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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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都作院账房传出一声爆喝，本就有些松动的窗子骤然摇晃几下，朽坏的木榫“咔嚓”一声崩裂，整扇窗“哐当”砸在地上。
账房内，孟阿沅步步逼近，韩亦行被她逼得接连后退，随后重重撞在架子上，他面色温顺极了，摆着手柔声道：“那个……你别激动！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孟阿沅双眉倒竖，右手“啪”地拍在架子上，恶狠狠瞪着身下缩成一团的韩亦行，她怒道：“韩亦行，之前咱俩怎么说的来着？这才几天啊，你竟想着让我涉险！”她抬起左手指向北边，神情愤慨：“你知道那群土匪都是些什么人吗？杀人越货，亡命之徒！”她又指了指自己：“来，你再看看我！你居然想让我独自深入土匪窝？我是什么武功高强的人吗？”
简直是疯了！就凭她这副小身板，到了土匪窝还能有命回来吗？
“此言差矣。”韩亦行眉眼弯弯，笑呵呵道：“你难道忘了当时你助苍云村剿匪时的英姿了？说真的，没能在现场亲眼一观实属憾事，若还有机会，韩某真想亲眼一瞧。”
孟阿沅鼻腔呼出怒气，咬牙切齿道：“我那是偷袭！而且也是提前做了准备的！跟这能一样吗？我就这么去了，岂不是白白送死？再说了，难道你让我揣把火铳进土匪窝？那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我孟阿沅就是杀害他们首领和弟兄们的凶手呢！”
韩亦行继续好言劝道：“哎~别这么说，就凭你的聪明才智，肯定能将那些头脑简单的莽夫耍个团团转，再说了，既然我提出让你去，定是做好万全准备的，肯定让你毫发无损地回来。”
孟阿沅仍不愿意，这搁谁谁愿意啊！她是想揪出幕后黑手为父亲讨回公道没错，但她也惜命啊，而且，她还没挣够钱呢......
她拽住韩亦行的衣领，疾言厉色道：“听风听雷呢？那俩人如此健壮，你为何不派他们去啊？”她眉峰一挑，像是发现真想一般“哦”了一声，悠悠道：“你就是心疼自己人，让我这个外人去做危险的事情。”
其实韩亦行最先想到的确实是听风听雷，可最近他察觉出有人在监视他们三人的一举一动，若忽然有一个人消失不见，那必定有人追查他的下落，如果因此而走漏了风声，不仅事情会很难办，很有可能会危及自身性命。
韩亦行反倒急了：“莫要妄自菲薄！瞧你说的，什么叫自己人，什么叫外人，如今你我结为盟友，你也是我们自己人。”但他只支棱了一下，便又败下阵来，“妹妹，你知道的，我就带了他们仨，若是谁忽然消失，定会惹人生疑，这诺大的灵州，除了你就再也没有可信的了。”
韩亦行轻轻拉住她的衣角，活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求求你了，你就帮我这回吧！”
孟阿沅狠狠剜他一眼。
他抬眼可怜巴巴看向她，柔弱道：“那个，下个月都作院会向官营铁铺订购一批弯刀，利润很可观，你看你有没有兴趣，我可以提前为你打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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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楼，客房。
铜镜前站着一位身着粗布麻衣浑身脏兮兮的“男子”，身上的衣裳松松垮垮极其不合身，遮盖住原本的细腰，却掩不住肩线的纤细。头发被一根布带随意扎在头顶，镜中那双略显秀气的眉眼此刻正拧作一团，“他”对着铜镜扯了扯嘴角，想模仿汉子的粗粝神态，可怎么看怎么别扭。
半晌后，“他”开了口，声音却是女声，疑惑道：“韩亦行，我这样子真的可以吗？”
——此男正是孟阿沅！
只听身后折扇一展，韩亦行赞叹道：“我若不认识你，眨眼一看真要把你认作个俊俏男子了！”
显而易见，韩亦行对她这身装扮很是满意，他从后面走过来，仔细上下打量她几眼后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就是小脸太白净了。”他从怀里掏出个药瓶递给她，“这个是能让皮肤暂时变黑的药水，你取一点涂抹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再配上这身粗布衣衫，看着就像无家可归颠沛流离的汉子。”
不得不说，韩亦行这招投其所好效果很好，不久前还拽着他的衣领恨不得弄死他，转眼却答应了他潜入土匪窝的请求，还同意了女扮男装的要求！
孟阿沅接过药瓶，脸上没什么笑意，只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妥协：“好吧，但是，我这身板，你确定人家会收留我吗？”
“哎~这个你就更不必担忧了。”韩亦行收起折扇，语气很是沉稳：“你上回杀了那么多土匪，如今他们那肯定缺干活的人，你这送上门的苦力，怎会不要？”他低头看着孟阿沅那双因常年打铁而布满茧子的双手，“而且你这手一看就是会干活的。”
孟阿沅眼前一黑，合着上回剿匪是给自己挖了个坑是吧......
但她只能应下，平静道：“那，我什么时候去？”
韩亦行又从怀里掏出个户帖，“给，你的身份是从燕州逃到灵州的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家境贫寒的难民。”
孟阿沅接过来，轻轻叹口气，声音尽是无奈：“好，我记下了。”
这户帖是假，无父无母和家境贫寒倒是真，孟阿沅都要怀疑是不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了。
“酒楼门口有辆马车，是为你准备的，不过，为了不引人注目，大概快走到苍云村时，就得辛苦你自个走到土匪寨子了。”他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也逐渐飘忽，说完后又提高了音量嘱咐道：“对了，后夜子时我会让听雷去寨子接你，那时无论有没有找到证据，你都得安全撤离，千万不要冒险行事。”
放心吧，我最惜命了，才不会头铁呢！她指尖攥紧手中的户帖，沉默片刻后用力点头，“我记下了，你可千万别忘了让听雷来接我。”
韩亦行缓缓松开抿着的嘴角，温声道：“放心，”
孟阿沅呼了口气，“好，那我去了。”
她转身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回身问道：“对了，这花间楼不是被官兵砸了吗？怎么又恢复原样了？”
“哦，这个嘛。”他漫不经心道：“我雇了好些个工人，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原样的。”
孟阿沅大吃一惊：“啊？你......你为何要帮他？”
“他”指的是花间楼掌柜，确切的说应该是花间楼原掌柜。
韩亦行眼尾轻挑，面上一哂：“谁会帮他啊！我在帮我自己好吗？”他轻快地笑了一声，“哦，忘了告诉你了，花间楼是我的了，我给他定了个贩卖人口、扰乱物价的罪名，收缴了他的财产，把他扔牢里了。”
花间楼是韩亦行的了。孟阿沅在震惊中坐上了马车。
他下手也太迅速了，这才大闹花间楼几天？还有那句“给他定了个贩卖人口、扰乱物价的罪名”，这倒不假，不少妙龄少女进了花间楼便杳无音信，且他们的物价脱离整个大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因此，这称得上办了件好事。只是，他是凑巧办成还是有意为之？孟阿沅认为多半是他提前谋划的，若是这样，那她和花漫天以及那位梁都头又成了他的棋子。
可恶。
马车摇摇晃晃驶了一路，她一路上都在脑子里预想待会儿到了土匪窝该如何表演。
直到车夫“吁”一声，马车缓缓停下，车夫偏头朝里说：“公子，快到苍云村了。”
很好，这声“公子”再次提醒她牢记自个身份，她也很快进入角色，掀帘跨步走出屈膝撑着车辕，利落跳下车来，转身抱拳压粗声线道：“多谢。”
她肩上背着个破烂篓子，里头装了俩发霉窝窝头、一张快要沤烂的毯子和一个在路边捡的漏水的水囊，为了不让水流尽，它是倒着杵在篓子里的。
小道上都是碎石，脚上又是破了洞的布鞋，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她稍作停顿，肩膀用力将下滑的篓子猛地往上提，又继续赶路。
眼看天边斜阳将山尖染为橘黄，前方终于隐约露出扎着铁栏栅的山寨大门。她快步走近，看见寨子门前徘徊着两位手提大砍刀、凶神恶煞的大块头土匪。
她稳了稳心神，朝寨子走去。在还未被土匪注意到时，她故意脚下一崴，重重磕在地上，“啊——”
只见她额前青筋暴起，疼得龇牙咧嘴，但这不是装的，她的膝盖和手掌狠狠压在碎石子上，硌得生疼。
“谁——！”
那俩土匪立即警惕地看过来，立即朝着上下蛄蛹的破篓子快步跑来。
只听“唰”一声，孟阿沅脖颈处骤然传来一片冰凉，再抬眼时便见面露凶光的土匪正恶狠狠瞪着她。
她立即浑身瑟缩，双手半举慌乱求饶，眼神只看瞟向二人脚尖：“二位大哥饶命，我，我是燕州人，前阵子兵荒马乱的，家里老小全死光了。”她声音愈来愈抖，“家没了......我就跟着流民走，听人说这山上有寨子，就......壮着胆子爬上来了。”
那土匪嗤笑一声，喝道：“寨子？那人没告诉你，我们这是吃人的寨子吗？”
此言一出，吓得孟阿沅抖了三抖，慌乱中挤出了一滴眼泪，又嚎啕了一声，“不，我不知道啊！那人也没说清楚，我以为能讨口饭吃！”她像求菩萨那般双手合十拜了又拜，乞求道：“二位大哥行行好，不管是吃人还是救人的寨子，我只想求个落脚的地！”她壮着胆子抬起头，伸出满是茧子的双手，尽力压制着喉间呜咽：“我......别看我瘦，但我力气大，能扛能抬，绝不会白吃白住。”
怕他们质疑身份，她主动从怀里掏出户帖递了过去，“这，这是我的户帖，二位大哥若是不——”
户帖被那土匪劈手拿了去，他们二人凑近仔细查看，也不知识不识字，总之看了许久后才又看向她，命令道：“头抬高点！”
孟阿沅仰起头，方才来时，她往脸颊擦了一些灰粉，看上去活像个饿了好些天面黄肌瘦的难民。
她看到土匪眼中凶光减去不少，二人又凑近小声说了些什么。
再次看向她时，那架在脖子上的刀往回收了些，又指向她的鼻尖，“起来吧。”
说罢，他将大砍刀彻底收了回去。
看样子是决定收下她了，孟阿沅呼了口气。
“刺啦——”
脆响划破空气，孟阿沅心头一紧，却见她的户帖被土匪撕成了两半，她下意识伸手想要阻拦，慌乱道：“大哥，您这是何意？”
可惜压根来不及阻拦，又听几声“刺啦”，那户帖瞬时成了碎片，随后他抬手往半空一扬，碎片便如纷飞的蝶子旋在半空，又轻飘飘落在地上。
他冷声道：“既入了我们寨子，要这户帖有何用？”
虽是假的，但她还是慌了一瞬。
“走吧！”
他们二位转身朝寨子走去。
孟阿沅也不敢吭声，慌忙从泥地里爬出来，亦步亦趋跟在土匪身后。
前置任务算是完成了，她无声呼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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