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坏人番外-再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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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相见
七月，天气开始热起来了，天亮得早，太阳晒得人睡不着觉。
陈圆圆挣扎着起床，前一天晚上她看片子看到凌晨四点多，才睡了几个小时，天热，醒了就再睡不着了。
也好，齐叔昨天打电话，说要过来，得收拾一下屋子。
家里平时没人住，家具什么的也不多，就是房子老了有点招灰，没过一个小时就打扫完了。做菜的材料倒是不用买，别人买的齐叔信不着。
十点多的时候齐叔到了，拿着一堆材料，进门换了鞋就直接进厨房，陈圆圆跟着他屁股后面进去打下手。
“不用，你吴叔也来了，我忘了带小葱，他去买了，一会儿就过来，你进去玩儿吧。”齐叔往外推她。
这群叔叔们，总是把她当小孩儿，陈圆圆有点郁闷。
齐叔跟高叔同岁，是高叔的老战友，现在在XXX指挥学院做教官，这两年走动的多了起来，放假的时候常来看高叔，每次来都带一堆东西。
不一会儿吴叔也到了，撂下东西也进了厨房，翻出围裙给齐叔戴上，自己在一边择菜。陈圆圆倚在门口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两个人聊天。
“圆圆，放假了？”吴叔随口问。
“嗯。”
“你这不是废话么，不放假圆圆能回家？”齐叔不痛不痒地骂。
“你高叔呢？”吴叔不管吴叔，接着问。
“有演习，说不回来了。”
“那他没口福了，我们带了他爱吃的螃蟹，”吴叔孩子气地笑着说，“这厨房怎么不装空调啊？热死了。”
“谁家厨房装空调？”齐叔把话接过去，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打着没火气的嘴仗。
陈圆圆到客厅把空调调大，回到门口继续认真地听两个人闲磕牙。
要不让高叔也找个伴儿吧，陈圆圆想，平常她在学校，高叔一个人在家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
不过这边好像也有点过了——齐叔跟吴叔两个，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从厨房一直“吵”到饭桌上，虽然这是他们的乐趣。陈圆圆只好无奈地闷头吃饭。
“对了，圆圆，最近有个国产大片上映了，我这儿有票，你有时间陪你高叔去看吧。”
“好。”
“圆圆真是好孩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怎么也不可能陪长辈去看电影啊。”吴叔感叹。
“你那时候哪有时间看电影。”齐叔接话。
“现在有时间了也没人陪。”
“在家看得了呗，那么大投影仪不够你看的？”齐叔筷子也不停，一边吃一边说。
“电影院效果不一样。”吴叔乐呵呵地说。
“没听说你什么时候喜欢去电影院了。”
“就许队长喜欢，我就不能喜欢？”
“队长那是恶趣味。”齐叔瞪一眼吴叔，忽然转过头来对陈圆圆说：“圆圆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高叔他们领你去看电影，把你吓哭了回来的？”
“啊？”有这种事情？
“你可能太小了，不记得了。那次你高叔把队长骂得那叫一个惨！”吴叔显然是有点幸灾乐祸。
“你小时候就经常跟你高叔他们去看电影，后来……你也上学去了，才去得少了。”齐叔叹一口气说。
陈圆圆点点头，初中之后她就住校了，之前的记忆太过久远，变得很模糊，总是经人提起，她才能记起。
齐叔和吴叔口中的队长也是高叔的战友、兄弟，高叔说她小时候曾经错把他当成爸爸，见着就不撒手地巴在他身上，听得她害臊得要死。
印象中的确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只是面貌有些记不清了。
高叔很喜欢看电影，陈圆圆大学毕业在这边念研究生之后就经常陪他去看。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让她叫高叔“爸爸”，高中的时候她鼓起勇气叫了一次，高叔吓了一跳，表情变得很奇怪，憋了一会儿说：“还是叫高叔吧，我不习惯。”
“圆圆，想什么呢？赶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她想着旧事，不知不觉停了筷子，齐叔催她说。
“高叔，齐叔说小时候我跟你们看电影还吓哭过。”
陈圆圆和高叔用齐叔给的电影票看了电影，散场之后两个人散步回家，路上不经意间说起。
“是啊，那时候你对电影一点兴趣都没有，看也看不懂，一进电影院就吵个不停，他就骗你——”
她听着高叔的讲述，一个场景仿佛渐渐从脑海中浮上来。
“圆圆，你在电影院里面说话，会变得很丑哦。”一个人说，话语中带着笑意。
“你又胡扯什么？”是高叔在斥责那人。
“为什么？”她一心一意地盯着那人。
“因为电影院里面不是黑的吗？谁也看不到你说话的样子，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你说话的样子难看了，这样你一直说一直说就会越来越难看，最后出了电影院也改不回来了。”那个人很自然地讲着，柔和的声音，好像在讲着普通的道理。
“真的么？”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人问。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那人呵呵地笑了。
“好，我以后再也不说话了。”她点头答应。
“你怎么能那么骗圆圆？”高叔愤懑地说。
陈圆圆笑了起来。
“笑什么？”高叔问
“那时候我怎么会信那种话。”她笑着答。
她不明白，那么莫名奇妙的“道理”！但儿时的影响往往是深入认知的，直至今日，她进电影院仍不习惯说话。
“他那时候的鬼话多了去了，也不知道你怎么就信，说什么你都信。”高叔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凸显出来。
小时候似乎看了很多场电影，但可能真是因为没看懂吧，她都没什么记忆。记忆中最早的一部电影是上初中之后。
那天只有高叔一个人，专程开了车到她学校，把她接出来去看电影。看的是个老电影，上映十五周年纪念放映，整整三个小时，讲一艘船的沉没和一对恋人的生离死别。
高叔的样子很奇怪，她有点害怕，直到电影结束，才终于开口问怎么只有他一个人。
“圆圆，你说那个女的怎么就能一直活到七老八十呢？”高叔不答反问。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很震撼，为在那真实事件中遇难的所有人，对男女主角倒是没什么感想。
“这就说明其实那男的也没什么了不起，有没有也无所谓，对吧？”高叔不等她回答，没什么表情地说。
之后几次来看她的都只有高叔一个人，她才慢慢意识到那个人怕是不在了。
那时候她对死亡没什么概念，她最亲的人总是会离她而去，先是妈妈，然后是爸爸，然后是他，那很正常。于是对他的记忆便像对父母的记忆一样，慢慢消散在时间中，只残留一个模糊的印象。
上大学之前，高叔怕耽误她学习，没怎么再带她出去玩。上了大学之后，两边的老人都叫她多陪陪高叔，她于是陪高叔看了很多场电影，不只去电影院，也在家用投影仪看老电影。
有时高叔会讲起那个人。
“那时候他把你的照片藏到皮夹子里面，总跟别人说这是他姑娘，也不怕给你惹麻烦。”
“头前儿是他先带你出去玩儿，你爸那个什么之后。后来我才知道，再后来跟他一起带你出去玩儿。”
“他净喜欢看那些打打杀杀的电影，在电影院里笑拍得假，假下次还看！”
她总是静静地听着，她有种感觉，高叔不仅是讲给她听，更多的是在自己回忆。
夏夜的马路上没什么人，陈圆圆看着高叔挺拔的脊背、用尺子量出来一样的步幅，犹豫了一下开口说：
“高叔，要不你再找个伴儿吧。”
“你别瞎操心。”高叔的笑容收起来，沉着声音说。
“你还记着……他么？”她感觉得到，那人跟高叔的关系，不单纯是战友的关系。也许就好像齐叔跟吴叔，但那人已经不在了。
“没有！”高叔的脸隐在树木的阴影下看不清，语气中带了点怒气。
陈圆圆不说话，高叔的步伐变快了，她加快了脚步跟上去，抬头看过去，月光下高叔的脸已经走出阴影，带了微笑。
“鬼迷心窍了吧我是。”高叔说。
中元节的时候，陈圆圆跟着高叔去了墓园。之前她总没机会陪高叔过来，这是第一次。齐叔跟吴叔也一起去了，齐叔带了的饭菜和酒，还笑着跟她说：其实每年他们都来这儿“野餐”。
那是个烈士陵园，她到了才想起，从没问过那人是怎么走的。
“直升机事故，驾驶员抢救回来了，队长没有。”齐叔有点郁闷地说。
“那可真是冤，”吴叔说：“出多少任务都没怎么样。这个‘烈士’的名号还是大队长编了个理由，保护战友什么的才得的。”
“队长那么多战功，算个烈士还冤不是？”
“冤！那种祸害，就应该留在人世上，埋进烈士陵园，祸害人家正经烈士……”
高叔一杯一杯的喝闷酒，吴叔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要是队长能回来，我们勉为其难收容他也行啊。”
齐叔不说话，倒一杯酒洒在墓土上。
高叔有点醉了，忽然站起来，对准墓碑就是一脚。
“起不来了吧！叫你骗人！什么酒量二两，什么你爱人没了，什么你姑娘都上小学了，什么常相守！”
陈圆圆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黑白色的三寸标准照，那人温和的笑着，带着点狡黠。
她回头，高叔也盯着那照片，狠狠地瞪视。
陈圆圆闭上眼睛，脑海中那人模糊的样子清晰起来，对着他笑：
“圆圆，总是哭会把眼睛哭没哦。”
“以后我就是你爸爸，行么？”
“叫他高叔，叫他爸爸我会吃醋哦。”
高叔又踹一脚墓碑，转身离去，吴叔和齐叔让她跟着，她追过去，临走回头，墓碑上的照片依然对着他们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坏人番外-再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