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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慈恩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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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说一个听的氛围中,马车不知不觉就到了慈恩寺,从一条专供马车的门中驶入慈恩寺,在一处僻静的位置停下来,让他们下马车。
谢玄安先一步下了马车,待冯春时探出身子,扶着云画下了马车,神色自若地止住了差点抬起来的手臂,对冯春时笑着说道:“此处便是慈恩寺内了。表妹是想先歇会儿,还是先去上香?”
冯春时刚从马车上下来,自觉不需要再坐着歇息了,便说道:“我不累的,先去上香吧。”
谢玄安自然地点了点头,一步移到冯春时身边,说道:“也好,那我们走吧。沿着这条路出去,便是正殿了。”
冯春时一愣,抬头看了谢玄安一眼,确定他是真的要和自己一起去之后,意外了一瞬,但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和谢玄安并肩而行,沿着石板铺就的小路,往正殿的方向走去。
大约是因为今日休沐,慈恩寺中格外热闹,往来上香祈福的人络绎不绝,其中还有不少是冯春时在赏花宴和宫宴上见过的。只是这些人都只有一面之缘,就算见到了,众人也只是略一点头,便算是问候,并未上前寒暄。
不过不知是不是冯春时的错觉,在看到她的时候,那些人的目光并无意外之色,但是在看到她身侧的谢玄安时,那些人明显都是一愣,目光一瞬就变得格外微妙复杂,然后迅速恢复到若无其事的模样。
冯春时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谢玄安,还未曾说话,谢玄安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倾身,向她低下头靠近了她,低声问道:“怎么了,表妹?可是不舒服?”
“无事。”冯春时摇摇头,捏了捏手中的香,缓步走到佛前,端端正正地拜了三拜之后,将香插进香炉中。
谢玄安在一旁陪着她拜完了所有的佛像,在最后一间佛堂捐了香油钱后,小沙弥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开过光的护身符,分别对应着不同的寓意,每个护身符上都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冯春时算了算人数,拿了五个平安符起来,打算之后正好能给一人一个。
谢玄安在旁边静静看着冯春时的动作,也不出声,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一直到跨出了佛堂的门槛,谢玄安才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不知表妹的护身符,都是要给谁的?”
冯春时跨过门槛,放开指尖的裙摆,抬头看向谢玄安,被谢玄安微妙的语气问得一怔,而后笑着说道:“自然是给表哥的。”
说着,冯春时就从袖中摸出了一枚平安符,一面抬手递给了谢玄安,一面说道:“祝表哥一路平安,万事顺利。”
谢玄安垂眼看她,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只是日光从他身后而来,他低下头后阴影落在他的脸上,便让冯春时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神。也让冯春时无从得知,他这一瞬的眼神中,蕴含着的是否是真实的笑意。
没等冯春时看清,只一息的时间,谢玄安便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枚平安符,捏在指间仔细端详着。就在冯春时疑惑是不是哪里有问题的时候,谢玄安将那枚平安符揣进了怀中,对她露出了一如往常的温柔笑容,说道:“多谢表妹的祝福。有表妹这句话,我定会辅佐太子,早日做完应做之事后,尽快回盛京。”
冯春时一顿,总觉得这话颇为意味深长,可仔细想了一下,又找不出哪里有问题,便只能点点头,然后抬眼看一眼天色,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道:“表哥先前说的慈恩寺的素斋一绝,不知今日……”
“表妹可是饿了?如今也近午时,表妹方才走了不少路,应该也有些累了,不若先去后面的厢房小院歇息一会。素斋想来也差不多做好了,过一会便会有人送来的。”谢玄安脚步一转,就移到了冯春时身侧,抬手用袖子替她遮着日光,一面温声细语地说道。
冯春时没有拒绝,由谢玄安带着一路往慈恩寺的后院厢房走去。穿过了一道小门后,便再无络绎不绝的人群,只有一片青葱的宁静,和随微风传来的诵经声。
在谢玄安不高不低地引路中,冯春时跟着他穿过一道门,沿着小路走到一片紫竹林前,正准要绕开竹林,走向竹林后的厢房小院时,忽然听到了紫竹林里,传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的争执声。
“你心里分明就很清楚,当时那件事有更好的办法!你分明是有办法的!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你要我如何自处?!”那道女声听起来像在强压着怒气,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强忍的哽咽。
另一个人沉默了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和疲惫,开口说道:“你明知我并非这个意思,我虽有办法,但当时实在是……能得如今这样的结果,已是最好的情况了。”
虽说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因着此处实在是太过于安静,除却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便再无其他声响,故而他们的争执声也在这片竹林中格外清晰,让站在竹林外的冯春时和谢玄安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即使冯春时认不出这两人的声音,但能到此处的,多半也是盛京中官宦人家或是权贵的公子姑娘。
冯春时下意识停下脚步,向上抬头,正好与谢玄安对视,她目光闪烁了两下,莫名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靠近了谢玄安一些,用口型问道:“表哥,现在怎么办?”
她虽然也有些好奇,但紫竹林外一片开阔,连个遮蔽身形的假山巨石都没有,若是里面的人出来,他们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就会直接碰面了。
谢玄安瞥了一眼紫竹林深处,低头看向冯春时,无声地笑了笑,学她一般用口型说道:“无妨,走吧。”
有他这么说,冯春时心下稍定,在要抬脚跟着谢玄安一起,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地绕过竹林时,紫竹林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惊得冯春抬脚的动作一下滞住了。
“你根本就是不可理喻!”随着那姑娘一声带着哽咽的怒斥,一个人影从紫竹林深处中跑了出来,正好和站在紫竹林外的二人打了个照面。
这出乎两方意料的见面,让冯春时和那姑娘都明显愣了一下。那姑娘红着眼眶,脸上还带着泪水,看到冯春时的时候,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在听到身后紫竹林传来的脚步声时,忽然又回了神,她也顾不上冯春时和谢玄安他们了,提着裙摆跑走了。
冯春时看着她跑走的背影,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在盛京去的两个宴会中,都并未见过这位姑娘。但看她的衣着打扮,那姑娘并非一般的人家出身,想来家中还是有几分富贵的。
结合方才零碎的对话内容想了一下,冯春时顿时有了一个猜想。
只是还未来得及向身旁的谢玄安求证,紫竹林中另一个人也走了出来,见到冯春时二人,也是明显一愣,然后迅速调整好了表情,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他们面前,对他们拱了拱手后,说道:“谢世子。”
谢玄安也回以一礼,对他温和疏离一笑,声音平和地说道:“朱公子。”
冯春时听了谢玄安的话,心中登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面上却半分不显,对上朱公子看过来的目光时,微微垂下眼,作出一副腼腆的模样。
朱公子只看了一眼冯春时,很快便挪开了目光,看向谢玄安,笑着说道:“这位便是侯府的冯姑娘吧?”
谢玄安颔首,微微移动了半步,侧身挡住了冯春时的大半个身子,语气温和地说道:“难得休沐,便带表妹来尝尝慈恩寺的素斋。却不想会在路过此处时,正巧碰到朱公子。”
朱公子闻言,抬手摸了摸鼻子,笑了两声,说道:“我是因琐事缠身,颇有些烦闷,便来此处竹林散心,也想不到正好会碰见谢世子,倒是巧了。”
冯春时听了他的话,忽然想起了方才那声清脆的巴掌声,借着谢玄安的遮挡,飞快地瞟了一眼朱公子的脸,在看到他右脸上微微发红的巴掌印后,又迅速收回了眼神,装作若无其事一般低下头。
谢玄安显然早就看见了那个巴掌印,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对朱公子说道:“慈恩寺的紫竹林确实能让人心情平和。”
冯春时闻言默了一下,看了一眼对面的朱公子,显然他也被谢玄安这睁眼说出来的瞎话噎了一下,维持着的平静神色有一瞬间崩裂。
还好朱公子显然也是个内功深厚之人,不过一息的时间,表情就恢复了平静,笑着对谢玄安拱了拱手,说道:“正是如此,我在林中闲游一圈,便觉得十分平心静气,正想去找觉慧大师对弈一局。本想问谢世子要不要一道前去,不过方才听世子说是来此品尝素斋的,现下正是用素斋的时辰,想来世子也并无空闲,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谢玄安也点了点头,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说道:“朱公子慢走。”
冯春时隔着谢玄安,看着冯公子略一点头,便转身抬脚,大步往方才那姑娘离去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野中。
冯春时看着人没影之后,才转头看向谢玄安,迟疑了一下,问道:“方才那便是朱公子和……顾姑娘?”
听闻赏花宴之后,朱公子因受了家法后便闭门养伤,而顾姑娘也一直闭门不出,朱顾两家火速订下亲事交换了八字和庚帖,两人也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
谁能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上这两人见面,并且好像还是相当不愉快的一次见面。
谢玄安笑看了她一眼,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故意言简意赅地只回答了一句,“正是”,然后便转身,慢悠悠地往厢房小院的方向走去。
冯春时犹豫了一瞬,踩着石板路,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