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弃天：活下去，就成了神》真空玻璃罐

2、猜想

　　却说离开学校太久了，久到对地理、历史这种在生活中不常用的学科都丧失了兴趣。但一个人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总是习惯性地依赖于熟悉的东西。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看到的是一个书包而不是怪物什么的。

　　她是文科生，在学生时代为数不多不擅长学科就是地理，但此时最重要的是获取背景信息，她冰释前嫌地叹了口气，率先捧起了地理书。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正确的，绚烂的新世界如画卷一般在她眼前展开，地理书里，详细地介绍了一个叫“默城”的地方。
　　却说没有丝毫印象这是哪里，她现有的知识储备没办法让她对目前现状作出任何分析。不过在她看了几章后，她开始确信自己并不是因为她地理不好所以不知道默城这个地名，而是因为书里所叙述的，并不是她成长的那个世界。

　　更神奇的是，当无数文字突然向她袭来，她这才终于发现刚刚忽略了的问题——她在这里不识字。
　　说不识字也不准确，事实上是她并不认识书上的文字，但当她开始试图阅读的时候，脑子却又莫名其妙真的能够理解文字的含义。文字阅读的障碍并没有成为理解的壁垒。

　　她这个脑子，现在是死了之后附带下载了翻译包？
　　却说兴奋起来，她还记得自己活着时看外文合同是多么痛苦，连带着多么希望有一天世界能统一文字和语言。而在这里，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愿望，竟然真的实现了？

　　我怎么没带TC Company新发来的那个合同？！
　　却说下意识就觉得懊悔。

　　不对，我都死了怎么还在想审合同！

　　敬业仿佛一种病毒，一旦染上，无论生死都会缠着你，到死也不休。
　　她晃了晃脑袋，想把已经死掉了的上辈子晃出去。

　　你死去了，你不再是牛马了，你自由了，你到草原了，你可以尽情撒欢了。
　　但是，当然你要先看完这几本书。

　　却说在心里给自己制定计划，再次睁眼时充满了干劲儿。

　　社交媒体上的帖子常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有逃不过去的课，如今看来所言不虚，只不过别人的课是亲情、爱情、友情，而她的课是地理、历史、数学。

　　就这样，她成功地在26岁这年的生命尽头，在不知道哪个世界异常顺畅地读起了不知道哪个城邦的地理课本。
　　......

　　快速回忆了一遍过去5天的所得，记忆如梳通的长发一般垂落在脑海中，却说捋清了主线。

　　过去5天的阅读进行得意外地顺利，她已经连蒙带猜地把几本教科书都读了３遍，课本里的内容已经基本印刷在她的脑海里，粗略估计考个90分应该没什么问题。
　　论备考，她可是专业的。

　　这是她成年后第一次看课本，以成年人的视角，却说发现课本真的是写的很好的书籍。
　　你能够通过一个国家的课本看出很多东西——他们的文明程度、对周遭的探索程度、内部架构的构建方式、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以及却说最无法忽视的内容，一个国家想要培养什么样的人……

　　但随着却说对课本里的世界的理解与日俱增，她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却说在来的第一天就已经知道书里的世界并不是她熟悉的世界，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在自带翻译包、语言都没有理解障碍的前提下，她和这个世界之间的壁垒竟比她想的更加不可跨越。

　　默城并不是另一个Ｙ市，也不是另一个Ｚ国，甚至不是另一个蓝星。
　　这是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没有她的同类。

　　在她阅读的所有课本里，没有提到一个人。

　　课本里的主人公，也是默城里的居民，竟然分别被称为猫族和狗族，而这个世界还另有大猫等听上去就和人或鬼不沾边的生物。
　　猫狗占城为王，人类销声匿迹，面对这么像寓言的科幻剧情，却说感觉自己应该恐惧了，但她实在恐惧不起来——
　　一则是她感觉这个世界就算奇怪，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这又不是她的课本。
　　二则是因为她也并不觉得这里的猫狗就是她熟悉的猫狗，她更倾向于是她自带的这个翻译包，为了让她能顺利理解这个世界，把书里的概念遵循她生前掌握的常识进行了同化，人家短视频里是小美小帅，这里经过它的渣翻就变成了小猫小狗。

　　毕竟，以她的理解，这个默城里的两类居民，在食物链上也不搭嘎呀！

　　但这都算不上难以理解，让她在阅读中真正皱起眉头的，是默城的课本从叙述方式到表述本身，都十分主观，这让已经习惯辩证思考的却说产生了强烈的不适。
　　这一点在历史课本中尤其明显，那些历史故事中几乎是脸谱化地塑造了狗族的英勇和猫族的狡诈，却说在阅读的时候一直在心里腹诽——“好假，这太假了吧，你骗人也不好好骗，这可是官方课本，这个刻板化歌颂和教科书版泼脏水也太粗糙了……”

　　而更戏剧性的是，默城的核心价值观似乎正是诚实。

　　默城大圣人邴穆担任国王的默城元年，诚实被作为默城唯一的价值判断，猫族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认为不诚实，所以需要不断地被检验。

　　所以在那之前默城一定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因为这件大事，默城的所有公民一起意识到诚实是多么重要，不诚实是多么可怕 ，才让默城的所有课本里随处可见“诚实地说”这四个字，甚至在数学公式的论述里，都包含她猜测是劝导诚实的当地谚语。
　　也正在这件大事里，猫族被发现含有不诚实的基因或天性，并因此造成了毁灭性后果，所以被迫沦为被监控和管制的对象。

　　想到这里，却说再次在心里默默把默城的猫狗和她记忆里的喵喵和汪汪画了个不等号。
　　这么蛮横、有力量、懂怎么冠冕堂皇欺负人的狗，她只在《猫和老鼠》里见过。

　　……
　　经过过去几天的阅读，对于默城，却说是了解的透透的了。
　　于是她的脑海里开始出现另一个疑问——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默城又是哪里，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一个书包？

　　她揪着手头刚打的第6个绳结发呆，首先冒出来的想法是，难道地府在现代的名字是默城？

　　这很符合却说这个五讲四美的科学小兵对于现状的理解，她死了，这是去地府的摆渡船，船上放着地府的导引手册。
　　她甚至有一刻产生过一个念头——这里之所以出现书包是因为她死后要在船上备考，然后到孟婆那里考试选拔，最后在阴间继续上班。
　　说不定阴间也有律所，也会给她颁布一个什么“30岁以下最佳律鬼奖”。

　　但不知道是不是重获自由后出现了对继续工作的根本性排斥，她的直觉在隐隐否定这个猜测。

　　却说已经活了一辈子了，死亡虽然来得突然但对她也是解脱，她不想刚感觉到自由就又进入新的循环，更不想这辈子没完没了。

　　于是她逼迫自己继续思考，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什么可能？她想得那么慢，就像给自己想一条新的路一样。
　　却说的第二个猜想是，或许默城是某个世界的一个城市，而给她书包是阴间针对死人的一种心理疏导方式。

　　就像小时候公交车座位上挂的读物，这些课本也是怕人在摆渡船上无聊，所以随机发放记录了其他世界的故事给你看？
　　等她到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她就会有崭新的人生，或者做个飞虫鸟兽，也是很好的新生。

　　然而这时，她突然感觉自己的神经一抖，第三个猜想就这样凭空出现在她的脑海——
　　如果自己没有死呢？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入为主犯了一个错误，她总在以上个世界的逻辑来解释周遭发生的一切。

　　比如她一直觉得默城和她没关系，因为它的故事里没有人，只有不知面目的狗族和猫族，还以看不见摸不着的诚实作为准则。
　　比如她一直觉得书包和课本是莫名其妙出现的，就像是一个盲盒，也像是回家的那辆公共汽车上的消遣读物。
　　比如她一直觉得她是自己，一生的故事结束了，死了，现在在摆渡船上等待投胎转世，她自然可以读任何语言，甚至可能在脱离躯壳后无所不能.
　　至于死后到底有没有新的世界、新世界是什么样子，也都是基于上辈子的知识延伸的猜想。

　　但是，这个世界似乎不是她习惯的运行逻辑 。

　　却说有点恐惧，攥紧了绳结，但思维却没有停下来，反而更进一步——
　　如果这里就是默城，她并没有死，只是像无数小说里写的那样，她穿越来到默城了呢？

　　那她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异类。
　　一个声音在她心中冷酷地响起。

　　书里的默城，统治阶级狗族和被统治阶级猫族遵循异常单一的划分方式——诚实。不论钱和地位，只有诚实的人才是上等人。
　　却说就算知道默城有诚实考试，仍旧无法想象诚实如何能够被量化、检验和评估，但她有自知之明，以她却律师这个见人说人话、见猫喵几个、见狗吼三声的性格，能被判定为诚实才真是见了鬼了。

　　却说沉默下来，对于死亡将会给自己带来自由的期待随着她的猜想逐渐湮灭。她深呼吸几次，自己安慰自己——她还没看完所有的书，说不定剩下的那本书里有些新的信息。
　　她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先把问题搁置不议，然后像捧起一个婴儿一样拿起了最后一本书——《暗系备考攻略》。

　　这是她真正感兴趣的书籍，如果不是这本书厚的像词典，以及怕没有背景知识无法理解书中含义，却说会第一时间就会读完它。

　　综合之前的知识，却说在再次看到这本书的封面的同时就有了新的感悟，第一次看到这本书时她感受到的那种“偷感”，似乎并不是空穴来风。
　　她的脑海里就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本《暗系备考攻略》一定是猫族内部流传的指南。

　　因为统治的族群只会走光明的路。
　　就像默城的教科书里，狗族是那么英勇诚实。而只有被统治的族群猫族，才需要各种上不了台面的攻略，才需要从夹缝里找寻可能的另一个出路。

　　《暗系备考攻略》旧旧的，很像旧书摊上买来的书，却说第一反应是很为猫族庆幸——这本书一定经历过很多任主人。
　　而打开这本书第一页就证实了她的猜想。在第一页的正中间，用粗体印着一句话——
　　“为了你再也不会被烙上百合花。”

　　却说看过这个知识点，在成年之前，默城的每个居民都要上学，而遵照默城的法度，自一个猫族三岁开始上学开始，它就要开始参与诚实考试，诚实考试的分数会作为衡量标准，决定一个猫族能考上什么样的大学。
　　而没有通过诚实考试的猫族，都会被送进诚实辅助所烙上百合花。

　　不知道那个世界的百合花和她记忆中的是不是同一种，但她这次理解了翻译包的用词，象征纯洁高雅的百合被刺在后颈，暗红的血液随着时间凝结成黑色的疮疤，最初的祝福被时间风干露出底层的暗红色，于是烙印也开始与诅咒密不可分。
　　这是独属于猫族的墨刑。

　　而在那句印刷体的周围，是前任主人们用各种字迹抄写的“为了你再也不会被烙上百合花”，这似乎是一种许愿，又像是一种鼓舞，这句话像精神图腾几乎布满整个扉页。

　　不过这其中也有一些别出心裁的。在密密麻麻的复刻抄写中，有几个字体写下了自己其他的愿望——为了我每天可以多吃几条鱼、为了我能一直是我自己、为了不用再做好学生。

　　却说笑出了声，下一刻，她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却说有个个人习惯，当她认真看书的时候，会用右手前三根指头翻折书的右上角。
　　而此刻，当她瞥到右上角自己的手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前五天都忽略了的事情。
　　在她的右手中指指甲左侧，有一小块深色的凹陷和一个小的鼓包。

　　她知道，这是身体长期写字握笔留下的痕迹。她漫长的学生时代都曾是这样，总也写不完的作业和总也答不完的考卷，她的手一直握着笔，久而久之，就会形成这样的痕迹。
　　她曾确信这丑陋的中指将要与自己相伴一生，然而她低估了身体的适应能力。

　　这象征努力的丑陋痕迹在她上大学后逐渐淡去，在自己上班后更是变得无影无踪，就算工作后不时也会用笔做记录，她的中指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凹陷和凸起。

　　却说被雷劈似的僵硬片刻，才慢吞吞地侧身，趴在船身上望向水面。
　　水中的自己仍然是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丝毫区别，余光还能看到扒在船沿上的右手中指的凸起，而自己的左手正紧紧地握着那本《暗系备考攻略》。

　　好像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对，但她知道这个凸起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她的身体。

　　刚刚的几个猜想走马灯一样飘过，被忽视的梦境碎片飘荡在脑海，她的脑海突然形成了一个让她一瞬间冷汗直冒却异常合理的猜想——
　　难道这个身体的主人是一个猫族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