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云淡》柚-柚

4、三

　　那一年，风飞扬和万俟靖都只有7岁。

　　从来没想过印象中本应干燥寒冷的北方，竟然也有如此灵秀的一条小溪。入春时的河水虽然仍旧冰冷，溪边却已遍开桃花。粉红色的花瓣随风飘落，顺着浅浅的溪流漂远。竟然给人一种人间仙境的错觉。

　　“哈哈，美人！”随着飞扬一声大吼飞奔而去，万俟靖微微一愣。这种地方，有人？

　　不过对于自己的这个飞扬少爷搜索美人的能力，的确不能小觑。

　　跟着飞身跃去，飞扬却已停在一棵临溪的树下，静静的仰首望向树上。

　　万俟靖转头看看一脸沉醉的飞扬，心里暗暗冷哼。

　　这角度，完全只能看到一件淡粉色长衫的下摆，一双白白胖胖的脚丫，外加，一道亮晶晶的“疑是银河落九天”的不明液体。

　　美人？太夸张了吧？

　　“喂，小镜子，漂亮吧？”飞扬压低声音凑上近前。

　　“你在说那道口水，还是这双胖脚？”万俟靖白了一眼身旁一脸花痴样子的风飞扬。

　　“切，不懂欣赏！”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飞扬围着树下转了一圈，复又回到万俟靖的身边，“小镜子，帮我把他推下来吧。”

　　“你说什么？”万俟靖抛过一个不解的视线。

　　“帮我把他从树上推下来。”

　　“你干吗不自己推？”白眼一个送过去，好好的要把人家从树上推下来，简直是神经病。

　　“我要在下面接着啊。”飞扬笑得一脸得意，“如果我救了他，他可能会让我亲一下。”

　　不等万俟靖思考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树上就传来一阵脆脆的笑声。

　　“不用推了，我自己跳下来给你救好吗？”

　　仍未等飞扬的回答，一团淡粉色的身影便自树上坠了下来，不偏不倚的砸在尚未准备好的飞扬的身上。后脑和后背一阵疼痛后，一张放大的圆圆胖胖的可爱面孔，便出现在了尚有金星飞过的眼前。

　　“你好，谢谢你救了我。”脸的主人笑得如同满树桃花般的灿烂。

　　不知是因为一双刚好按在自己胸口的小胖手的缘故，还是这一下子实在摔得太惨，或者是因为什么其它的原因，以至于胸口下的某些部位瞬间停止运行，造成大脑间歇性运行不畅。

　　总之，飞扬少爷，半昏迷了……

　　“飞扬？风飞扬！”看看那张红白交替的脸，别是真的给砸坏了吧？万俟靖上前捏住飞扬手腕探查脉象。

　　微一侧头，却见那圆圆粉粉的家伙仍然满面笑容的“骑”在飞扬身上。

　　“你到底还要坐多久？”冷眼一记冰凌送出。

　　那孩子面上却仍挂着一副桃花般的笑容：“不坐了，我马上就走。”

　　自飞扬胸口上收回小手，整了整一身粉粉的衣服。

　　却还未等站起身来，便被万俟靖捏住了手腕。

　　“那块玉，拿出来。”

　　只除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那张圆圆的脸上却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挂出一丝发自内心的欣赏的微笑：“你是看到的吗？”

　　“废话，当然是看到的。快拿出来。”

　　“你还真厉害呢。”

　　“用不着你夸，快点把玉还给我。”

　　“还给你可以啊。”那孩子一双大眼睛眨阿眨，却让万俟靖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可我还给你后，回去被师父责罚怎么办？”

　　“我管你那么多。”万俟靖瞪过一眼，手上加重了力道，将那孩子一把扯了起来，“赶快还回来。”

　　“好痛！”清清脆脆的一声传入了身上瞬间轻松的飞扬耳中。

　　“你……啊！！”万俟靖打死也没想到，那样一付梨花带雨，泪眼朦胧的样子，竟然能如此迅速的张口啃上自己手腕。

　　于是伴着万俟靖的惨叫声，飞扬少爷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粉红色的小美人眼泪汪汪的咬着自己未来管家的手腕，直到满嘴鲜红。

　　“我是男的！要抱你去抱女人！谁要你的臭东西！死色狼！大变态！”然后，那个粉红色的小美人，便像丢垃圾一样丢下一块珍贵的玉坠子，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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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只乌鸦飞过，风飞扬面无表情地眨着眼睛：“小镜子，你到底怎么人家了？”

　　“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 * *

　　“那，万俟管家，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有幸被风飞扬及时“挟”走，没有被汤汤水水及桌子碎片祸及的鱼小小，竟然不知死活的又呼扇着一双大眼睛，凑到万俟靖近前。

　　“说了我只是抓小偷，什么都没做！你到底怎么长得耳朵！”看到仍然在面前晃阿晃的虎牙，万俟靖忍不住开始抓狂了。

　　“只是抓小偷啊，那就是他的不对了。”鱼小小轻轻摸了摸下巴，“那如果我大概猜到万俟管家说的是什么地方和什么人的话，万俟管家会不会想去报个仇？”

　　“你知道？”这次完全是风飞扬和万俟靖的两人合唱。

　　“我告诉了你们的话，我是不是就能跟风家做生意了？”鱼小小一张脸上挂满了阳光灿烂。

　　万俟靖突然不由自主地将他和那张桃花盛开的脸叠化到了一块儿，厄，这幅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表情……

　　阴谋，一定有阴谋！

　　“好，你若带我们去找到了那个人，我不但同意你和风家做生意，还会介绍几间青楼的头牌给你。”飞扬的招牌式微笑常年挂在脸上，只是这次，竟然带上了些意义不明的味道。

　　“那，一言为定了。”

　　“好，一言为定。”

　　等等，不是我去报仇吗？为什么我还没有说话就已经“一言为定”了？

　　看着面前两张你开心，我开心的脸，万俟靖突然体会到了古人“无语问苍天”的悲怆。

　　少爷！那虎牙真的不是好人啊！

　　* * *

　　十里溪

　　江湖中几乎人人都知道十里溪，也几乎人人都知道，只要十里溪出手，这世上拿不到的东西恐怕就不多了。

　　可几乎没有人知道在哪里能找得到十里溪，更没有几个人知道，十里溪其实就住在十里溪。

　　中原以北，一座无名山中。一条小溪穿越桃林而过，蜿蜿蜒蜒正好十里。

　　“这么说的话……你这么干……完全是让我帮你擦屁股……”仍然是倚坐在临溪的栏边。十里溪的脸色却黑的难看。

　　“喂喂，好歹我也是个女的，你说话就不能文雅点吗？”凌寒默捧着茶盏，一付悠然自在。

　　“不能！”十里溪有些恶狠狠的说着。

　　“你一个大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凌寒默撇撇嘴，抿一口茶，“小的时候连开裆裤都乐颠颠的让给我穿呢……”

　　“凌寒默！”十里溪的脸色越来越黑，“你一个女人家，这么说话，不怕嫁不出去吗？”

　　“若是嫁不出去就好了！不然你以为这次的事情是怎么来的？”重重叹了口气，将手中茶盏放下在矮几上。凌寒默有些无辜的看着十里溪，“况且，你自己还不是玩得很开心？”

　　“哼，你果然是祸水！祸水！”面目狰狞的嘟哝一句。

　　“风飞扬和万俟靖正在来这里的路上。”不等十里溪继续纠缠，凌寒默抿一口茶，悠悠开口道。

　　“哎？”凌寒默蓦的转换话题，十里微微一愣。

　　“听说，好像是鱼小小突然吃错药，带他们来的。”凌寒默挤挤眼睛，一脸愉快地看着十里面上走马灯一样变的飞快的表情。

　　“他没吃错药。”半晌，十里终于叹了口气，无奈的开口。

　　“哦？他没有吗？”凌寒默继续挂着满脸惬意的微笑，“他没有吃错药竟然也敢把人往这里领？”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事吗？”十里溪继续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他倒是不会把人领来这里的。”

　　“你确定？”凌寒默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我确定。”没有遗漏任何凌寒默的表情，十里皱皱眉头叹了口气，“如果你不跟着捣乱的话，我绝对确定。”

　　凌寒默没有回答，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盯着十里溪打量了很久，起身走到十里近前，突然伸手在他脸上狠狠捏了一把。

　　“啊！”惨叫一声，打开凌寒默的双手，十里溪吼道：“你有病啊！”

　　凌寒默却突然笑了起来：“这样捏都没事儿，放心吧，就算他们来了，估计也认不出来你。”

　　“废话！你根本就连肉都一起捏了！故意的吧，你！”

　　“嗬嗬，就算是吧，你想怎样？”

　　“你……你想打架吗？”

　　“你想跟女人打架吗？”

　　“你……”

　　“我怎样？”

　　…………

　　溪边枝叶繁茂的桃树抖落枝上最后几片落花，十里的小溪继续平静的流着，除了木屋内蓬蓬啪啪的诡异声响，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和安详。

　　枝头小鸟拍拍翅膀飞向树林深处，果然是一个初夏的好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