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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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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香烟缭绕,看来这家人已经找人来看过了,估摸着是不见好,才又联系上了周景珩。
床上躺着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女孩,身上盖着大花棉被,眼睛紧闭、呼吸沉重,豆大的汗珠将她的额发都浸湿了。周景珩伸手探了探女孩的额头,很烫,双颊也烧得绯红。
“孩子这样多久了?”他回头问这家人。
“今天是第三天,”老邱道,“一开始我们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有没有可能真是普通感冒?”周景珩问。
“绝对不可能,”老邱闷闷地叹了口气,但语气笃定,“这孩子昨天早上就开始说胡话,一会儿说窗外头有人叫她,一会儿说屋子里有人要带她走,我觉得不对头就请村里先生看,先生来看了,说孩子被缠上了赶不走。”
“也有可能那先生骗人呢,”丁焕辰小声嘀咕,“孩子发烧说胡话也正常。”
老邱听到了。他瞪了丁焕辰一眼:“关键是我老婆也做梦了。”
“嗯?”周景珩抬眉,示意老邱继续。
“我老婆半夜里惊醒,说有个漂亮的女子要带闺女走,”老邱语速有点快,“我问她那女子长什么样,她说有点像我们村的那个蛊婆。”
“蛊婆?”周景珩的眉毛皱起来。
“外乡来的女子,村里说她是蛊婆,”老邱回忆,“后来没几年就搬走了,听说是嫁了人。”
现在还无法判断孩子的问题和所谓的蛊婆有没有关系,包括老邱妻子的梦。日有所思往往也会有类似情况发生。于是周景珩向老邱提议要留下来住一晚,老邱先是面露犹豫,但扭头看着孩子难受的样子,终于点点头同意了。
女主人收拾了一个房间出,让两人将就一晚。等人出去了,丁焕辰才开口说话:“你觉得撞邪可能性大吗?”
“难说,”周景珩在床沿坐下,又反问,“你觉得呢?”
丁焕辰摇摇头:“主要是不知道孩子之前经历了什么。”
“先观察一晚吧,如果真有东西作祟,我想肯定会有痕迹。”周景珩判断。
“比起那个,”丁焕辰指了指床,苦着脸道,“这么小怎么睡啊。”
周景珩看了一眼:“勉强挤一挤吧。”
丁焕辰耳朵一烫:“我和你……两个人怎么挤?”
周景珩莫名其妙:“两个大男人有什么怎么挤的。”
丁焕辰头疼,心想跟你们这些钢铁直男讲话真是讲不清楚。
半夜里,丁焕辰被热醒了。本来两个人就挤得翻不过身,偏偏还只有一个被窝。丁焕辰被闷得满头大汗,他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将脑袋伸出来透气,刚刚好听到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电子表,表盘显示是半夜四点,这夜深人静的,别是进了贼吧?丁焕辰扭头看一眼周景珩,看他呼吸平稳、睡得很香,就有点不忍心把人摇醒。于是他努力动了动身子,将自己往右翻了一点,正好翻到刚刚好能看到窗的位置。
声音响了一会儿便消失了,丁焕辰又侧耳听了一分多钟,确定没有再听到任何动静,才放下心来打算重新入睡。这时,他视线无意扫过窗玻璃,一张微笑的女人脸突然撞进他的视线。
丁焕辰像炸毛的猫,立马弓起背跳起来,紧接着发出一声怪叫。
周景珩被吵醒了,他揉着眼睛看着半跪在床上的丁焕辰,声音嗡里嗡气的:“怎么了?”
“窗、窗外有人……”丁焕辰弱弱地答了一句。
周景珩瞬间清醒,立刻也坐起来,目光越过丁焕辰看向窗外:“你确定?这可是三楼。”
丁焕辰鼓起勇气再去看窗,那里已经没有东西了。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坏了脑子,但一想那女人诡异的笑容,他便后背发寒:“我觉得是真的。”
周景珩不语,立刻下床走到窗边把窗户拉开。秋日的风吹进来,让人感觉凉飕飕的。他将头探出,楼下院子里空无一人。但当他缩回来时,却发现积满灰尘的窗台上有两只手印,手指纤长,看起来应该是女人的手。
他默默关上窗子,回到床上。丁焕辰有点紧张地绷紧了身子:“怎么样?”
周景珩轻轻道:“确实有东西。”
确定自己所见非虚,丁焕辰居然吁了口气:“接着怎么办?”
周景珩拽过被子,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先睡觉,明天再说。”
丁焕辰欲哭无泪:“我都吓清醒了。”但还是依言躺下,钻到被窝里。
“你要是怕,就朝我这边转。”周景珩留了个背给丁焕辰。
丁焕辰果然转了个身,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要是真害怕不小心抱着你了怎么办?”
那头沉默了几秒:“随你吧。”
丁焕辰当然没有去抱周景珩,否则也太奇怪了。可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他脑海里就会出现那张笑脸,真够瘆人的。而且,丁焕辰老觉得这个笑有几分似曾相识,有点像他之前在梧桐街看到过的那个女鬼,难道她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丁焕辰越想越精神,于是他就这么绝望地失眠,听着鸟叫声、鸡叫声,眼巴巴地等天亮。
“我困死了。”丁焕辰顶着青黑的眼圈,看周景珩起了床。
“没睡着?”周景珩抬眼。
“查不出问题之前,可能我都睡不好了。”丁焕辰半开着玩笑。
周景珩披上外套穿好鞋:“下楼吧,我有点事想问老邱。”
“巧了,”丁焕辰跟在后面,“我也有问题想问。”
老邱的老婆正在客厅里摆早餐,老邱则坐桌旁抽着闷烟,老太太不在,应该还在休息。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来,女主人还算热情地招呼着:“过来吃点东西吧。”
两人依次围在茶几旁坐下,看着桌上的馒头咸菜和清粥,丁焕辰不是很有胃口,所以率先开了口:“你女儿丹丹,出事前去过哪里?”
老邱吐了口烟:“几个小孩,下了学,在村口老房子那里玩了一会儿,没去过其他地方。”
“村口老房子?”丁焕辰抓了个重点。
“对,老房子,现在没人住的。”老邱道。
“那房子绝对有问题,”老邱老婆突然插进话来,“我梦见那个蛊婆了!”
“一个房子能有啥问题,我也去过,”老邱着急着反驳,“回来好好的,没事儿。”
丁焕辰脑子里有了个猜想:“大姐说的蛊婆以前就住那老房子?”
“八九不离十,”周景珩已经喝了一碗粥,他把空碗放下来,认真道,“我来时观察了一下,村里每家都有瓦猫,瓦猫口的方向就是对着村口。”
老邱抿了抿嘴唇,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只模糊道:“蛊婆以前是住那里,但我也说她早搬走了。”
“真的只是搬走了?”周景珩明显不信。
“确实是搬走了,村里人都知道,”女主人发话,“但搬走之前,那蛊婆……那蛊婆……”
丁焕辰冷笑一声:“不说实话的话,我们可救不了丹丹。”
闻言,女人先是一愣,接着“哇”一声哭起来:“我要是知道丹丹会变成这样,我是绝对不会那么对她的!我不是故意的啊……是他们说那女子会下蛊害人我才去的……”
丁焕辰和周景珩对视一眼,知道他们猜对了。
“你们家里有没有什么这几天才有的东西,丹丹带回来的。”丁焕辰问。
女人的哭声忽而变小,一脸惊恐地看着两人,然后缓缓从围兜里取出一个银镯子,磕磕巴巴道:“这、这是丹丹说、说下学路上在老房子那里捡的。”
老邱闻言一下跳起来,怒视着自己老婆:“你怎么不早说!”
“我、我……我不知道啊,”女人已经吓傻了,“我还打算去问是谁掉了东西。”
老邱看似就要发火,但态度瞬间又软了下来。“我们之前对那女子确实不好,但也绝不是我们一家的事。而且,我们就是孤立她,偶尔朝她家泼些脏水……”因为理亏,他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
丁焕辰白了老邱一眼,顿时觉得他十分卑劣。周景珩叹了口气:“我去车上拿点东西,麻烦大姐取个干净的碗来。”
不一会儿,东西就备齐了,周景珩点起清香,把镯子放进碗里,又用糯米将它细细埋好,接着从矿泉水瓶子里倒了半碗暗红色的液体。等糯米都浸透了,他吩咐老邱拿双筷子垫在碗底,将碗倒扣在丹丹房间的东南角。
“明天这个点,你把碗拿到外面敲碎,和里面的东西一起埋在地下就行。”周景珩吩咐。
“我们家丹丹能醒吗?”老邱语气还是不确定。
“她应该下午就会醒,你们给她熬点小米粥,”周景珩提醒,“她被镯子上的怨气附了,小孩子身体怕撑不住。”
女主人连连道谢,非说要让他们带点自家的土特产回去,但都被周景珩一一婉拒:“老邱已经给过了,贪多折运。”
“你们也别往那房子里去,”丁焕辰补充,“我估摸着你们口中那个蛊婆已经死了。”
两夫妻的脸顿时煞白。
“放心吧,如果真是你们说的那种程度,她顶多闹闹你们,不会要你们命的。”丁焕辰笑着说。
两口子的表情顿时丰富多彩了起来。
回程路上,周景珩问:“你干嘛吓他们?”
丁焕辰噘噘嘴:“看不惯他们一村的人欺负个外乡女子。”
周景珩想了一会儿:“这种事以前还挺常见的,外乡的女子、尤其是特别漂亮的那种,特别容易被套上蛊婆或者蛊女的名号。”
“本来背井离乡就已经很可怜了,”丁焕辰愤愤,“还要被这帮愚不可及的村民这样对待。”
周景珩有点乐了:“你昨晚上不是还挺害怕?”
丁焕辰嚷嚷起来:“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前因后果!”
“但我也很奇怪,”周景珩道,“无端端的,她为什么会回谷力村呢?如果按老邱的说法,她应该早几年就离开村里了。”
“我可不知道鬼的想法,”丁焕辰扯了个长长的呵欠,“折腾这一晚上我脑子都停转了。”
“那你睡会儿,”周景珩开了暖风,“到了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