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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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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醒来时,正是清晨。
四周仍旧都是海,海面倒映着金灿灿的光,她目之所及的整个世界,都被镀上金色的毛边,不真实得仿佛幻象。
梦的碎片如破碎的水花朝四周淡去,她猛地坐起身来。
几点了!自己竟然睡到了自然醒!一定是闹钟没响!完蛋了!
她慌慌张张地到处找自己的手机,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床上。
下一刻,眼前的景色唤醒了她的记忆,她这才想起来这不是现实世界——今天没有尽调报告要交,没有分享会要开,也没有客户在半夜三更给她打电话只为了咨询一个芝麻大的急事。
她的头又开始疼,刚做的梦中残留的片段在脑海里乱窜,她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等呼吸终于平缓,然后熟练地在手边的绳子上打了个结。
一共6个结,代表着她在这艘船上已经度过了6天,也代表着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六天。
却说是一名律师,从小品学兼优,毕业于Z国最好的法学院,本科毕业后又出国读了硕士,硕士毕业后来了Y市,在国内最好的庆元律所兢兢业业地做一名ipo律师。
她这一行,变态是常态,今年是她工作的第三年,她做了3年脚不沾地的空中飞人,也做了三年电脑不离身、24小时随叫随到的却律师。
但还好,回报和投入还算在一个合适的比重,每年她也都收着比同级更高比例的年终奖,甚至一周前,她还得知自己终于如愿实现了毕业时的3年规划,拿到了庆元律所颁布的“30岁以下最杰出律师奖”。
这是律师界最有公信力和含金量的奖项,历届年度最佳律师奖得主都比同龄人更快成为合伙人,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奖的加持,还是因为得这个奖的本来就是卷王,总之对获奖者来说,不管是升职级还是跳槽都很有说服力。
颁奖仪式被安排在5月最后一天的傍晚,为了现场亲自参加颁奖仪式,她不得不将本就在压迫模式的计划调整为压榨模式。
这样终于熬到颁奖那天,3天没怎么睡觉的却说中午才打飞的从客户公司赶回Y市,一下飞机就奔袭至助理提前给她在会场附近定的房间洗澡换衣,头发刚刚吹完,约的化妆师掐着点敲起了门。却说开门时习惯性看了下表,还有一个半小时她就要上台领奖。
化妆师知道她赶时间,操作飞速,即使如此,该画的步骤也一个都省不掉,为了给憔悴的她遮黑眼圈,小姑娘足足用了3种遮瑕产品,而却说甚至在遮瑕的时候都还在开一个电话会议。
电话那头的客户喋喋不休地跟她抱怨,从之前讨论过的员工下班回家路上猝死问题,又说到今天他们公司的官网首页被人举报虚假宣传,却说跟着化妆师的指令眼睛忽上忽下地看,嘴里回着“王总,您放心,都是小问题,不会影响上市申报......”。
会议开完,王总又拉着她白嫖了半天法律咨询,在挂电话前必要流程似的表演幡然醒悟,装模作样地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却律师,没跟你们签常法却这么麻烦你,但是最近公司事情确实比较多,马上就要申报也不能不管不是......”
却说最讨厌被白嫖,此刻却配合地跟他“唉唉,没事,应该的,您看您说的”客套了半天,罕见地没有一丝不耐烦。
一切都值得。
她终于踩点走到了台上,抱着合伙人刚递过来的花束和奖杯,笑得眼都睁不开,台下的摄影师换着角度对她喊——“美女看这边,看这边,非常好!”。
摄影师检查片子的间隙,却说也低头检查自己专门选的小礼服裙。
最近突击健身只吃沙拉虽然让她暴躁易怒、甚至有时候还会胸闷心慌,但此刻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还是觉得昨晚的健身房仍旧没有白去。
然而这都不是最让她高兴的。
最让她高兴的,是她此刻抬头,刚好看到因为她错失这个奖项的杨胖子正在台下表情凶狠地猛灌红酒。
杨胖子的助理Lina是个毕业不久的小女生,和却说一起上过律所的某节医护培训课,此刻刚好对上却说蔫坏的眼睛,却说没慌,小姑娘却被抓包似的,挂着颤抖的笑容和却说打了个招呼,接着超绝不经意地推了下杨胖子的肩膀。
却说看着被提醒后秒懂的男人不过一瞬就在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猛地扭过头来朝她举杯,晃晃悠悠地隔空对她喊恭喜,眼睛里是没来得及掩藏的“葡萄好酸”。
此刻,酸涩的情绪并不独属于杨骅一人,一周后,却说的职级就会越过在座大多数男律师,把此刻想给她使绊子的人排个队,能从会场直接排到她家。
但那又如何?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新人时被他杨骅带头排挤的那个小姑娘了。
当年的小姑娘剪短了头发,抬起了头,从跪到站,从行到跑,时至今日,却说已经有资本坦然地将自己骨子里的恶劣性格在讨厌的人面前直白地展露,她不再掩藏自己的野心,也不再打磨自己的棱角,此刻她放肆地展现自己的激进张扬,丝毫不介意身边的目光。
人生得意须尽欢,尤其是这得意是她万分努力换来的。
却说看见Lina趁着杨胖子扭过身的空隙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她的笑容调到最大弧度。
然而下一秒,她突然眼前发黑,心脏剧痛起来,笑容僵在她的脸上,台下的摄影师还在叫她“美女”,让她看这边。
她看不了这边了,似乎有一把斧子砍向她的心脏,她的胸膛裂开了。
却说的脑海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就用颤抖的手扔掉花束抚上胸膛。
最后的记忆,是她从台上跌落,坠落的那瞬间,她还没有松开那座奖杯。
......
然后再次醒来,却说就在这艘船里。
那时还是早晨,太阳刚从云里露出头,周围清冽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喷嚏。
却说就这样被自己的喷嚏震醒了,醒来后很意外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天空而不是天花板。
她回想了片刻,理清了现状,不愿相信地再次闭上眼睛。
很不幸,她像自己给王总出过的法律备忘录里那个可怜的员工一样,年纪轻轻就猝死了。
好消息是她属于工伤,她的父母虽然白发人送黑发人,但应该可以拿到不错的赔偿。
坏消息是她死在了最不该死的时候。她想到此刻怕是笑歪了嘴的杨胖子,想到马上要和闺蜜第一次休年假出国旅游,又想到自己刚还完贷款的老家的一室一厅,觉得自己真是死得太亏了。
但是死都死了。
却说意外地发现自己被这份工作锻炼出来的处变不惊,竟然在接受自己的死亡时也这么得心应手。不到一分钟,她就忘记了上辈子的怨恨和遗憾,开始观察起来。
她穿着没见过的银色连体衣,独自坐在一艘船上,四周都是海。
却说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摆渡船。故事里都有,人死了之后,灵魂会坐船过忘川到奈何桥,然后排队喝孟婆汤。
原来这不是神话故事,是真的。
不过这阴间倒是比她想象中美丽很多,无边无际的海泛着金光,抬头就是无边无际的朝霞。
就是嘛,谁说去阴间的路就是阴森森的,完全是刻板印象嘛。死亡也是另一种重生啊,去阴间的路怎么就不能是绚烂缤纷、水天一色啦?
却说认可地点点头,挪了挪身子趴到船边。
她最先看到的是自己的脸,之后是船周的一圈黄色的光,下一刻她非常震惊地发现这海里竟然有鱼。
忘川,竟然是条有鱼的川。
她拿起手边的笔和纸记了下来,这是她的习惯,之前去客户公司驻场的时候也是,看到不合规的地方就记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不过真可惜,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早死。之前清明节她都在上补习班或者在加班,祭奠家里过世的老人都是父母包办,所以她对阴间的各种注意事项一窍不通。
而自己死的太突然了,死之前也没有病一阵什么的,也没有时间让她对阴间做详细的背景调查。
她孑然一身来到这里,对于这个世界唯一的了解是来自于小说或者影视作品。却说久违地感觉到了恐慌,她向来习惯做攻略,但这里对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种未知让她有点不舒服。
想到这里,她烦躁地在纸上团了几个圈。
诶?等一下?这笔和纸哪儿来的?
她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难道人死之后就有了法力,可以心想事成?
却说突然兴奋起来,如果这是真的,她的人生也太轻松了 。
变一瓶水。
她期待地看着手掌,然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她不死心地看向船的其他部分,也没有看到一瓶水。
不过正是这一看,让她发现这摆渡船上竟然有别的东西。离她一臂之外的脚边,有一个书包。
却说盯着那个书包,困惑地歪了歪头。
片刻后,她才伸手把书包拉过来。书包没有拉拉链,拽过来的时候首先掉出来了一本书,书的封面上是奇怪的字符,那字符跳到她的眼睛后几乎立刻变为她熟悉的文字。
《默城地理》。
这个转换太迅速,却说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看其他的文字。
她粗略翻了翻,上面花花绿绿的全是荧光笔的标注,和自己高考前的课本一个样。
却说向来对地理不感兴趣,随便翻了翻就把地理书扔到一旁,然后拎起书包头朝下倒了倒。
《数学》、《历史》……
几本书掉了下来,书边都皱皱的,似乎被人翻阅过无数次。
这还是个学生的书包?
却说可以接受去阴间的路霞光满天,可以接受忘川是有鱼的海,可以接受死后人可以心想事成、无所不能,但是此刻当她看到这个书包和这么多本教科书的时候,她第一次感觉到了离奇。
更让她奇怪的是,她倒出来的这堆书里最上面的那本的书名,在所有教科书中显得尤为显眼——
《暗系备考攻略》。
这是什么东西?
备考就备考,怎么还偷偷摸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