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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放学后 ...

  •   放学铃声在校园中回荡,学生三两成群走出校门。我站在教室窗前,察觉到白昼即将死亡,她的血肉被整齐地码好铺放,正是极为新鲜的夕阳。
      “易,放假了也要来找我玩呀!”同桌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对我说。
      “知道了!你先走吧!”我回应她。作为班长,主动留下来整理储物室。
      这栋教学楼已经有五十年历史,虽然经过几次翻修,但仍然掩盖不住衰老的痕迹。墙漆斑驳,桌椅老旧,头顶的吊扇偶尔咔哒作响,空气中总是飘浮着若有似无的腐臭味。
      整理完储物室,我从抽屉里拿出钥匙串,开始挨个锁门。储物室、自习室、展览室……走到楼梯间,我突然发现钥匙串上少了一把,正是楼梯间门的那把。
      我仔细回想上一次使用它的情景。对了,昨天下午,班上有几个同学说想要去天台拍夕阳,我帮她们开了门。难道掉在那里了?
      我沿着西侧楼梯向上走。今天是放假前最后一天,学生早就走完了,空荡的楼道里只剩下我的脚步声。
      到达顶楼,我用钥匙打开天台门。傍晚的风迎面吹来,吹得头发乱飞。我撩了下刘海,低头寻找丢失的楼梯间门钥匙。
      “应该是在这附近吧……”不知不觉就靠近边缘区域。
      身后突然有人大喊,“喂!别过去!”
      我猛地回头,看到是梁,穿着一身运动服,一脸焦急地冲过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吓到,竟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没注意已经踩到天台边缘线上。脚下传来异样的颤动,我踩的那块地面并不坚固。心一慌,根本来不及反应。紧接着,栏杆发出一阵断裂声。
      “抓住我的手!”梁加速冲过来,向我伸出手,但她冲得太猛了,手反而撞到我的前胸,把我向后推去。
      “不——”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已经完全失去平衡。
      在坠楼的一瞬间,我看到那截坏掉的栏杆在半空中摇晃,以及栏杆旁边梁惊恐的表情。她的指尖几乎擦过我的手腕,但太迟了。
      夕阳被黑夜一口吞食。
      ---
      我死了吗?我还活着吗?
      我大口地呼吸着,仿佛刚从水下挣扎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坠楼的恐惧还紧揪着我的神经。
      我没死!我还活着!
      环顾四周,我正站在操场上,手里拿着篮球。
      “梁,你愣着干什么?不是说练球吗?”一个体育生拍了拍我的肩膀。
      什么练球?难道她在和我说话吗?
      我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比我的手更加粗壮,皮肤略黑,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这绝对不是我的手!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轮廓也完全不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是易,刚才从天台坠楼。而现在,我在梁的身体里。难道我穿越成梁了?还是我得到易的记忆了?
      “来了!”我下意识地回应她。随即感到不对劲。
      天边仍然残留着夕阳的遗骸,作为易的我,此刻还没有坠楼。也就是说,易还有救!我必须救她!也就是救我!
      “我不练了!”我扔下篮球,疯狂地跑向教学楼,几乎以这个身体最快的速度狂奔。死亡的记忆鞭策着我,那疼痛如此真实,我必须阻止它发生!
      推开天台门,易正半蹲在边缘区域,低头寻找东西。
      “喂!别过去!”我大喊着,想要警告她远离那处危险。
      易回过头,被吓得后退一步,踩到松动的地面,靠上那截坏掉的栏杆。
      完了!历史重演了!
      我扑上前去,“抓住我的手!”也许还不适应这个身体,导致动作失了准头,竟然没抓住易的衣服,反而变成推了过去。
      “不——”栏杆被压断裂,她向后倒去。我眼睁睁看着她坠楼,无能为力。
      没想到是我害死了我自己!我一阵眩晕,不知所措,只能转身冲下楼梯。
      跑到二楼走廊拐角处,有人突然大喊,“小心!”
      我下意识地抬头,没注意脚被什么东西绊倒,猝不及防,整个人摔下楼梯。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看到一个金属储物架从上方滚落,正好朝着我的方向砸过来。我还正好倒在地上,完全不能躲开。
      重物砸中的一瞬间,我看到桑懊恼的表情,以及一个握着短刀的女生,正站在储物架原本位置旁边,似乎是邬。
      到底怎么回事?头痛。
      ---
      我又一次惊醒。这次是坐在图书馆桌前,桌上摊开一本物理参考书,我看得头昏脑涨,竟然直接睡死过去。
      风将窗帘掀开,窗外的落叶飘到我身上。夕阳变得暗淡,但仍然挣扎着呼救。
      我拍了拍脑门,试图驱散刚才那诡异的梦,却怎么也忘不掉。
      不,不是梦,太真实了!我清楚地记得作为易坠楼的疼痛,也记得作为梁被重物砸中的疼痛。而现在,我在桑的身体里。
      我迅速分析情况,关键是阻止易上天台,这样易就不会坠楼而死,如果易没死,梁就不会到教学楼,也就不会在楼梯间被砸死。怎么阻止易上天台?易作为班长,负责保管钥匙串,所有钥匙都放在她的抽屉里,如果我拿走天台门钥匙,易就不能上天台。
      我起身快步走向教室,趁易在整理储物室,先把天台门钥匙拿走。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我顺利拿到钥匙串,匆忙中取下一把,将剩下的放回原处。
      之后再归还钥匙吧。我安心地下楼梯。邬从办公室方向走来,急切地拉住我,“我跟你说……”
      “现在吗?怎么了?”
      “我跟你说,你不能去拿钥匙!”
      我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拿钥匙?”
      “别问为什么,总之你千万不能去拿钥匙!”
      “可我已经拿了。”我拿出钥匙晃了晃,“天台太危险了,万一有人掉下去就完了。”
      邬顿时脸色惨白,狠狠瞪了我一眼,“你拿错钥匙了!这样会害死人的!”
      我被她的激烈反应吓到,“什么意思?”
      邬没理我,只是喃喃自语,“我怎么才反应过来……”
      莫名其妙!我疑惑地检查手中钥匙,没想到还真是拿错了,这是楼梯间门钥匙!不过邬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紧接着,是一声沉重的闷响。
      易已经坠楼了!我愣在原地。现在怎么办?易还有救吗?等等,梁还有救!我必须救她!
      梁是在二楼到一楼的楼梯间被重物砸中的,如果我现在赶过去,或许还来得及!我赶紧冲向事发地点,正好看到梁从楼梯上狂奔而下,同时看到楼道里有个金属储物架在晃动。
      “小心!”我对她大喊。随即感到不对劲。上一次就是我的警告间接导致她的死亡。
      梁被我的声音分散注意力,抬头看我,没注意脚,整个人摔下楼梯。紧接着,被重物砸中头颅。脑花炸裂,鲜血飞溅。
      我被这恶心的场面吓得后退,却看到邬正站在储物架原来位置旁边,手里握着短刀,表情复杂。
      她怎么会在这里?上一次也是。我突然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是她?刚才拉住我拖延时间,现在又出现在储物架旁边,动作也很可疑。她肯定知道什么。难道是她害死了我?
      我还没说话,邬先举刀对准我,像是威胁,“你别误会,不是我做的。”
      什么叫不是我做的?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顺手抄起角落里的扫帚,质问她,“是不是你杀了梁?”
      “当然不是!”邬挥舞着短刀,“你别过来。你是疯了吗?我都说了不是我做的!”
      “那你为什么正好在这里?”我越想越害怕,迫不得已,只能用柔弱的扫帚抵挡她残酷的攻击。
      在混乱中,短刀砍断扫帚,向我刮来。一股热流从喉咙里喷出,低头一看,刀柄正插入胸膛正中央,挤压出蓬勃的鲜血。
      邬松开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忍不住呕吐,体力不支,跪倒在地。一阵头晕眼花。血水遍及万物。
      ---
      我站在二楼的走廊里,看着上一次和上上一次死亡现场。此刻空无一人。窗外夕阳一如既往,说明时间已经回溯到几分钟前。
      果然又复活了!我抚摸着胸膛,还是完好无损。这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施的身体。
      现在我拥有三次死亡的记忆。坠楼的失重感、重物砸中的剧痛感,利刃刺入的撕裂感,都在脑海里鲜明地存在着。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是邬故意阻止桑行动,又故意杀死梁和桑,间接害死易。这就说明,她一定是关键人物,可能是这一切的元凶,一个拥有神奇力量的死神?我必须阻止她,并找她问清楚。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明白!
      当时邬正是在储物架旁边动手的,如果我提前设置陷阱,就能让她无法行动。储物架上有一根跳绳,正好可以利用。我把它系在金属储物架和墙柱之间,离地约十厘米,正好是拐角视觉盲区。设置完陷阱后,我躲到附近的办公室,暗地观察。按照记忆,邬肯定会来这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果然。我探头窥视。怎么是梁?好像真是梁,正从楼梯上狂奔而下。而邬却比梁稍慢一步,正从另一个方向快步走来,手里握着短刀。
      一种不祥的预兆。邬直接走到储物架旁边,用短刀切割跳绳,储物架被牵连晃动。而梁已经冲到拐角处。更糟糕的是,桑也正好赶到。
      桑大喊,“小心!”梁抬头,没注意低处的跳绳,被绊倒在地,摔得结实。邬被吓得猛然抬手,不小心推开储物架。重物轰然滚落,正好砸中楼梯间的梁。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桑目瞪口呆,后退到角落里,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惨象,然后将愤怒的目光锁定在邬身上。
      还是这样!历史还是重演了!原来还是我的错!
      极度的自责,极度的恐惧。我已经放弃思考,转身逃离现场,冲出教学楼。我必须离开这个地方,这个被诅咒的地方!
      逃出教学楼,逃出死亡的循环。我以为如此。抬头望着天空,夕阳不见踪影,夜幕完全降临。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天台那截松动的栏杆终于脱落,从天而降,在瞳孔中急速放大,直接击穿我的身体。
      疼痛袭来,我的意识逐渐消失。
      ---
      现在我是邬,我以为的元凶,我以为的死神。
      我正在办公室整理作业。夕阳的余光将纯白色的纸张染成血红色。
      我冷眼看着夕阳,夕阳也冷眼看着我。也许这一切永远不会结束。
      易、梁、桑、施……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原来如此。我现在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情,是桑拿走易的钥匙,而且还拿错了,才导致易上天台找钥匙,这才导致后续一系列死亡。
      我必须阻止这一切!
      我刚走出办公室,就在楼梯拐角处遇见桑,急忙拦住她,“我跟你说……”
      “现在吗?怎么了?”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站在她面前,“我跟你说,你不能去拿钥匙!”
      她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拿钥匙?”
      怎么解释?来不及解释!我只能强调,“别问为什么,总之你千万不能去拿钥匙!”
      “可我已经拿了。”桑拿出钥匙晃了晃,“天台太危险了,万一有人掉下去就完了。”
      心一沉,还是来不及。我顿时脸色惨白,“你拿错钥匙了!这样会害死人的!”
      “什么意思?”
      我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听着她熟悉的对话,像是重复无数遍……不对!“我怎么才反应过来……”无数次重生让我变得记忆不清,理智失常。
      易注定是一滩肉泥。已经无法挽回。我必须赶到下一个地点,说不定能救下一个人。
      梁是被施布置的跳绳杀死的。路过美术室时,我看到一把短刀,样式精美,不知道是艺术品还是制造艺术品的工具。拔出刀刃,或许能割断跳绳。
      施肯定躲在办公室里,暂时顾不上她。我努力切割那根跳绳,没想到这把短刀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小心!”桑突然大喊,但梁已经冲过来。我下意识地抬手,不小心推开储物架。脑花炸裂,鲜血飞溅。
      桑看着我,带着愤怒和怀疑。
      “你别误会,不是我做的。”我知道这解释很苍白、很俗套。
      “是不是你杀了梁?”桑抄起扫帚,折断下端,用尖锐的断面指着我,凶神恶煞地冲过来。
      “当然不是!”我应该放下短刀,但我太害怕了,“你别过来。你是疯了吗?我都说了不是我做的!”
      桑仍然质疑,“那你为什么正好在这里?”
      在混乱中,我手中的短刀向前刺出。这道具突然变得很尖锐。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看着桑缓缓倒下,我感到无所归依的绝望。
      这是我第一次亲手杀人……
      所有记忆的重压让我喘不过气,心脏疯狂跳动,带着灼烧感,像是被热石头蹂躏般的疼痛。
      我捂着头,闭着眼睛,漫无目的地逃跑。
      真实的世界会有这么多巧合吗?这恐怕又是一场诡异的梦。说到底,我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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