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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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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日本不久,我因为一场意外住进东京大学附属医院,足足四个月。
正是因为这场意外,我失去了追逐梦想的能力,在一夜之间,由一个追风少年变成一个永远不可能纵情奔跑的半废人,从此只能远望着别人奋斗在各自逐梦的路上。
我无比羡慕那些向着梦想努力前行的人,从他们身上,我仿佛看到从前的自己,认真而又坚忍。
梦想总是与青春交织在一起,青春承载着梦想,青春也是实现梦想的资本。
我的梦想注定不可能实现,我的青春却还要继续绽放,以另外一种方式。
在日本的第一个圣诞节,我收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
上天在关闭了你的一扇门后,总不会忘记为你打开另一扇窗。
窗不只是用来看世界,也是通向世界的蹊径,越前龙马就是那个站在窗外朝我招手的人。
稚气未脱的他用异常自信的口吻对我说,我会用网球赢下整个世界,也会让你见证我的世界。
彼时的我认为这不过是他一时兴起脱口而出的豪言壮语,不想,数年之后,一切竟已成真。
亲眼目睹越前龙马梦想成真那一刻,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哭。
因为,我曾经多么希望,站在那个位置的人是手冢国光。
——高原流歌于纽约
“高原学姐,You still have lots more to work on!”
身后传来似曾相识的拽拽声音,一句地道的美语,正在架拐练习走路的高原流歌如梦方醒般回头,看到了近两个月未见的大眼睛英俊少年。越前龙马穿着一身黑色的学生制服,没有戴他那顶标志性的白色FILA帽子,墨色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蓬松,手里还提着书包,好像刚刚放学。人看上去比之前结实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天加了厚衣服的缘故。
“越前?你怎么来了?”
虽是问询,高原流歌的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惊喜。自从手冢国光不再到医院来之后,最近的一个多月,除了田径部的学妹森山纯子来过两次,再没有别的朋友来探望过她,她在日本的朋友少得可怜。高原流歌自动无视了迹部景吾来通知她消息的那一次,因为她不认为迹部景吾算是朋友,也不觉得他的到来称得上是探望。
越前龙马习惯性的抬手去拉帽沿,手举到眉前才想起今天没戴帽子。没有了掩饰表情的利器,他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嘴角向上弯了弯。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学姐你恢复的怎么样了。果然还差得远呢!”
这小子,连关心人的话都可以用这么拽的语气说出来,真是欠扁。高原流歌莞尔一笑。
“你如果看过一个月之前的我就该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啦!”
“是么?那学姐什么时候能出院?”
“再等一两个月吧。我也想早点出院,功课已经落了好多,不知道能不能补回来呢。”
“哎?部长不是……”越前龙马想说,部长不是天天在帮你带笔记吗?又想起桃城“不得外传”的警告,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部长没来看你吗?”他换了一种问法。
“别提他了。我不知道他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玩消失,你有机会见他就帮我问问他,为什么不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下?是不是在报复我之前有一段时间不理他?”
“哦。”越前龙马应了。不过他没打算真的帮她问部长。
直觉告诉他,这个忙帮不得。
“高原学姐,等你的腿伤好了,我们来比一场吧。”
越前龙马换了个话题,语气突然郑重起来。高原流歌一愣:“比什么?”
“100米。我想知道学姐真正的实力。当然,最后赢的人一定是我!”
他渴望和强者较量,在比赛中不断超越,让自己变得更强。他对胜利有一种近乎执拗的执著。
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这次挑战刺痛了高原流歌的软肋。
高原流歌始终沉默着,脸上满是阴云。
越前龙马也没有再说话,他在等她的回应,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
眼前的高原学姐看上去有些奇怪,明明刚刚还是满脸欣喜,心情很好的样子,为什么一听到我要和她比赛就不开心了呢?是不愿意和我比吗?还是觉得我是在以强凌弱?身为田径部部员,她不会不明白自己的实力有多强吧?难道她认为我不配做她的对手?
越前龙马完全没有想到,高原流歌再开口时说出的竟是令人绝望的话。
“对不起,不过很遗憾,你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
他隐隐有些恼火。他以为,即使是拒绝,以后也还有机会。没想到她竟一口回绝。
“因为,我已经无法继续比赛了。”
“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听到高原流歌无比苍凉的回答,越前龙马的大眼睛里盛满了震惊。
他不是没有想到那个最坏的答案,但只要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他要求她再次确认。他宁愿相信高原学姐是因为不屑于和自己比赛才编造的借口。而她接下来的话让他为自己的鲁莽懊丧不已。
“越前龙马,请别再问了,好吗?让一个伤残到失去比赛能力的人反复确认自己已经伤残这个事实,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我早就骂人了。”
“学姐,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伤害你的。
高原流歌看上去很疲惫,好像刚才的话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慢慢走到墙边,背靠墙壁,把拐杖放在身旁,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落日的余晖从走廊尽头的窗口照射进来,洒在她的脸上,身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让她整个人都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忧郁。
看着眼前情绪消沉的女生,越前龙马先是不停自责,不过很快他又燃起了新的斗志。
“高原学姐,你难过的是没有办法实现梦想了吧?”
“高原学姐,我会把我的梦想和你的梦想一起实现给你看的!”
“十年之内,我会用网球赢下整个世界,也会让你见证我的世界!你就等着看吧!”
讲这些话时,越前龙马的眼里闪耀着动人的光彩,他对未来满怀信心,就像在说一件早已经预订好的了事,话语里透着少年人特有的豪情壮志。
被他高涨的情绪感染,高原流歌沉至谷底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睁开眼看向越前。
“好啊,我等着,等着你的梦想实现的那一天。”
圣诞节过后不久就是新年。全国休假一周,医院也不例外,只留值班人员应付急诊。和医生打过招呼,高原爷爷在除夕前两天就把高原流歌接回了家,这个新年祖孙二人要一起过。
如果不是迹部景吾预付了住院费,高原流歌其实早就想出院了。她已经不需要每天注射抗生素类药品,行动也基本可以自主,住在医院只是为了饮食起居和康复练习随时能有人照料,以防万一。可是,要是让她自己为防这万分之一付昂贵的住院费,她定然是舍不得的。从这个角度来说,迹部景吾这个富家大少爷还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美国的新年只不过是圣诞节后的一个小点缀,日本的新年是什么样子的,高原流歌还没有经历过。拄着拐杖站在一旁,看着爷爷屋里屋外的忙碌,她对这个陌生的节日充满了期待。这毕竟是和家人一起度过的一个很重要的日子,虽然没了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在,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
打扫房间,悬挂饰品,制作年糕,供奉镜饼,准备御节料理……爷爷兴致勃勃的做着这一切,一边做一边给流歌讲解这样做那样做的道理,声音带着喜悦。
“流歌,过年之前一定要把屋子打扫干净,这样才可以迎接年神到来。”
“流歌,这草绳叫做‘缔饰’,这一束叫做‘门松’,都是欢迎年神光临的装饰。”
“流歌,你看,这些年糕就是镜饼,是供奉给年神的,等到11日就要砸开它,祈愿幸福。”
……
流歌听得似懂非懂,她只知道,爷爷做的这一切仪式,都是为了一个所谓的年神。她想,这位年神大概是在日本人心目中相当于耶稣基督的存在吧?
爷爷给流歌订做了一套崭新的和服。第一次穿这种繁复的民族服装,流歌感到很不习惯,但看到爷爷看着自己那骄傲满足的目光,她觉得这样穿着真的很不错。
除夕夜的晚饭开得很晚。祖孙俩一边吃着荞麦面,一边看着电视里播放的红白歌会。流歌只是看,爷爷总会对那些歌手发表一下评论,感慨近些年的新人不如从前的老人。
午夜钟声响起的时候,爷爷拿出了一个鼓鼓的花纸袋塞给流歌,声音有些激动。
“孩子,这大概是你收到的第一份年玉吧?你爸爸是个西化的人,一定用礼物代替它了。我也没想过有机会给自己的孙女发年玉。既然你爸爸不在了,我就替他发给你。希望你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