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深宫锁清秋》》野麦芒

81、第八十一章 盟成

　　墨城，听雪轩。

　　药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慕容清羽赤着上身，坐在榻上，右臂和左腿的伤口已被仔细清理、上药、包扎。他脸色苍白，嘴唇因失血而缺乏血色，但那双琉璃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如同经过淬火的寒铁，更添几分冷冽与坚毅。

　　苏晚晴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额角的冷汗，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尽管知道他武功高强，但每一次他带着满身伤痕归来，都让她心如刀绞。

　　墨桓肃立一旁，汇报着后续：“张承弼已移交黑水牢，墨刑正在加紧审讯。我们撤离及时，虽有人受伤，但无一阵亡。朔风城现已全城戒严，但并未追查到我们留下的痕迹。只是……公子，您这次伤得不轻，需好生静养。”

　　慕容清羽微微颔首，声音有些沙哑：“无妨，皮肉之伤而已。张承弼的口供，是眼下最关键之事。”他顿了顿，看向墨桓，“白云部那边，可有消息？”

　　他冒险行刺钦差，既是为了获取情报，更是为了向苏德族长展示决心与能力，促成盟约。

　　墨桓正要回答，门外传来侍卫的通禀：“城主到！”

　　慕容渊依旧是那身玄色衣袍，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他目光扫过慕容清羽身上的绷带，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并未多言，只是淡淡道：“张承弼招了。”

　　慕容清羽精神一振，连身上的伤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三叔，他怎么说？”

　　慕容渊走到桌前，自顾自倒了一杯冷茶，语气平静无波，内容却石破天惊：“他证实了周文焕的部分供词。当年‘玉玺案’，萧煜宸确实牵涉极深，那封密信也的确存在，并且……极有可能就藏在北疆。”

　　他看向慕容清羽，灰琉璃色的眼眸中锐光一闪：“更重要的是，他吐露了一个名字——**前太傅，李崇明**。”

　　“李崇明？”慕容清羽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他是先帝的重臣，亦是当年力主追查玉玺案真相的少数几人之一。案发后不久，他便因‘年老体衰’致仕，返回了其祖籍，也就是北疆的**陇安郡**。张承弼此次北行的另一个秘密任务，便是监视这位李太傅，萧煜宸似乎怀疑，那封密信，或者知晓密信下落的人，与李崇明有关。”

　　陇安郡！那里是北疆相对富庶、靠近内陆的州郡，也是连接北疆与中原的重要枢纽。

　　“李崇明……他还活着？”慕容清羽追问。

　　“据张承弼所知，尚在人世，但深居简出，几乎不与外界往来。”慕容渊放下茶杯，“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若能找到李崇明，或许就能找到那封密信，揭开玉玺案的真相，届时，萧煜宸弑君篡位的罪行，便将大白于天下！”

　　弑君篡位！即便心中早有猜测，但当这四个字从慕容渊口中如此清晰地吐出时，慕容清羽和苏晚晴仍是感到一阵心悸。这已不仅仅是构陷忠良，而是动摇国本的弥天大罪！

　　“我们必须去陇安郡！”慕容清羽立刻道。

　　“不急。”慕容渊抬手制止，“李崇明隐居多年，踪迹难寻，陇安郡情况复杂，需从长计议。眼下，还有另一件事更为紧迫。”

　　他的目光转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看到那片广袤的草原：“你的‘投名状’，已经送到了。苏德族长，派人来了。”

　　慕容清羽心猛地一跳。

　　半个时辰后，渊阁。

　　依旧是那张巨大的沙盘，但气氛与往日商议军事时截然不同。

　　苏德族长并未亲至，但派来了部落中最德高望重的**哈森**大长老，以及……作为代表之一的**□□**。□□看到慕容清羽，立刻上前给了他一个有力的拥抱，用力拍着他的后背（避开了伤口），激动道：“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干得漂亮！”

　　哈森大长老则要沉稳得多，他抚胸向慕容渊和慕容清羽行礼，目光落在慕容清羽包扎的右臂上，带着一丝敬意：“慕容公子以身为饵，行雷霆之举，重创朝廷鹰犬，令我白云部上下深感敬佩，亦见识了公子的胆魄与墨城的力量。”

　　他取出一卷用上好羊皮制成的文书，双手奉上：“我奉族长之命前来，与墨城缔结盟约。经部落长老会共议，我白云部，愿与墨城结为兄弟之盟，守望相助，共御外侮！”

　　成了！

　　尽管心中已有预期，但当哈森大长老亲口说出这番话时，慕容清羽心中仍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这不仅仅是一个部落的认可，更是他复仇路上获得的第一股坚实的外部力量！也是对他自身能力的肯定！

　　慕容渊接过羊皮卷，展开浏览。盟约条款清晰，明确了双方在情报共享、物资互通、军事联防等方面的义务，尤其是墨城需在白云部遭受攻击时提供支援的条款，写得尤为具体。显然，白云部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盟约，甚好。”慕容渊点了点头，看向哈森，“苏德族长还有何话？”

　　哈森大长老肃然道：“族长让我转告城主与慕容公子：盟约既成，白云部便与墨城同进同退。草原儿郎，一诺千金！此外……”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慕容清羽，语气缓和了些：“族长说，清霜小姐已知晓公子壮举，她……她很为哥哥骄傲。族长允诺，待公子伤势稍愈，清霜小姐可来墨城小住，与兄长团聚。”

　　听到妹妹的消息，慕容清羽冰冷的心湖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流。他郑重地向哈森大长老回礼：“多谢族长，多谢大长老！慕容清羽，必不负白云部信重！”

　　□□也咧嘴笑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慕容兄弟，等你伤好了，再来草原，我带你猎最肥的黄羊，喝最烈的酒！”

　　盟约的达成，如同在北疆紧绷的局势中，投入了一颗决定性的棋子。慕容清羽不再是孤军奋战，他的身后，有了墨城这柄隐藏的利剑，也有了白云部这片辽阔的草原作为战略缓冲与支援。

　　送走哈森大长老和□□后，渊阁内只剩下慕容渊、慕容清羽和墨桓。

　　慕容渊看着慕容清羽，缓缓道：“盟约已成，第一步走得很好。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萧煜宸丢了钦差，绝不会善罢甘休。北疆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在陇安郡的位置：“在风暴彻底降临之前，我们必须拿到那封密信。清羽，你的伤需要时间恢复，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仔细谋划前往陇安郡之事。李崇明……将是揭开所有谜底的关键。”

　　慕容清羽凝视着沙盘上那个小小的标记，仿佛能看到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手中掌握着足以颠覆皇权的秘密。

　　前路依旧凶险，但希望的火种，已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