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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回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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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淑一早就将回门礼收拾妥当,十几辆豪车在半山别墅前排成长列。
早餐只有新婚夫妇二人。
钟乐脖颈上系着一根优雅的丝巾,遮住了昨夜疯狂留下的印记。
她小口喝着一碗燕窝粥,眼神总是不受控制的落到对面。
萧琊面无表情的吃着面前的饭,仿佛那不是饭,是需要解决的任务。
“少奶奶,是不合胃口吗?”萧淑见钟乐心不在焉,低声道。
“啊,不是,味道很好,谢谢淑姨”
钟乐红着脸,恨不得把脸埋进了碗里。
“淑姨,我爸呢?”萧琊剥好一枚白煮蛋,看似随意的放到了钟乐的碗中,随口问道。
“老爷一早去处理集团的事了,看他脸色,似乎不太开心,二爷三爷那里,似乎有些小麻烦”
“嗯”萧琊用雪白餐巾随意的抹了抹嘴角。
刚刚的问题,只是在表演一个合格的‘儿子’。
他当然知道‘二爷三爷的小麻烦’指的是什么。
事实上,整个萧氏集团,所有的一切,萧千山都了如指掌,包括老二私底下往海外转移资产,老三将机密泄露给竞争对手,换取利益。
萧千山实在是懒得管,在他眼中,他们的行为,就小孩子跟过家家一样。
之所以这次要小小惩戒,除了老爷子要给钟乐这个儿媳出口恶气外,还是一次敲山震虎。
因为,“牧羊人”的触手,已经悄无声息地,蔓延到了老三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萧瑞的身边。
萧瑞,时年二十三岁,标准的纨绔子弟,明城风月场里知名的玩家。
仗着父亲萧千川和母亲袁秋雅的溺爱,以及萧家这棵参天大树,挥金如土,无法无天。
而他放荡不羁、追求刺激的性格,正好成了“牧羊人”绝佳的突破口。
近半年来,一个“偶然”出现的美院女大学生,像一株清新脱俗的白莲,闯入了萧瑞被脂粉填满的世界。
她与那些围绕在他身边、觊觎他财富家世的女人截然不同。
她对他的豪门背景显得兴趣缺缺,对他的热烈追求若即若离。
但她又会恰到好处地,接受他一些微不足道的善意。
一杯暖手的咖啡,
一次顺路的接送。
她会在自己精心准备的设计作品被导师否决后,带着倔强的哭腔,在深夜给他打来电话。
声音里充满了迷茫与脆弱:“萧瑞,他们说我的设计没有灵魂……我是不是真的很差?”
她会在遇到生活中的小烦恼时,唯独向他倾诉:
“别人我都懒得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告诉你……”
这种被需要、被唯一信赖的感觉,像最上等的麻醉剂,让尝遍女人滋味的萧瑞前所未有地沉迷。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被家族光环笼罩的废物,而是成了一个被才女依赖的、独一无二的“英雄”。
只有萧千山和萧琊清楚,这个看似清纯无辜的女孩,是“牧羊人”精心淬炼的毒药。
她每一个看似无意的举动,每一句恰到好处的话语,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诱饵。
她的目的,就是将萧瑞,连同他所能接触到的萧氏秘密,一步步拖入深渊。
萧千山借萧瑞酒后失态之机施以禁足,不仅仅是因为他冲撞了兄嫂,更是要强行暂停这条危险的连接,打乱“牧羊人”的渗透节奏,为萧琊和军方的后续行动,争取宝贵的时间。
萧千山深谙人性,以萧瑞的秉性,绝不会按耐得住寂寞。
这样,那位‘牧羊人’在他心中的分量,可就更重了。
他定然会做出出格的举动。
这是‘牧羊人’想要的。
也是萧千山和军方想要看到的。
“萧琊,我吃好了”
“走吧”
半山别墅前,阳光穿透晨雾,将那十几辆满载奢华礼物的豪车照得熠熠生辉。
萧琊的目光却越过这盛大的排场,眉头微蹙,那冰冷的视线里没有丝毫满意。
他忽然转身,对垂手恭立的萧淑道:
“淑姨,把这些都撤了。”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萧淑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多问,只是微微欠身:“是,少爷。”
她立刻指挥侍从将车队有序撤离。
钟乐困惑地看向他,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包。
不带回门礼?这于礼不合还是小事,关键,会给她那对重利轻义的继父母留下无尽的口实。
然而,萧琊接下来的话,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
“去准备一辆车,装满白菊。”
他语气平静,补充道,“要最新鲜的。另外,把我的车开过来。”
白菊?!
还有……他的车?
钟乐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萧琊,眼眶在刹那间红了。
萧琊似是感受到了钟乐的情绪,他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她的红色小礼服。
“去换身衣服,带我,去见妈”
钟乐瞳孔巨震!
他不是要带她回那个令人作呕的钟家!他是要跟她一起去见自己的生母!而且,不是以那种前呼后拥的、属于“萧家少爷”的方式!
她几乎是以一种带着慌张的姿态,脚步匆匆,奔向了二楼的衣帽间。
很快,一辆线条流畅凌厉、通体漆黑的跑车如同安静的野兽,被侍者开到门前。
而另一辆朴素的厢式货车紧随其后,车厢门敞开,里面是满溢的、洁白无瑕的菊花,清冷的花香瞬间冲散了山间的晨雾。
萧琊接过钥匙,亲自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看向换上一袭黑裙颈系白纱的钟乐:“上车。”
没有司机,没有保镖,没有浩浩荡荡的排场。
只有他,她,和一车祭奠的白菊。
钟乐坐进低矮的跑车,车内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清冽又带着淡淡硝烟的气息。
萧琊为她关好车门,绕到驾驶座,利落地启动引擎。
野兽发出低沉的咆哮,却克制着没有窜出。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那辆装满白菊的货车,对司机打了个跟上的手势。
跑车如离弦之箭,率先驶出别墅区,黑色的车身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决绝的流光,后面跟着那辆载满纯白哀思的货车,构成一幅极具反差和冲击力的画面。
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的低吼和风声。
钟乐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手指紧紧抓着安全带。
她不是害怕速度,而是心潮澎湃。
她偷偷看向专注开车的萧琊,他冷硬的侧脸在疾风中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峦。
他什么也没说,却用行动告诉了她一切。
他不屑于用萧家的权势去压人,也不耐烦那些虚伪的礼数。
他选择用最直接、最私人、也最戳痛处的方式,陪她去完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回门”。
他记得她心底最深的伤痛,也懂得她最真的渴望。
她忽然觉得,昨夜那个问题,问的太多余。
泪水再次无声滑落,但这一次,心口那块压了三年的巨石,仿佛被这风、这速度、这身边人的无声支持,击得粉碎。
西山墓园。
跑车和货车相继停下。
萧琊下车,从货车上亲自抱下一大束白菊,塞到钟乐怀里。
白色的花瓣衬得她苍白的脸愈发楚楚可怜。
他然后自己又抱了满满一怀,对货车司机道:“在这里等。”
说完,他便抱着花,率先迈步走上墓园的台阶。
钟乐抱紧怀里的白菊,快步跟上他。
钟乐生母的墓碑,安静的立在一个角落,墓碑上,没有名分,只有一张黑白照片,和几个褪色的金字:“顾实之墓”
在母亲长眠的墓碑前,萧琊将怀中的白菊轻轻放下,然后,他做了一个让钟乐永生难忘的举动。
他拿出一块整洁的方巾,屈膝,半跪在落尘的墓碑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极其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开始为墓碑擦拭浮尘。
他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显然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但他做得极其专注,用指腹,用手掌,一点点,将照片上的灰尘、将碑文刻痕里的积垢,细细地擦去。
钟乐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冷酷狠戾的男人,此刻却像最普通的晚辈一样,为她长眠地下的母亲擦拭着墓碑。
她走上前,在他身边缓缓跪下,放下花,伸出颤抖的手,与他一起擦拭。
“妈……”她哽咽着,伏在冰冷的墓碑上,失声痛哭,
“我来看您了……对不起,这么久才来……我很好,真的……他……他对我很好……”
萧琊停下了动作。
他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出言安慰,只是沉默地跪在一旁,如同最坚实的壁垒。
直到钟乐的哭声渐歇,他才低沉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也仿佛在向墓碑下的长者承诺:
“妈,我是萧琊。”
“月儿有我陪着。”
“您放心。”
钟乐的动作骤然一滞。
月儿,她的乳名,只有生母和萧琊还记得的微不足道的信息。
此刻,这句“您放心”,重若千斤。
就在钟乐心中被巨大的暖流和酸楚填满时,萧琊的手机响了。
不是寻常的铃声,而是一种极简短的、特殊的震动。
他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屏幕,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周身的气息骤然冰寒。
他缓缓站起身,顺带着将钟乐也扶了起来。
“我们该走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
钟乐眼底通红,不安地问:“怎么了?”
萧琊为她拂去丝袜上的尘土,动作依旧轻柔,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凛冽的寒意:
“钟瀚宸和沈墨心,带着记者,去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