好是医院戏,正好了。”
  高城收回手,手心里全是沾上的汗,粘腻的感觉让他心里一紧,抬头看袁朗,还是一幅“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的悠哉,可他悠哉不下去了!
  “来吧!”高城清喝一声,站起来大步走向门口。
  袁朗扑哧一声笑出来,“干吗一幅好象英勇就义的样子。”
  “少废话!”高城红着脸回头怒骂。
  打开门外面果然是一对儿老夫妇。高城有点呆,闪开身体,把人让进房间,两夫妇也不客气,挺着肩昂着头就进了来。
  袁朗已经站起来,看到高城一脸木然,给高城使了一个颜色:叫人啊!
  高城瞪回去: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叫什么叫!
  高军长大人暂时是灰色的,袁朗“密语传音”告诉高城:“这是角色还没激活的状态。”高城翻个白眼,一点都不惊讶。
  军长夫人一身军装十分合身,气质端庄中带着凌厉,进了屋起就紧盯着高城和袁朗。
  袁朗面向两个老人,恭谨地敬了一个军礼,无比正直地问好:“首长,阿姨。”
  高城看得都觉得牙酸。
  “别叫我阿姨!”高军长夫人吸了一口气酝酿情绪,看着袁朗的目光万份的鄙夷,然后一扭头,对高城说:“城城,跟我回家。”
  城城?高城打了个冷战。
  “不。”笑话,他根本不认识她。
  军长夫人老杏眼圆睁,字正腔圆地喝斥:“城城,不要执迷不悟!”
  高城完全不知道该接什么,袁朗一个手指弹过来,高城就听到心里有个声音说——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高城顺着那个声音说出来,说完自己都觉得脸红。
  军长夫人深深地望着高城,沉痛地开始了她的演说:
  “城城,你已经不小了,怎么能这么糊涂呢?你以为这是你一句‘你们是真心相爱的’就能解决的么?”
  高城有点傻眼,眼前的“角色”尽职地念着自己的台词,很是动情。
  “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前途、他——”军长夫人神情复杂地顿了一下,饱含着嗔怪地目光扫了一眼袁朗,“他的前途?”
  袁朗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动,只有垂在身旁的两个拳头攥得死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这个事情曝露于众,你要如何自处?他呢?”
  高城看看袁朗,又看看军长夫人,哭笑不得。
  “就是你舍得这身军装,他呢?”军长夫人又顿了一下,“他才三十岁就已经是副团级,在那个位置,功勋卓著,本该前途无量,可如果你们的事情曝露了,他的前途就彻底断送了啊!”
  高城感觉到了一种叫做“崩溃”的情绪,有必要说的这么仔细么?偏偏袁朗也跟着入戏了!
  军长夫人这才刚刚开了个头,连停顿换气都十分专业地继续念白:“这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之前不是,现在不是,今后也不是。”
  袁朗和军长夫人交换了一下目光,袁朗微微退了一步,军长夫人踏上一步,自然地走了个位。
  “你爸爸做到这个位置,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我们全家人谨言慎行这么多年,就是怕落下一点口实在别人那儿,你怎么能够奉送这么大的一个把柄在别人手里?你从小到大的那些叔叔伯伯,都是一路跟着你爸爸走过来的人,那是拔了萝卜带着泥,一荣俱荣,一枯俱枯的啊!你怎么能、怎么忍心啊?”
  高城连一个指头都动不了了,四个大字带着音效和标点符号一个个冲过他的身体:“轰杀至渣!”他记得这种说话方式!军长夫人身后仿佛出现了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琼瑶。
  军长夫人换一口气,又挪一步,转了一个站位,接着开口:
  “我们就是不说别人,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现在你们‘真心相爱’,几年后呢?十年后呢?几十年后呢?亲友的压力,工作上的压力,你能保证你们一直爱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么?一旦你们不爱了,要怎么办?”
  军长夫人字字血泪,如泣如诉,高城张开嘴,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妈……”
  “阿姨,”袁朗走上前一步,满面凛然:“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跟高城一起承担。”
  高城一头黑线,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转眼忽然发现一直是灰颜色的高军长变成彩色的了,这就激活了!?
  高军长干脆的很,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脚要踹高城。
  “……爸!”高城惊叫,‘妈’都叫了,也不差再叫一个“爸”了。
  说时迟那时快,袁朗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扑到了高城身前。
  “挡你个鬼!”高军长瞪大了眼睛,本来还只用了三分力气,这下子是全力了。
  高军长一脚踹在袁朗腰腹上,袁朗于是带着高城向后摔去。
  眨眼间眼前的画面变成了慢动作,高城眼见着袁朗缓缓地倒向自己,他身后就是茶几,脚底下缓缓地绊了一下,袁朗就缓缓地坐倒在了茶几旁边。
  “袁、袁朗!”
  袁朗双目紧闭,脸色潮红,高城吓了一大跳,扑上去喊着他的名字。
  高城恍惚间似乎听到一声尖叫连着一声尖叫,一群小姑娘的声音高喊着:“萌死了!!!!!!狗血最高!”
  这都怎么回事儿!
  “下一场医院戏,别担心。”倒在地上的袁朗忽然眼睛睁开一道缝儿,小声说。
  高城瞪眼:“你王八蛋!”
  “台词~。”袁朗手指一弹,高城又听到了提词——
  “他身上还有伤!”高城于是抬头对着高军长夫妇怒说。
  “还有一句。”袁朗接着提。
  “为救我受的伤!”高城的眼睛有点热,不知不觉间动了真情。
  袁朗有点意外,他告诉高城的台词是“那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受的伤!”
  高城手抓着袁朗胳膊说得认真,军长夫妇反应也无比尽职。带着震惊的表情,军长夫人腾腾腾倒退三步,军长大人手上一挥,场景立时又变了。
  高城没松手,再睁眼已经坐在了病床边,袁朗的小臂依然抓在手里。
  场景变成一片纯白的病房,袁朗换上了病号服,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床边一圈儿医疗器械,条条管线连在他身上。
  病房里面没别人,只有各种机器有节奏的“滴滴答答”单调地响着。从上一个场景的喧闹,一下子转到这样的安静,高城一时间没办法适应,好一会儿回神,才发觉袁朗的手臂一直抓在自己手里。高城忽然觉得烫手,慌忙撒手松开。
  袁朗正睡着,手臂没处着力,就那么掉落在床上。高城看见愣了一下,只觉得画面十分刺眼,像有根刺扎进了心里。高城扁扁嘴,思来想去还是犯硌应,伸手重新扶起袁朗小臂,再轻轻放在床上,想了想又塞进被子里面,整理一番才算完事。
  袁朗一直没醒,高城就坐在那里,瞪着眼睛盯着他看。
  也许是因为得到了正经的治疗(?),袁朗的脸色好了很多,睡着的样子很是安详。高城想到混乱的过往和混沌的未来,不觉有些一筹莫展。他说要送他回去,他真的能回去么?这个“梦”真的可以醒么?
  高城胡思乱想着,无意间抬头一瞥,墙上的挂钟迅速地指向了下午5点。
  袁朗动了动手指,嘤咛一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高城正想到尴尬的地方,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
  袁朗于是露出了一个纯良万分的微笑:
  “请问您是哪位?”
  高城瞪大了眼睛,这又是哪出戏?才想骂人,就见袁朗偷偷挤了一下眼睛。
  “咋回事?”高城压着火气闷声问。
  袁朗一伸手,悄悄指了指病例,一边云淡风清轻飘飘地问:“我们认识么?”
  高城皱着眉头想了一圈儿也想不明白这又是怎么了,重重地一推凳子站起来,“你等着,我去找大夫。”说着大步出门。
  袁朗翻身坐起,笑望着高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高城前脚踏出门,后脚就进了一个办公室。一个带着眼镜、五官模糊不清、男女莫辨的人穿着白大褂坐在办公桌前,旁边的灯板上夹着几张头部X光片。
  “我姓仲,你可以叫我仲大夫。”自称仲大夫的人推了推眼镜,不带什么语气冷冰冰地说。
  “百家姓有这个姓么?”高城翻个白眼,默念“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当然有,我还有个堂弟天骐,跟你们袁队长可是熟人。”仲大夫没头没脑地说。
  高城就当作没听到了,废话少说,直接问正题:“他咋回事,你给去看——”
  “不用,我给你说说就成了。”仲大夫打断高城,斩钉截铁地说:“他失忆了”
  “啥?”高城无语。
  仲大夫了然地看看他,问:“袁队长摔倒的时候头有没有撞到什么?”
  高城回忆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茶几?”
  “这就对了,”仲大夫冷笑一声,随着话语渐渐消失不见:“这些作者啊,没事就撞头,撞了头就失忆,很好玩儿么?……”
  高城没来得及眼花,军长夫人又出现在眼前。
  “城儿……”军长夫人泪盈于睫,欲言又止。
  城儿?怎么小名又变了?!高城暗骂。
  “我错怪你们了……你放心,妈妈永远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不管是谁、有什么阻拦你们,妈妈永远支持你们!”
  军长夫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绢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也不等高城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听得皮鞋踏在空旷的走廊上的声音渐渐远去——场景不知何时换成了走廊。
  “七七,”高军长也忽然冒了出来,沉稳的语调说得郑重:“爸爸想错了,小袁是个好同志。”
  高城张开嘴说不出话来。
  “你抓紧去找一下合适的骨髓,如果有需要,可以动员一下全集团军……”高军长点点头,接着说。
  “啥玩意儿?”什么骨髓?什么动员集团军?!?
  “让小袁好好干!”高军长一掌拍在高城肩上,也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军长的背影消失在一团雾中,整个场景都变成了雾蒙蒙的,高城抬起头,看着雾蒙蒙的天顶,实在很想吼一声:什么狗屁作者!
  低头的时候场景又变回了病房里,高城麻木地看了看袁朗,抹一把脸问:“又咋的了?”
  “什么?”袁朗当然知道自己“失忆”了,可他不知道高城这是在问什么,大夫不是应该已经告诉他了么?
  “我……‘我爸’说要找什么骨髓!”高城愤愤地说。
  “啊?等我翻翻设定……”袁朗也有点意外,他之前只看到设定上写到了失忆就没看下去,难道这个作者居然一手不够加上绝症两手一起上了?
  “你也有意外的时候?”高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由得有点开心。
  “当然。”袁朗嘿嘿一笑,翻着设定,笑得无奈起来:“不行,咱不能在这儿呆下去了”
  “为啥?”
  “下面的剧情是‘我’因为白血病眼底出血而失明,然后绕了一圈儿终于查到你的骨髓可以捐给我——”袁朗说着自己也笑起来。
  “失明?白血病怎么会失明!再说为什么会白血病?”高城提高了声音,失忆、白血病、失明,还能更荒谬么?
  “为了狗血呗。”袁朗自然地回答。
  高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袁朗挑了挑眉,笑了起来:
  “这个作者挺纯情的,都没有你出轨我出轨、你相亲我离婚的戏码,单纯的绝症系已经很不错了。”
  高城瞪着袁朗,好半天不说话,袁朗疑惑地看着他。
  “为什么你都不生气?”高城憋着嗓子问。
  “生什么气?”袁朗奇问。
  “这种莫名其妙的剧情,荒唐到家的故事,”高城说着一下子站起来,“你们为啥就能这样接受?”
  “生气能解决问题么?”袁朗摊开手笑。
  “行!你不生气!我替你生气!”高城一脚踹在椅子上,木制的简易椅子在床角磕了一下消失不见。
  “别气了,”袁朗看着高城,笑得温和,“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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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城睁眼的时候,周围是一片混沌。
  “这是哪儿?”
  “时空的缝隙,这次是彻底架空的,作者要重构背景时空。”袁朗随便坐在地上,翻着一本竖排繁体线装的……设定集?
  “架空?”高城疑惑地问,袁朗给他解释过,可他们要去架空的世界么?
  “对,”袁朗抬起手臂,挥动两下那本线装设定集,笑道:“OG现代不是演习就是伦理,架空的也就是警匪谍战,我想尝试一下古装架空会不会好溜一点儿。”
  高城盯着袁朗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门道,放弃地也坐到了地上。
  “你的伤……咋样了?”沉默了一会儿,高城闷声问。
  “没事儿了,”袁朗抬头,笑望着高城的眼睛,扬着眉毛道:“住院出院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高城瞪着眼睛扭过头,暗骂自己:他要是再担心袁朗他就是白痴!
  袁朗嘿嘿笑着放下了设定集,手一挥,周围的景色忽然变了,他们仿佛飘在空中,地上亭台楼阁,人群熙熙攘攘。
  “这什么地方?”高城皱眉,下面的行人房屋简直像电视剧里面的,他们真的来到古代了?
  “看建筑大概是明清背景,别担心,”袁朗笑道:“其实古装比时装好演多了。”
  高城瞪他一眼,懒得说什么。
  “高副营……”袁朗改口:“不对,此时该称呼你为高侍郎了。”
  “啥?”高城以为听错了,什么“侍郎”?
  “你是工部右侍郎,我是左副都御史。”袁朗眨着眼睛道。
  “啥玩意儿?”高城瞪眼,袁朗这明明是睁眼说瞎话。
  “高侍郎,此时不当言‘啥玩意儿’,如今阁下此等身份,理应格外留心言辞。”袁朗板起脸正色道。
  “说人话!”高城怒道。
  袁朗哈哈大笑,收起笑容问:“高副营长历史学的怎么样?”
  “近代史还凑活,古代史就知道军史。”高城如实回答,上学的时候挺喜欢听历史老师讲故事,可这么多年了,除了著名战役之外,真不记得啥了。
  “嗯……有点难办,这个作者颇作了一番功课,虽然史观落伍,职官上糊弄糊弄外行没什么问题。”袁朗颔首沉吟片刻,问道:“你知道你是多大的官儿么?”
  “不知道。”高城答得理直气壮。
  “搁现代差不多是建设部副部长。”袁朗笑道。
  “啥?”作者疯了么?
  “我基本上可以算是最高检察院副院长。”袁朗点点头又道。
  高城瞪着袁朗说不出话,荒谬!荒八辈子的大谬!
  “这不算什么,太子你我都做过很多次了。”袁朗无所谓地道。
  高城莫名其妙到笑出来:“你跟我说这是同人?”
  “这次是夸张了点儿,平常一般都是古装军旅题材,最不济也是武侠。”袁朗毫无愧色,指着底下道:“看——”
  高城顺着袁朗指着手看下去,那是一个很大的府邸,最大的房子屋顶变得透明,一个人正伏案而书。那人穿着古装,身材和样貌高城万分熟悉:
  “王团?”高城惊讶地抬头问向袁朗。
  “工部尚书,建设部部长。”袁朗解说道。
  高城再低头,画面又变了,又是一个宅院,池塘边一个高瘦的人影正优雅地喂金鱼:
  “铁大队长?”高城想起之前见到的那个老头,这是上妆和不上妆的区别么?
  “左督察御使,最高检察院院长。”袁朗蛋腚道。
  高城没抬头,下面的场景已然变成宫殿,一个穿着官服的老者昂首阔步走着:
  “……我爸?!”高城连惊讶的力气都没了。
  “吏部尚书兼文华阁大学士,算是副总理了吧?”袁朗笑道。
  高城痛苦地把脸扭到一边,眼前的景色忽然扭曲了一下,一只手凭空伸出来,然后齐桓横空出世:“队长!”
  “来了?”袁朗点点头应道。
  “多时不见,高侍郎。”吴哲跟在齐桓后面出来,轻快地道。
  高城看看两个人一身古装,回头看向袁朗。
  “吏部给事中,”袁朗指着吴哲,又指向齐桓,重新介绍:“左佥督御史。”
  “许三多和成才也有戏分,暂时没出场。”齐桓向高城道。
  高城来不及说什么,空间又扭曲了。
  “连长!”一个人影跳出来。
  “马小帅!”高城惊道。
  “我现在是吏部郎中,还在您手底下,连长。”马小帅雀跃道。
  高城环视了一圈儿,闭上眼睛在心里仰天长啸一声,睁开眼睛问袁朗:
  “什么剧情?”
  袁朗看看高城,转过头给吴哲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吴哲翻了个白眼,清了清嗓子道:“丞相被废——胡蓝之狱知道么?原型是那个。”
  “不知道!”高城哼一声答道。
  “嗯……您理解成七连改编吧。”吴哲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
  高城心里面揪了一下,挺着脖子攥紧了拳头。
  “抱歉,每个架空差不多都有这一段儿。”袁朗抓抓头,道歉说。
  “然后呢?”高城看也不看袁朗,继续问吴哲。
  “工部从尚书以下很多人牵连进‘胡蓝之狱’,”吴哲说着声音变得有点迟疑,“包括员外郎史今……”
  高城牙关紧咬,拳头攥得更紧。
  齐桓站在一边,见状凉凉地道:“高侍郎别太激动,这不是74文,也不是O74三角,高侍郎太在乎史员外郎,会让他变炮灰的。”
  高城瞪眼,吴哲连忙接着道:“当时上书参倒工部尚书的就是队长——左副都御史。”
  这就是袁朗之前说过的“原著剧情架构”?
  “然后?”高城转过头瞪着袁朗,咬着牙问道。
  “督察院从翰林院新调了一批翰林,当然也包括我,”吴哲耸肩,“顺便也借调了工部主事伍六一,结果督察院着火,伍主事……”
  高城的样子变得有些狰狞,吴哲缩了缩脖子没接着说下去。
  “高侍郎不用担心,54终究是会在一起的。”齐桓点点头,算是安慰。
  高城的声音冷得像佳木斯的冰灯,“然后?”
  “然后就是我们要上场的部分了,”吴哲说得兴奋起来,声音带了点雀跃,“黄河凌汛决堤,工部要重修大堤,鉴于工程浩大以及‘胡蓝之狱’的影响,上头派左副都御史率督察院僚属负责监督。”
  “这扯得上关系么?”高城皱眉。
  “管它呢。”吴哲轻快道。
  高城无语,说话间周围的景致又变了,滚滚黄河出现在他们面前。袁朗凌空扯了两下,他跟高城身上的衣服变成了明代文官式样。
  “准备好了么?”袁朗笑望着高城问道。
  高城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僵硬地扯扯衣襟,哼一声算是回答。
  “那就走吧。”袁朗扬起手,扯掉看不见的幕布。
  “这是哪儿?”高城望着身边像营帐一样的东西问。
  “简易工棚,高副营长就是变成‘高侍郎’也一样身先士卒,”袁朗随便坐在一边的马扎上道:“住在驻堤修坝的最前线。”
  高城仔细看了一圈儿,营帐里面一张木榻,一副桌椅,全然不是办公之处,显然是私人住处。
  “你在这儿干啥?”这是他的“住处”明明。
  “吴哲没仔细说,上场戏修堤的时候决口了,你因为抢救落水小工,跳下江去,我紧接着跳下去救你,”袁朗笑起来,“人虽然救上来了,脸上却伤到了,是故我留下来照顾你。”
  高城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面颊上的疤痕。
  “这个勋章也是每个架空文都必写的,不然我也不敢让你直接上,”袁朗笑道:“多一个疤痕没法解释。”
  高城懒得说什么,当作没听到他说什么。
  袁朗看了看外边,扬着眉眼问道:“怎么样,夜色正美,出去转转?”
  高城从帐门向外看去:天又TMD黑了!这个世界没有时间概念么?看着袁朗邀约的样子,高城也不开口,伸手做一个请的姿势,袁朗于是站起身向外走。
  “你尽管去看,我就不奉陪了!”高城直接躺倒在木榻上道,管他三七二十一,他要睡觉!
  高城其实并不累,他只是有点混乱,他发现这个“梦”越来越真实,他的情绪也越来越现实,这个“梦”越来越不像是个梦。
  袁朗已经走到门口,回过头看到高城茫然的样子,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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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皇上召您和袁御史回京。”马小帅奔进营帐急道。
  “干啥?”高城抹一把脸,他刚刚似乎睡着了,翻身坐起环视一圈儿,其他几个人都在,俨然整装待发。
  “庭议。”袁朗微笑着念了台词。
  “啥?”高城瞪眼。
  “别紧张,我给你提词。”袁朗眨着眼睛道。
  “不是刚过一个场景?这么快就换场景干吗不直接去下一个场景?”高城不解,之前几个场景都至少有4K,作者什么时候变成1K党了?
  “黄河之水浊兮,可以养螃蟹……”袁朗摸摸鼻子,不着边际道。
  “啥?”又说胡话!
  “没什么,进哪个场景我做不了决定的不是?”袁朗赔笑道。
  高城瞪他一眼,问道:“又什么剧情?”
  “黄河大堤不是又决了么,有人要治副都御史的罪。”吴哲习以为常一般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高城奇问。
  “well,‘胡蓝之狱’结束了。”袁朗摊手。
  “兔死狗烹?”高城讶异地看着袁朗,为什么?
  “‘现实’的世界总有着这样那样肉眼看不见的黑暗,”齐桓在一边插话道,“只有原著的世界是没有那些黑暗的美好的童话世界。”
  袁朗笑一笑不接话,问道:“准备好了么?”
  庄严的大殿上,文物百官肃立于大殿两边,督察院左副都御史袁朗跪在正中。
  “皇上,黄河乃国之命脉,堤坊之重、筑堤之要,莫有能及者。重任委于工部,督察院监临,实乃荣耀百世百代之功,臣等诚惶诚恐,唯恐些微失职之为。任重如此,左副都御史袁朗玩忽职守、御下不力,致使大堤一度决防,筑堤工匠死伤数人,工期延误数十日。更有袁朗平日为人品行败坏,放荡不羁,于任上公然亵玩娈童,□□其职,置官威国威于不顾。诸般所犯,损害之大,影响之坏,怙恶不悛,臣等闻所未闻,吾皇见所未见。臣请治左副都御史袁朗之罪,纵念其历年为官所为功绩而不赦!”工部尚书王庆瑞躬身上奏道。
  “王——尚书!”高城惊呼出声,参袁朗的居然是“王庆瑞”?!?
  “臣等请治左副都御史袁朗之罪。”吏部尚书兼文华阁大学士高某某回头看了一眼高城,也上前一步附议。
  “臣等请治其罪!”文武百官应和道。
  “千载休谈南渡错……”跪在当中的袁朗淡淡一笑道。
  ……
  袁朗停了很久,主要角色和龙套们都盯着他看。
  “对不起,我忘词了。”袁朗挠挠头,从怀里掏出剧本要找台词。
  “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高城出声提词,袁朗歪着头惊讶地看着他,高城红着脸解释:“我有时候会看点儿诗词。”
  “高副营长才是原著中最酸的人啊。”吴哲感叹道。
  “锄头!闭嘴……”(齐桓一挥手划掉这两句。)
  “袁御史可是自比岳飞?”高大人沉声责问道。
  “下官怎敢比大人为前朝御史中丞秦大人,今世若是当日,左督察御使铁大人才当为之。”袁朗胡乱跪着,瞟一眼铁路,淡然回道。
  高城站在一众朝廷命官中间看着这出闹剧,心里涌上一个声音,一个冲动慢慢成形,接着渐渐强烈起来。
  “左副都御史好口才,便不知于黄河决堤一事有何解释?”高大人冷哼一声问道。
  袁朗低眉顺目地跪着,老实地按剧本上写的等待念白的时间。高城看着这样的袁朗,心里面的声音振聋发聩。
  “我负责。”高城从文官中走出来,大声说。
  王庆瑞连忙站了出来,拦住高城道:“高侍郎,圣上座前,请注意言辞,不要信口开河。”
  “我是工部侍郎,黄河筑堤都是我负责的,为啥出事儿了找别人?”高城昂首挺胸大声说。
  “工部领圣意负责具体筑堤工程施为,左副都御史为监管工程之总管,责任理应由之担负。”文官中又站出来一个人,高城认识那张脸,那是他们集团军的某参谋长。
  “兵败了都是监军问领兵将领的罪,还有问监军的罪的时候?我真是开眼了。”高城梗着脖子说。
  “高侍郎!殿前重地,岂是你胡言乱语之地!还不速速退下!”王庆瑞转过身体,面向高城怒喝道。
  “我还真就胡言乱语了,左副都御史亵玩的‘娈童’就是我,朝廷命官甘做娈童,你们又要怎么置我的罪?”高城盯着这个“王庆瑞”,豁出去了,半分也不退让地说。
  “高侍郎!”高大人厉声喝道。
  袁朗自高城站出来就不再作声,跪在一边笑着看着高城“胡言乱语”。
  “你让他参倒工部尚书,”高城指了指袁朗,向几个有名有姓的角色道:“你们联手扳倒了丞相,”又指向高大人“你上位了,”接着指向铁路“你站稳脚跟了,现在开始清君侧了是不是?”
  文武百官一片哗然,主要配角们震惊地盯着高城说不出话来。
  高城还不罢休,瞪着眼睛喝道:“不达到势力均衡不罢休是不是?”
  铁路目光黯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经变跪为坐悠闲地看戏的袁朗,站出一步,沉声道:“高侍郎!”
  高城谁也不理,抬起头向着模糊的屋顶怒道:“好计划!好设定!我给你鼓掌,给你们鼓掌!”
  “高副营长。”
  袁朗站了起来,一挥手扯掉场景,高粱大殿和文武百官立时消失不见,高城余怒未消,怒视着袁朗。
  “我以为你会早一点发飚。”袁朗笑得温和。
  “这是同人?”高城瞪着袁朗问。
  “是。”袁朗点点头。
  “你跟我说,同人是同样的人做不同的事情。”高城直视着袁朗的眼睛。
  “没错。”
  “那这算什么?”高城指着曾经站了那些角色的方向,“从设定到剧情,这些人,跟我、跟你、跟他们所有人有一丁点儿关系么?”
  袁朗只是笑着不说话。
  “这到底同哪门子的人了!”高城用力扯下身上的官服,狠狠地扔在地上。
  袁朗安静地看着他,放松地盘腿坐到地上,等到高城的火气终于开始散去,轻描淡写地说:“Original spirit。”
  “别跟我拽鸟儿语!”高城低头瞪着袁朗。
  “你可以不承认这个结果,但你不能怀疑他们的动机。”袁朗微笑着说。
  “动个鬼机!”
  “高城,她们都爱你。”袁朗抬头看着高城。
  “用不着!”高城一挥手,“她们爱的人我不认识!”
  “即使不做军人、不在现代、不在你的时空,你一样是高城。”袁朗站起来,直视着高城的眼睛,“别人不是、我们不是,你是。”
  (四)Matrix
  袁朗就那么看着高城,看到高城发毛。快三万字了,袁朗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他,高城从袁朗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什么东西,像是坚毅,也像是盟誓的东西。
  “你到底想干什么?”高城盯着袁朗的眼睛问。
  袁朗别开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我一直有点将信将疑,以为这是哪个作者精分了拽我思故我在。”
  高城依然盯着袁朗,他有很不好的预感,袁朗会说出更让他不能接受的话。
  “我领你到处穿越其实也没安什么好心眼儿,这我得承认。本来还想穿到抗战文的。”袁朗正过头,对上高城的眼睛。
  高城想了想,仰起头“哈”地一声,“你利用我。”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我以为这是作者想要的,我也想;”袁朗抱歉地笑笑,对所作所为供认不讳,“这个设定足以把整个同人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你知道我们老A是从来不嫌事儿大的。”
  袁朗只是想让他到处捣蛋?高城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这能不能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背叛”?
  “你说,说要送我回去,是撒谎?”高城问得平静,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袁朗很快坚决地否认,“至少不全是,我以为顺着作者的安排,你自然会回去。”
  高城觉得胸闷,抬头长舒了一口气,还是吐不尽憋在胸口的郁气。
  “又或者这只是一个包袱,一个背景,而你最终还是会留下来,和我谈情说爱双宿双飞。”袁朗的目光没有离开高城,语气里全是真诚。
  高城不敢相信,也不想去想,原来他说他是“真人”,袁朗从没相信,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是以为这是一出戏、一篇同人文。
  “对不起,我想错了,”袁朗紧紧盯住高城的眼睛,直到他回应他的目光,“我会送你回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高城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一声:“我可以相信你么?”
  “我希望你相信我。”袁朗用力地说。
  高城看着袁朗,袁朗眼睛里的东西他还是看不清,他想起了之前袁朗说要送他回去时的样子,无论理智多么猛烈的叫嚣着荒谬,他就是愿意相信——当时愿意,现在也还是。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信你最后一次。”
  袁朗望着高城,他要稍稍抬起头,他还记得第一次见这个“高城”时情景,如今眼前这个跟那时的一模一样,对一切充满希望,勇往直前。袁朗笑了:
  “承蒙信任,不胜荣幸。”
  “他们这么调情,我怎么忽然觉得有点雷呢?”吴哲抱着手臂站在一边说。
  “不雷怎么萌?”齐桓有点风凉地接着说。
  听到两个人的对话,高城吓了一跳,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出来的!
  “嗨,高副营长,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吴哲轻快地问好,“别像见鬼了似的,您想说我们不是刚刚才见过?”
  高城哼一声,其实他想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能让他惊讶的?
  “昨天的我不是今天的我,刚刚的我不是现在的我,事实上我们每一次见面都是初次见面,”吴哲绕车轱辘一样说:“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齐桓一把拽过吴哲,向着高城点点头问好:“高副营长。”
  吴哲没再管高城,冲着袁朗问:“队长,什么计划。”
  袁朗向高城笑了一下,转过头看着两个老A,笑容变得诡异狡黠:
  “强行突破。”
  袁朗说着一挥手,高城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透亮了,没有了一直以来打了柔光一般的效果。
  高城环视了一圈,周围什么都没有,一片干净的透白,几个人零散的或坐或站,神情轻松地看着处在中心的袁朗和他。
  “这次没有作者支持,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了,”袁朗笑着说,“高副营长,我向你正式介绍一下我们的人。”
  高城看了看袁朗,点了点头。
  袁朗先指向高城不认识的几个:“连虎、黄自强、佟立国、薛钢。”
  高城一一与老A们握手,几个人的样子很普通,跟高城手下的兵几乎没什么区别。
  “这几个,算是重新认识吧,”袁朗指着高城认识的,“许三多、成才、吴哲、齐桓。”
  许三多高兴地扑到高城身上,“连长,我可想你了!从来没见过真人,今儿可算是见着了!”
  成才伸手把许三多扯回来,骂着:“三呆子!从来没见过想个啥!”转过头向高城问好:“连长,久仰。”
  高城尴尬地咳嗽两声没回答。
  齐桓向高城腼腆一笑,手上拉着吴哲不许他胡扯,吴哲撇撇嘴,向高城点点头算是重新问好。
  袁朗叉着双臂歪着脑袋站在一边看着,等到所有人都见过面了,笑着对高城说:“铁大队长不归我管,我手底下的老A都在这儿了。平常龙套都是大家混着客串的,有名有姓的就这些。”
  “就这些?”高城有点意外,老A怎么说也是团级单位,怎么就这么点儿人?
  “还有些原创配角,都是作者空降的,我管不了他们。”袁朗眨眨眼睛说。
  高城想问到底怎么个“强行突破”法,袁朗不等他开口,面向自己的兵,手上一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拉出了一个红色的“Esc”键,然后按了下去。
  场景忽然变了,空中传来活泼的电子midi音乐,高城发现袁朗前面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菜单,武器、药品、技能一项项列的清楚,还配有图片;所有老A排成一排,每个人脚底下一个绿色的圆圈。
  袁朗扔给高城一个游戏手柄,老A们已经开始大声叫着要配备的武器名字和药品名称了。
  “这是我从各个文章中间收集的,大家尽量挑现实派、考证系的作品里的。”袁朗拿着手柄一项一项地给他们装备。
  “收集?”成才找了个方向测试着MSG90的瞄准误差。
  “烂人!A来的吧?”吴哲一边往自己身上套东西一边鄙夷地说。
  “口胡!她们留着又没用。”袁朗说得理直气壮。
  “队长,没有存档选项。”许三多认真地说。
  袁朗转过头看看高城,无奈地笑笑回过头,“抱歉,没有存档读档,这次不能删掉重写。”
  高城拿着手柄愣住了。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装备好了,袁朗看高城一直没动,也没给自己配装备,叹了一口气,把自己身上的装备分了一半给他,想了想,又调出菜单把所有的药品都给了高城。
  “你这是干啥?”高城不要,他一开始就不想要,其实他怀疑这些东西真派的上用场么?为什么袁朗明明似乎认真起来了,情况却变得更加荒谬?
  “拿着吧,”袁朗笑了,拒绝收回,“我们接下去的地方可是危机四伏,遍地NPC,你是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
  高城不语。
  袁朗转过身去,问着整装待发的老A们:“准备好了没?My pumpkin~”
  “啥???”高城才觉得有些感动,听到袁朗的话又觉得一阵恶寒。
  “哦,我的小南瓜~。”袁朗回头大言不惭地说。
  高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我觉得追本溯源地直接称呼‘南瓜’的词源,更能体现这个词的含义。*(^w^)*”
  ——高城发现袁朗脚底下忽然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对话框,上面这样写着。
  这都什么玩意儿?“*(^w^)*”又是什么玩意儿???
  “准备好了么?”袁朗又问向其他老A们,在对话框里面。
  “好了!wwwwwwww”老A们大字地回答。
  “那就出发吧!”袁朗指点河山一般地一挥手,所有老A一下子消失了,场景变成了一片荒原。
  高城一时没反应过来,“人呢?”
  袁朗嘿嘿一笑,“等进了战场就调出来了,谁还真带着一溜儿人走地图啊。”
  高城干瞪眼,只能当他胡说八道,跟着他往前走,不知前路何方。
  第一场战役发生在一个废墟,激活的佣兵们头顶上顶了个牌子“AboveFreezing剧组”。
  战斗在接触的同时打响,高城跟着袁朗一脚踏进了着着火的战场。
  袁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个键盘,坐在了看不见的桌子前,老A们一个个都顶着名字冲到了前方。
  “加血加血!”吴哲喊着。
  “补魔法!”齐桓吼。
  “看我绝技!”黄自强高声叫。
  “靠!卡住了!”连虎大喝。
  袁朗的手指飞速地在鼠标和键盘上点击着,微操水平全开,高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战终于结束,卡住的连虎没能回来,佟立国也没有回来。剩下的老A们没有悲伤,他们没时间悲伤,逝去的人会回到基地的复活处,接下去的战斗还将继续。
  袁朗领着高城走入一个河谷,下一场战斗接踵而来。
  战斗开始之前,许三多笑得一口雪白的牙亮闪闪地说:“连长,等这个故事结束之后,我要回老家上一个BG的戏结婚,木妈给我介绍了个好姑娘……”
  不等许三多说完,成才一脸惊恐地打断他:“三呆子!啥话能说啥话不能说到现在还不懂吗?这是禁句啊!谁说谁挂!”
  一语成谶,许三多没有回来,河谷里漫天砸落了各种形状的方块,他没有来得及跑出来。
  接下去的战斗中,一个巨大的泡泡档住了前进的战斗,薛钢用身体挡住了马上要爆炸的泡泡,带着坚毅的笑容对大家说:“你们先走!不要管我!队长,帮我把□□交了……”
  黄自强吃了霹雳蘑菇,冲在队伍的最前方,在蘑菇失效的霎那,被一颗飞弹当头砸中……
  队伍的人数越来越少,高城步步心惊。
  “这有什么,开头就标了全灭的文也有的是。”吴哲漫不经心地说,然后耗尽血格,再也没有醒来。
  进入巷战之前,成才半带抱怨地说:“队长,我不适合对战。”
  袁朗瞟了他一眼,不带什么语气地问:“RPG背景的已经没了,我们就快弹尽粮绝,前方还有无数战场,后方没有退路,你有什么?”
  成才抱着MSG90微微笑了,立正站好,昂起了秀美的头颅,没有抬高也没有压低声音,平静地说:“报告队长,唯有意志。”
  袁朗点点头,笑得很温柔,“去吧。”
  离开激战的街巷的时候,他们把成才也留在了那里,四个匪徒一起阻击了他,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带着笑容……
  “高副营长,回去之后……别忘了队长。”齐桓扔出最后的绝技之前,回过头跟高城说。
  黄昏的时候,高城远远地看了到师侦营的营部,他转过头,身边只剩下遍体鳞伤的袁朗。
  “我们到了。”袁朗背对着夕阳,扬起眉目向着高城微笑。
  高城没想到,师侦营的营部变成了一个虚拟的战场,他熟悉的所有人都变成了阻止他们前进的NPC,袁朗宛如屠龙的骑士,带着“公主”高城披荆斩棘——
  袁朗随手敲掉作者咏叹调式的转场,刚打完NPC何洪涛就看到这样的话挂在墙上。
  “这是游戏的最后一章,作者找重头人物做反派也挺正常的,最终Boss都说不定是王团。”袁朗给高城解释说。
  高城在想别的事情,盯着袁朗身上多出来的红色痕迹,闷着声音问:“中校,你为什么要救我,不惜帮我挡枪挡刀?”
  “这个?”袁朗顺着高城的目光看了看身上的狼狈,耸耸肩说:“好的小攻是要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挡得了枪的。”
  “少跟我扯淡。”高城皱眉,没正行到底是掩饰还是根本就是这人的本性?
  高城气鼓鼓的样子还是那样生气勃勃,袁朗温和地笑了:“在这个世界里,如果你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我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所以全都自己挡下来么?这并不是一个答案,高城不满意,非常不满意。
  “为什么不惜一切也要送我回去?”高城拧着眉问。
  袁朗歪着脑袋笑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转身继续前行。
  高城望着袁朗的背影,忽然有种感觉,他永远都在看着眼前这个人的背影。
  开始的时候是他慢慢离开,他站在原地等待。而当他开始迈开步伐向前追去,每当他以为他可以和他并肩的时候,抬起头看到的却还是他的背影——
  墙上一个接一个地又出现了两行文字。
  “这是什么?”高城一脚踹在墙上,几个字震落在地。
  袁朗回头,看到文字哈哈笑出来,瞄到高城面色不善才收笑,咳嗽两声说:“看,你呆在这个世界一天,就永远脱离不了他们的掌握。”
  高城盯着袁朗的眼睛,那里面的无奈让他心慌。高城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头,第一章他一头雾水,第二章他呆若木鸡,第三章他渐入佳境,这一章他怎么就情窦初开了?
  袁朗从第一次见面就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为什么他却觉得这一切越来越真实、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
  高城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无底洞,失重的感觉从强烈到麻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头。
  不知道第几场战斗在顶楼无声打响,对手是洪兴国,高城一不小心叫一招“指导员的拥抱”砸到,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睁眼的时候没了袁朗的踪迹,高城忽然觉得一阵心惊,慌忙找出去,发现袁朗抱着枪坐在楼顶上。
  夕阳还挂在他们来时的高度,从那个角度看起来袁朗的背影很小,他一边擦枪一边嘴里哼哼唧唧,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走近了才听到他在唱歌,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那是首老歌:You are my sunshine ,my only sunshine .You make me happy when skies are gray.You'll never know dear ,how much I love you .Please don't take my sunshine away……
  袁朗的歌声说不上好听,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节奏也慢的不象话。高城知道这首歌,他记得那是一首强颜欢笑的歌,轻快的曲调唱着一个男人的失恋。此时袁朗呢喃一般地哼出来,竟带了些洒脱和自嘲,高城有点分不清胸中渐渐涌起的情绪该怎样形容。
  (黄昏是同人中出现最多的时刻,一眼望去满山都是往事,主角和故事也变换了通常的样子,像在电影里……你就坐在楼顶的拐角,带着某种硝烟的味道,有点呛人、沧桑的气息。走近的时候才发现你在唱,事情就在那个时候发生了……
  袁朗:抱着枪唱情歌有点诡异吧?
  神谕:要有歌。
  于是袁朗唱了。)
  高城想起他在下落,一时间恍然大悟,下落的途中,袁朗始终拉着他的手。
  袁朗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高城,咧嘴一笑:“呦,起来了。”
  高城怔怔地看着他。
  “作者很喜欢这首歌,萌这个场景萌到死,说什么也要我唱给你听。”袁朗摊手解释。
  高城看着袁朗,袁朗身上几乎没有好地方了,坐在那里的样子仿佛再也起不来一般。一个想法呼之欲出。
  “我不回去了。”高城握紧了拳头,高昂着头说。
  “为什么?”袁朗奇怪地盯着高城,慢慢坏笑起来,“高副营长,你别是喜欢上我了吧?”
  “谁、谁……谁……”高城顿时满脸涨得通红,否认的话却说不出口。
  袁朗柱着枪歪歪斜斜地坐着,懒洋洋地抬头看着高城,语气惫懒,内容却是真诚的:“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袁朗’,不值得。”
  高城俯视着袁朗,火气渐渐升上来,他凭什么质疑他的情感?
  “你是老A的中队长不是?”高城睥睨。
  “是。”袁朗老实地点点头。
  “你叫我俘虏了两回对不对?”高城傲视。
  “对。”袁朗咳嗽两声,这个设定不提也罢。
  “你是许三多和成才的领导不是?”高城趾高气扬。
  “是。”袁朗苦笑,这两个主角可谓“让他欢喜让他忧”。
  “你酒量二两,跟我和舍命是不是?”高城逼视着袁朗。
  袁朗偏过头想了想,笑着认真回答:“跟你和舍命没错,酒量二两是A你的。”
  高城气结。
  “那就去他的酒量二两——你为啥不是我认识的袁朗?”高城问得凶神恶煞气势逼人,“我认识的袁朗,就是个明着叫我俘虏两次,实着毙……毙得我满地爪牙的死老A!”
  “也有文章设定‘咱俩’青梅竹马又或者缘定三生的。”袁朗缩缩脖子,摸着鼻子妄图转移话题。
  “去TNND文章!我认识的是你!”
  袁朗盯着看了高城一会儿,撂下枪开始翻东西:“你等我去翻翻设定……”
  “翻个屁!”高城怒喝,喊完忽然烦躁起来起来,一脚踹飞了旁边地上的枪,“你TMD就要死了,还管我回不回去干□!”
  袁朗也来了脾气,瞬间站起来盯着高城的眼睛:“我死了明天照样复活,你的兵呢?你的师侦营,你的七零二、马小帅、甘小宁、史今、伍六一……你在你的世界里的所有呢?你都不要了么?”袁朗一口气列举了他认识的所有702团的人,这些几乎无一没跟他CP过。
  高城沉默了。
  “高城,你不属于这里,”袁朗退后一步,低下头笑了一下说:“有个可能我一直没说,你应该也想到了。”
  高城盯着他看,心里似乎空白一片,又似乎明晃晃地写着那个答案。
  “你穿来这里,同人的世界本来的高城呢?”袁朗平静地看着高城,“有没有可能穿越到你的世界,原著的世界里去。”
  高城愕然,张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个高城可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今天二愣子、明天纤细敏感,时不时犯个胃病、动不动偏头疼的,你就是不考虑考虑你的形象,也考虑考虑别人的承受力是不是。”袁朗坏心眼地笑着说。
  “行了你别说了,我回去,我死也要死回去!”高城怒了,虽然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发怒。
  袁朗笑够了,收起笑容蛋腚地说:“你喜欢上我,只是一时的感激,就好像灾难片动作片的女主角爱上男主角。”
  “少TM跟我废话!你懂个屁!谈感情……”高城以眼为刃,狠狠地剜了袁朗一眼。
  袁朗呵呵笑起来。
  高城仰起头,看着桔色的夕照消失在藏蓝的天际,狠了狠心,低下头问:
  “你那个啥我么?”
  袁朗像是嫌站着累,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高城看了看他,也跟着坐在一边,他其实不在意那个答案,只是需要问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高城以为袁朗不会回答了,袁朗终于开口。
  “我一直以为我喜欢上你是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考虑的,那毕竟是我之所以存在最根本的东西,”袁朗手撑在身后,仰着头喟叹:“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其实并不是。”
  高城没听懂,他转过头去看袁朗,袁朗带着很淡的微笑仰望着天际,一瞬间高城忽然明白了,面红耳赤。
  袁朗侧过头哈哈大笑:“看,你连这么基础的狗血告白都受不了。”
  ……(此处删去最终决战2000字)
  高城慌了,Boss消失了,袁朗的样子像是随时可能死去,只有神志清醒得像回光返照。
  “玩过游戏吧,”袁朗依然说得轻松,“Game over之后角色会复活,你只要明天早上回老A基地就能再见到我了。”
  高城想骂人,告白之后就是死别,作者脑袋叫门夹了么?
  (千里之外的成才遥遥叹了一口气:连长,禁句是不能说的……)
  袁朗说他们会复活,之前的所有人都会复活,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次,可高城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离别。尤其是袁朗的。
  天空中忽然缓缓飘起了谁的歌声——
  “这TM怎么回事?”高城火了。
  “大概是作者在放BGM。”袁朗笑着说。
  “谁TM挑的歌?!”这都什么歌词!
  淹没在城市里,看不见的星星,其实依然守护你……
  袁朗凝神细听,笑容渐渐深沉:“高城你抬头。”
  夕阳终于落下,战场上的火光映得天都亮了。
  “星星就算看不见,也一直呆在原地,”袁朗拼着最后的力气拉下高城的头,“我会化作星星,永远守护着你……”
  高城呆住了,袁朗的话像是一颗炸弹,在他心底轰然爆炸,巨大的烟尘充满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他不知道该怎样描述那种感觉。如果感情可以共享,那一刻他相信他装满了全世界的哀伤。
  在意识到之前,高城紧紧地抱住了袁朗,抱得是那样的用力,恨不得让袁朗融入他的骨血。
  袁朗的头靠在高城的肩上,轻轻地说:
  “能让我说句遗言不?”
  高城咬牙,更用力地楼住他。
  “别把我撒三七五上,也别放个罐儿存自己家里头,更别做成什么小装饰品,我明天还要上别的戏呢。”
  高城用尽全力完成着那个拥抱。
  “等我死了,给我洗洗,换件儿衣服,就这么死着不舒服。”
  高城终于受不了,一把推开袁朗,怒道:“你到底要不要死!”
  袁朗眉眼弯弯,温和的笑着:“你让我再说两句,不然没机会了不是……”
  高城愤而放开他,下一刻发现袁朗的身体软了下来。
  他把袁朗轻轻放在地上,袁朗没有动;给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袁朗还是没有动;盯着他看了那么久,袁朗一直都没有动,再也没有动。
  “起来!你给我起来!”高城忽然失控地喊起来。
  曾经他不敢取出一颗卡在肌肉中的子弹,高城觉得很奇怪,他怎么会不敢,如果一个人要死了,袁朗要死了,他为什么会不敢?
  “起来!”高城用力敲在袁朗没有起伏的胸膛上。
  “起来!!”高城狠命地把空气吹进袁朗冰冷的嘴唇里。
  BGM换成了《And So It Goes》。
  (五)SOPHIE'SWORLD
  ——一个人能做,俩人不能做,大伙儿全能做,不能瞧着做
  (删)
  (六)The Butterfly Effect
  “感谢各位的观看,本剧因种种原因到此结束,对于因此对诸位造成的损失,制作方概不负责……”
  湖绿色的剧场,粉红色的舞台,舞台上站着一个人,这样说着。
  高城站在剧场出口的地方,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只隐约觉得那个声音有点像之前的那个“仲大夫”。
  剧场很大,观众很少,沙发没几个,板凳也不多,多数人坐在地板上或者站着,听到台上人那么说,轰的一声炸了锅。
  无奈事已至此,炸庙也没用,观众们渐渐放弃了抗议,向着出口走来。
  高城让开出口,听到女观众们走出去的时候的讨论:
  “没有结局也算是一种结局吧,这样也挺好。”
  “HE、BE不要紧,有结局就行啊。”
  “挺好的开头,怎么就这么坑了呢,真可惜,作者太可恶了。”
  还有几个人围在舞台下面跟上面的人理论:
  “退票!”
  “忍了那么长时间,”台上的人还在解释,说话的火儿了,“解释个头●啊!没说的,退票!”
  “我要告你们欺骗观众感情!”
  高城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一个声音忽然从身边传来。
  “好玩儿吧?观众们的反应,”那是一个坐在角落的阴影里面的人,“我最喜欢坐在这里,看台上台下所有的人、故事、所有的一切。”
  高城看着那人。
  “你是谁?”
  “我是理念世界的袁朗。”那人回答。
  “袁朗”指指身边的座位,要高城坐下,高城摇摇头,直挺挺地站在那儿看着他。
  “袁朗”笑一下,站了起来,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向着舞台方向走去,高城将信将疑地跟了上去。
  “为了让部分理工科的读者们明白,你最好问一句。”“袁朗”笑着说。
  “问啥?”高城早就见怪不怪了,有什么好问的。
  “什么是理念世界。”“袁朗”转过头看向高城说。
  “是啥?”高城鼻子里蹭出一个哼,从善如流地问。
  “理念世界是所有概念的来源,是非物质的观念的集合,简单说我是所有‘袁朗’的模子、是人民币的票样。”“袁朗”装模作样地解释,语气不知是骄傲还是自嘲。
  高城盯着“票样袁朗”筒子不说话,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学会了一件事:不管长相是眼前这个样子的人说什么,都先别急着相信。
  “想知道本来接下去的故事么?”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舞台前面,票样站定脚步,转过身问。
  高城挣扎了许久,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剧情是你看到了透明的‘作者’君,你问她,为什么会有这种种,她告诉你,那是因为爱。你痛斥她,那些角色是活生生的人,生活在她们建构的‘同人的世界’中,她让你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票样说着坐在空出来的沙发上,舞台前面仅剩的几个人已经走了,台上的人也不见了踪影,整个剧场就只剩下高城和票样两个人。
  高城默然坐在了票样旁边,舞台上没有人,布景还停留在作为战场的师侦营,高城看着袁朗战斗过的地方(Orz)、袁朗哼歌的地方、袁朗倒下的地方,票样筒子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进去。
  票样看到高城坐了下来,一挥手改变了舞台上的布景。
  “你回到了老A的基地,看到了吴哲,和OZ文中的袁朗,那不是你认识的袁朗,你认识的那个已经格式化掉了。然后你手握着那颗从袁朗身体里取出的子弹回到你的世界,那里有一个袁朗,只是依然不是你爱的那一个。你找不到你的袁朗——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随着票样的解说,舞台上的场景飞速地变幻,高城仿佛看到了本来应该发生的故事浓缩在一弹指。
  沉默了很久,高城索然开口:
  “我不爱他。”
  “是么?”票样意有所指地反问。
  “我为啥、为啥爱他?”高城低下头,看着地面,没什么说服力地反驳。
  “爱情只找得到证据,找不到原因。”票样笑笑,蛋腚地说。
  挥手间舞台上的布景又消失了,票样的话还没说完:
  “文章以一句‘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作结。接着是烂大街的反转结局,某个袁朗说:‘这本子不错。’某个高城说:‘这啥玩意儿?你看懂了?’——这就是那个被毙掉的ending。”
  高城仍然没有反应,票样倒来了兴致。
  “你要问我‘为什么’。”票样侧过身体,盯着高城说。
  “为啥?”高城木然问。
  “因为不够虐。雷雷才健康,虐虐更销魂,作者被朋友雷了,这个版本她不满意。”票样向后靠向一边,手肘支着扶手解释。
  高城不管票样说什么,他只想知道一件事:“袁朗呢?”
  “你要哪个袁朗?”票样笑着问。
  高城愣住了,哪个?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袁朗就是袁朗。
  “我要我认识的那一个。”高城想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形容。
  “那一个已经死了。”票样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说他会复活!”高城急了,扬高了声音。
  “哦?”票样笑了
  “他说他明天还要上别的戏……”高城急切地说。
  “对哦,你要看么?”票样笑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本东西。
  “什么?”
  “我还有点小小的权利,可以选择‘剧本’,你要看什么样的?”票样摊开那本东西,递给高城,那是一本Menu,“点吧,我把这个权利借给你用。”
  高城看着Menu,上面写满了一个个不知所谓的名字,他有点混乱,票样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个。”高城豁出去了,指着一个名字超短的说,这些日子他还学会了一件事,顺其自然。
  舞台上的大幕变幻着出现了一行字样:
  Waring:
  以下内容,“剽窃”、“抄袭”、“借鉴”、kuso自多部名篇,请注意避雷。
  那是一片荒凉的草滩,傍晚前的一段时间,没有风,空气中弥散着午后残留的暑气,老A一个中队的人拉着散兵线,警戒地行进着。
  “队长,到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们任务到底是啥了吧”一个老A不忘劳逸结合,放松地问。
  “少废话,注意警戒!”中队长同志带着笑意斥责。
  后来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征兆,在第一阵微风拂过的时候,中队长就察觉到了不对,下一瞬间行进在最前方的许三多像是卷进了哈哈镜里,整个人变成一团扭曲的影像,然后消失不见。
  中队长原本有机会撤退,然而在察觉到的同时,中队长拿出了全息影像纪录传输装置。以许三多消失的地方为中心,四周的景物迅速地扭曲不见,像是凭空出现了一个无形的黑洞,无声无息地吞噬了所有一切——
  画面至此戛然而止,这是A大队三中队所有队员最终的影像……
  “咋回事?”高城愤然叫了停,他终于找回了他的脾气,“这是开始?”
  上来就全灭?!纵使高城如今承受力非凡,这样的开头也远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
  “这就是开头阿,亲爱的高城同志。”票样笑呵呵地说。
  “主角不是他们么?”都死了还怎么演?
  “这篇是倒叙。”票样点点头说。
  “不看了!”高城要看的是“复活”,不是再死。
  “要换么?”票样问。
  “这个!”高城指向了另外一个英文名的。
  又是一轮炮火过后,高城晃了晃脑袋,扑啦啦抖落一头的土。没睁眼的时候觉得身上有点重,睁眼就看到袁朗趴在自己身上,两个人快被尘土埋住了。
  高城想起最后一发炮弹打过来的时候,是袁朗带着无奈的笑把他扑倒在地,不然他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哎!”高城扶着袁朗的肩膀轻轻摇晃,“你没事儿吧。”
  袁朗动了动,又是一阵灰土。他抬起头,脸上的脏污盖不住下面的苍白。袁朗没说话,扬起嘴角给了高城一个微笑,一如既往地狡狯。
  高城察觉到了不对劲,撑起袁朗的肩膀,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袁朗顺着高城的目光往下看,不禁轻笑出声,弹片在他肚子上开了个大洞,里面的东西争先恐后的喷流出来。
  “亲眼看到自己的肠子……也挺不容易的。”袁朗的声音轻了下去。
  “你……你……闭嘴……”高城手忙脚乱地让袁朗平躺下来,满手的血混着灰土,不知该不该把那些推回袁朗的肚子。
  袁朗张开嘴,想说什么……
  高城看不下去了,他不想听袁朗的临终遗言,冲着票样大声喊了停。
  “这又是咋回事?我为什么会跟他一起上战场?”刚是一个全灭的,这回变成死在他眼前,这跟正文有什么区别么?
  “这是抗战架空阿——哦,错了,这是龙迷文。”票样抱歉地向高城笑了一下。
  高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那感觉仿佛真的一般,粘稠的、滑腻的,红的、白的,黏在手上,挥之不去。
  “换一个!”
  医院的布景让高城有点不详的预感,好在一身常服的袁朗让他松了一口气。
  “高营长,多日不见,听说你肩上的担子又重了。”袁朗指着高城肩膀上多出来的一颗,坏笑着说。
  “少TM跟我贫,你来这儿干什么?”高城翻个白眼问。
  “最近鼻子总是出血,正好开会,就过来看看。”
  听到袁朗的话,高城的神色凝重起来。
  “结果出来了么?”
  “没,才抽了点血,让我等着呢。”
  高城有点欲言又止,袁朗云淡风清地笑了,“忙你的去吧,高营长,跟这儿陪我也没用。”
  “那你……”高城斟酌了半天才想到一个说法,“注意身体。”
  “行。”袁朗爽快地答应。
  高城再接到袁朗的消息已经是半年后,他在演习里碰到已经调离老A的吴哲。
  “你们队长最近怎么样?”高城随口问起。
  “您不知道么,”吴哲干笑一声,神情黯淡,“我们队长已经不在了,白血病……”
  “为啥他会得白血病?”高城怒极反笑,他已经从关心“为什么”到关心“怎么”了。
  “这个还真值得一提,这是核辐射造成的。”票样查了一下资料,“我也有点意外,这里面‘袁朗’是龙套其实……”
  “这俩也都是倒叙?”高城问。
  “这倒不是,有些作者就是喜欢先写结局,她们主要想写的也就是这样的结局。”票样解释。
  “再换!”
  (从略)
  房间爆炸了,袁朗没有出来。
  “这个又是怎么回事?”高城咬着牙笑得扭曲。
  “这个是常规死亡了。”票样呵呵笑着回答。
  “换下一个!”
  票样帮着高城挑了两个,一个“袁朗”被先□□后□□、□□□□一百遍,之后在“高城”的帮助下自行了了断;另一个用自己换了人质,被□□组织车裂示众……
  票样脸面有点挂不住了,高城一把又抢回了Menu,自己点了下一个:“我还就不信邪了!”
  “高副营长,这是……这是袁朗交给你的。”
  高城瞠目结舌地望着铁路,茫然地结果染血的信封。
  高城: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大概我已经不在了。
  很抱歉把“遗书”的收信人写成了你,我也有很多难处……一言难尽,时间紧迫,我就不多说了。
  如果把我对你的所有感情、这封信想表达的内容凝聚成一句话、三个字,那就是:我爱你。
  不要问我为什么要等到这时候才对你表白,我有很多难处……
  请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也别担心我向你要求什么。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要求你什么了,是吧。
  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你感到微风拂过,那是爱你的我,在天堂守护着你;如果你感到阳光照耀,那是爱你的我,在天堂注视着你;如果你听到清泉潺潺,那是爱你的我,在天堂爱着你;如果你看到山花烂漫,那是爱你的我,在天堂继续深爱着你……
  最后,我只希望,你可以幸福的活下去。
  爱你的袁朗
  猴年马月驴日
  ps.请不要介意我死不瞑目的爱,如果这造成了你的困扰,请你忘了我……
  高城抓起Menu就要扔向台上,票样连忙拦住:
  “别,你看她们也挺不容易的,再给你换一个,这个肯定行!”
  袁朗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仿佛只过了一刹那,又仿佛已经过了一阿僧祗劫。
  他轻轻敲在不知谁的门上,叩门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上,跟回音连绵成一片,没有人应。
  他推开那扇门,门没锁,房间里干净的像从没人住过,只有墙上残留着白色的印迹,方方正正,像一个窗口,那里本来挂着齐桓的枪械图谱。他打开每一个抽屉,每一个柜门,想找到什么落下的东西,证明有人真真切切地住在这里过。
  他走出那个房间,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然后走向了对面的房间。门上没有了名牌,但他知道,那是成才的寝室,那是吴哲的,□□、石丽海、连虎、□□□、C3……每个寝室都没有人。
  最后他来到了自己的寝室,那里堆满了一个个箱子,装满或者空了一大半的,每一个上面写着一个名字,他一个个的打开,仔细地察看着他的南瓜们留下的。东西还在,为什么主人们都不回来?
  过些天它们就要交给他们的亲人。
  天亮了。
  弹指即是须臾。
  “终于找找一个没死的了,这个怎么样?”票样笑吟吟地看着高城。
  “你让他死了吧。”高城的脸一片铁青。
  票样“袁朗”慢慢收起了笑容。
  “你明白了么?”
  高城看着舞台上的“袁朗”,那个“袁朗”在空荡的走廊上踽踽前行,一个人跑上375,望着没有星辰的天空……高城说不出话来。
  “你们的故事,也只是一个故事,”身边的“袁朗”说:“他只活在那个故事里。”
  高城感觉到冷意从心底慢慢泛上来。
  “我是谁?”
  “你是高城。”“袁朗”看着他,“世上有千千万万个高城,你也只是仲作者心中的一个高城。”
  “我不是原著中的高城?”高城笑了,从文章一开始,他似乎就一直在问,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不是,原著中的高城也不过是理念的高城的初号机。”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高城继续问下去。
  “一切都是作者赌气的产物。”
  “不是爱?”
  “也许,我只是一个袁朗的理念,我不知道。”“袁朗”照实回答。
  “我的世界是一个故事?”高城觉得有什么东西渐渐清晰起来。
  “是。”“袁朗”笑了笑,点点头,高城终于明白了。
  “那么之后呢?除了那个被毙掉的结尾。”
  “作者弃坑了,我想你可以选择醒来,忘掉这一切,继续故事里原著的高城的生活。”
  高城想到了那个毙掉的结局。
  “或者你可以选择留在那个世界,代替那个同人的高城,跟那一个个‘不同’的袁朗故事下去。”
  高城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些个“故事”。
  “永远追寻一个找不到的人,在我看来这个最虐。”“袁朗”不知道想着什么,笑着说。
  高城闭上眼睛,所有一切似乎连成了一条线,他想找到一切的起点。
  “想好了么?想好去哪儿,我送你过去。”“袁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走到高城面前说。
  高城忽然想起了他刚进“同人的世界”的时候,袁朗糊弄他,又或者不是糊弄的那句话——哦,对了那只是他们的故事的第一章。
  他站了起来,低头拿起帽子,整了整形状,仰着脑袋戴在头上。
  “明白了,走吧。”
  高城对“袁朗”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