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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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街、两个没有了内脏的死者、肚里住着人脸的男人、丹丹撞邪，丁焕辰几乎已经可以确认这几件事都又关联，而连接他们之间的纽带就是死去的、谷力村的蛊婆。现在老邱也死了，这其中难道还有隐情？
“而且我没想通，”丁焕辰坐在副驾自言自语，“她说黄荟的男友‘被吃得差不多了’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说魂魄？”周景珩也是听说过鬼怪通过吸食人类魂魄的——虽然是大恶。
“是吗，”丁焕辰直觉不太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挠挠头，“本来我想再问，但她跑得太快了。”
周景珩看不见鬼的样貌，所以听了丁焕辰的陈述显得十分诧异：“你说梧桐树街我们看到的女鬼就是谷力村那个蛊婆？”
“对。”丁焕辰很有把握。
“不过，梧桐树街的现场被定性成了意外。”周景珩显然也看了警方的通报。
丁焕辰那天没能上到案发现场就被周景珩拉着跑了，他好奇心起：“我正想问你，案发现场到底什么样？”
“一片狼藉，”周景珩形容，“跟个屠宰场似的，血到处都是。”
丁焕辰震惊：“这么惨烈？”
“嗯，”周景珩添加了点细节，“至于人，烂了不少，不过看得出来，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这就能解释当时楼道里是什么味道了，丁焕辰顿时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稍微缓和了一点，丁焕辰才开口：“当时我在楼道看到一双脚，女人的，不过我没敢细看。”
周景珩皱眉：“怨气。我一上去就感觉不太对。”
难怪当时拉着丁焕辰就跑。
“那就奇怪了，”丁焕辰皱起眉头，“不说意外的程度，如果真是意外，也很难有这么大的怨气。”
周景珩叹了口气：“先看看老邱这边能问出什么吧。”
老邱家挂了白幡，显示主人家有丧。里面敲锣打鼓、人声鼎沸，应当是亲戚朋友前来吊唁。老邱的妻子头上缠着白布，身上披着麻衣，此刻病恹恹地跪在案台旁，有人进来拜祭，她就机械地叩头谢礼。
丁焕辰没有看到丹丹，可能是被哪个长辈带离了现场。此情此景，丁焕辰也曾体验过——年纪小小就失去了父亲，怎么想都觉得可怜。
看到两个人进来，女人立刻起身相迎：“不好意思，因为事情实在奇怪，只好又把你们请回来了。”
“不妨事，”周景珩安慰对方，“节哀。”
女人虚弱地笑了一下：“都是命来着。”
周景珩和丁焕辰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放低声音：“大姐，你说奇怪，到底奇怪在哪里？”
女人顿了几秒，才让开通向二楼的楼梯：“你们跟我来。”
那是一间小卧房，里面还算整洁，放着一张木床、一张书桌、一张椅子、两壁书柜。女人开了灯，昏暗的日光灯勉强将房间照亮，他们这才发现地板上有刷洗过的痕迹，但墙角明显是疏漏了，那里有飞溅的血迹。
看来这就是老邱的死亡现场。
“老邱的房间，”女人简单介绍，“平时他就睡这里。”
丁焕辰抬眉：“你们分房睡？”
女人的神情明显有些尴尬：“我们很少睡一起。”
除了感情破裂，丁焕辰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
“不离婚？”周景珩哪壶不开提哪壶。
“丹丹，”女人沉默了几秒，给出最司空见惯的理由：“她还小。”
“这么说，他是一个人死在这里？”周景珩弯腰看了看血迹。
“前天晚上吃了晚饭，他就一直把自己锁在这里，叫他他不应，我以为他睡了就没管，”女人陈述着事发经过，“昨天早上，他没按时起床，他平时不会这样的。所以我就上来看，结果开门发现他已经死了。”
“当时是什么情形，”丁焕辰指了指墙角，“怎么这么多血。”
女人像触电一般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犹豫再三，才轻轻道：“怪就怪在这里，老邱他、他肚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破开……”
“无意冒犯，”丁焕辰警觉，“内脏呢？”
“这才是最恐怖的，”女人哆嗦起来，像是马上要晕过去，“都没了，他肚子那里一个大洞，里面什么都没有。”
丁焕辰看了周景珩一眼，发现他并没有想提问的意思，便继续道：“事发前，老邱有没有什么异样？或者有没有说过什么？”
女人想了想：“出事头一天，他晚饭吃得特别多，比平常多吃了两碗饭。还有……”她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撕烂的纸片，上面沾了血，还有两个圆珠笔写的字。
——来了。
丁焕辰一怔，顿时想到了幼林小区的那条帖子。“来了”，什么来了？
来不及过多思考，女人又絮絮叨叨说起来：“我和老邱虽然感情不好，但也没想过他死，毕竟他是丹丹的爸爸，我不想女儿被别人说是没爸爸的孩子。”
周景珩看完一圈回来：“那你觉得谁最想他死？”
女人张大嘴，“啊”了一声，面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来。
“于小婷，”周景珩冷静地吐出这个名字，“那个离开的蛊婆。”
女人顿时面如土色。
“她恨我们，”女人看着很不淡定，“于小婷先对丹丹下手，然后害死老邱。是她回来了！”
丁焕辰想到了那个附着怨气的银镯子，突然明白当初老邱和她语焉不详的原因了。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是于小婷，只是没想到这事会严重到要了老邱的命。
“你们到底对于小婷做了什么，”丁焕辰深吸了一口气，“如果真是之前说的程度，她杀老邱的动机不足。”
女人的脸涨得通红：“因为……因为老邱……”
丁焕辰明白过来：“和她有婚外情？”
女人仿佛挨了一个耳光，目光闪烁：“那女子是外乡人，本来被家里嫁给村里的一个老光棍，结果没多久那光棍死了，老邱就和她鬼混到了一起。”
“没那么简单吧？”周景珩眼神犀利，显是认为女人还有所隐瞒。
女人的嘴动了动，似是想要辩驳，但又红了眼眶，选择破罐子破摔：“是我家那个死鬼不争气，去……去强迫于小婷。”说完，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
丁焕辰露出鄙夷的表情，轻轻哼了一声。
“可她和村里其他男人也不清不楚，”女人言语里还有些犹疑，“万一真是那女人下了蛊。”
是不是真的下蛊，丁焕辰自有判断。他只说：“所以她才被你们赶走？”
“所有人都不希望她留在这里。”女人似乎有了几分底气。
丁焕辰看着眼前这个愚昧的村妇，只觉得心里一阵悲哀。这桩事中，真正可怜的不过于小婷和邱婷婷，比如老邱、比如那些男人、更比如所谓的“所有人”，实在没有哪个人无辜，只是恶的程度不同罢了。
“我真是不想管这事了，”丁焕辰走出邱家院子，忍不住呸了一声，“高低让邱家多付点钱。”他全然忘了这次委托的是周景珩，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周景珩拉开车门：“我想回去查查前两个死者，包括你那位事主的男友。”
丁焕辰想了想，把幼林小区那条贴子的事也说了，听得周景珩频频皱眉。
在周景珩想方设法挖情报时，丁焕辰也没闲着，毕竟介绍人又把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丁焕辰就请她也帮自己查一下黄荟和他男友的底子。
事情很快有了眉目，两人在家里凑一块儿交换信息。先是周景珩不知道找了什么人，发现那条贴子的发帖人正好就是那个高坠的死者。
“而且很巧，”周景珩道，“这人是从谷力村出来的，早年赚了点钱，在幼林小区买了房，和老婆孩子住一起。”
丁焕辰自然而然想到那个繁花苑死的男人：“不会繁花苑那个也是从谷力村出来的吧？”
周景珩微微一笑：“嗯，以前谷力村的。”
“太有意思了，”丁焕辰哼哼道，“黄荟的男朋友老家是谷力村的。”
“她男朋友怎么样了？”周景珩倒不是关心，而是好奇。
“ICU里躺着，”丁焕辰道，“多器官衰竭，感觉快保不住了。”
“我查过档案，”周景珩道，“其实五年前于小婷报过警，说自己被侵犯了。”说完，他顿了顿，又补充：“是很多次。”
丁焕辰倒抽一口冷气：“就是这几个人？”
周景珩点了点头：“而且还曾经怀过孩子，不知道是谁的，不过出生时就死了。”
这下事情的脉络基本上已经清晰了，丁焕辰道：“那也怪不得于小婷，换谁怨气都会重的。”
周景珩只是沉吟：“不过我还是没搞懂，于小婷到底是怎么死的？她死前找我到底是做什么？你放她走，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丁焕辰只觉得脑子已经过载，于是将手一摊：“反正她也报仇了，只要她不闹，就随她去吧。”末了，他又说：“我反而比较关心黄荟什么时候给我结尾款。”
周景珩沉默，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他直觉这事情还没完。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多线索，也只好先放一放，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时丁焕辰已经完全将自己从这个案子里抽离出来，他低头一看垃圾桶，才发现全满了。正好周景珩说要买牙膏，两个人干脆就一起去便利店。
回来路上，丁焕辰鞋带松了，便停住了脚步，不过周景珩没有注意到，只自顾自地往前走。
“哥哥，我有个东西给你。”
正要起身，从路边跑来男孩，眼睛大大的，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正抬着一双小手，朝丁焕辰递过一个牛皮纸袋。
丁焕辰从没见过这个小孩，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突然过来的。他一脸迷惑地看着对方，指指自己：“给我？”
小孩拉过丁焕辰的手，转眼间纸袋就摆在了丁焕辰手心。小孩眨眨眼，咯咯笑道：“是我妈妈让我给你的。”
“你妈妈？”丁焕辰更奇怪，“是谁？”
小孩轻轻碰了碰丁焕辰的手，抿嘴一笑：“妈妈就是妈妈，她说谢谢你。”
说完，孩子飞快转身跑出了丁焕辰的视线。
这时，周景珩终于发现了落后的丁焕辰，他招了招手，等对方一路小跑过来，才问：“你刚刚在干嘛？”
丁焕辰捏着小孩给自己的纸袋：“有个小孩给我这个，说是他妈妈给我的。”
“小孩？”周景珩抿了抿嘴唇，“刚刚一直只有你一个人蹲在那里，没有什么小孩。”
冷风刮过，丁焕辰猛地想起那小孩的手的确是冰冷过头了。他赶紧打开那只袋子，发现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银镯子，他和周景珩一起处理过的那个镯子。
于小婷的镯子。
“估计是于小婷的那个死胎，”周景珩一脸平静，“居然已经这么大了。”
丁焕辰缩了缩脖子，怨鬼加鬼胎，这实在是坏得不得了的搭配，哪怕对方看起来并无恶意。
“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镯子？”周景珩努努嘴。
丁焕辰苦笑：“我要问问灵境娘娘。”
周景珩默默转身，没走几步丁焕辰也跟了上来，两个人都没说话，只觉得今天的天气实在是糟糕极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