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深宫锁清秋》》野麦芒

80、第八十章 夜袭行辕

　　朔风城，将军府，钦差行辕。

　　相较于“四海通”商会的私密聚会，这里的戒备何止森严了十倍。高墙之上，火把通明，巡逻的士兵甲胄鲜明，步伐整齐，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墙内，明哨暗卡交错，几乎没有任何视觉死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仿佛连飞鸟都不愿从此地上空掠过。

　　钦差正使，吏部侍郎**张承弼**，此刻正在书房内，对着一盏孤灯，翻阅着厚厚的卷宗。他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阴鸷，正是萧煜宸极为信任的股肱之臣，也是此次北疆清洗与秘密调查的实际执行者。周文焕的失踪，让他如同被斩断一臂，又惊又怒，行事愈发谨慎狠辣。

　　“大人，夜已深，您该歇息了。”一名心腹侍卫端着一碗参茶进来，低声劝道。

　　张承弼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疲惫与戾气：“周文焕那个废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定是落在了那帮逆贼手中！北疆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必须尽快找到那封信，将所有知情者……哼！”他没有说完，但语气中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他抿了一口参茶，吩咐道：“再加派一队人手，盯紧北疆大营里那几个老家伙，还有……白云部那边，似乎也有些不安分，多留意他们的动向。”

　　“是！”

　　就在张承弼准备起身就寝之时，行辕东南角的马厩附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隐约有惊呼声和兵刃交击之声！

　　“怎么回事？！”张承弼猛地站起，厉声喝道。

　　“报——！”一名侍卫急匆匆冲入书房，“大人，有刺客潜入！似乎是从马厩方向过来的，身手极高，兄弟们正在围捕！”

　　“刺客？”张承弼眼中寒光一闪，“多少人？”

　　“目前只发现一人！但其身形鬼魅，兄弟们……拦不住他！”

　　“废物！”张承弼骂了一句，心中却是一凛。单人潜入守备如此森严的行辕？目标是谁？是他？还是……他看了一眼书案上的卷宗，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调集所有内院护卫，守住书房要地！外院的人，给我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刺客！”

　　“是！”

　　整个行辕瞬间被点燃！更多的火把亮起，更多的士兵如同潮水般向骚动传来的方向涌去。呼喝声、脚步声、兵刃破风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而在距离书房不远的一处假山阴影中，慕容清羽如同蛰伏的猎豹，屏息凝神。他穿着一身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墨卫夜行衣，脸上覆盖着只露出双眼的面具。

　　马厩方向的骚动，正是墨桓带领几名“暗影”好手制造的。他们并非主攻，而是佯动，目的就是吸引绝大部分守卫的注意力，为慕容清羽创造直捣黄龙的机会！

　　调虎离山！

　　慕容清羽计算着时间，感受着护卫力量向马厩方向的流动。当感觉到书房附近的明哨暗卡明显稀疏的刹那，他动了！

　　脚下微一用力，身形如同没有重量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滑出假山阴影，贴着廊柱和墙根的黑暗处，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向书房靠近。他的身法得自慕容渊亲传，又融合了墨卫的隐匿之术，此刻全力施为，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两名守在书房院门口的护卫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有风吹过，尚未反应过来，颈后便遭到重击，软软倒地。

　　慕容清羽没有丝毫停留，如同狸猫般翻过院墙，落入院内。院内尚有四名贴身侍卫，听到动静，刚拔出腰刀，慕容清羽已然如鬼魅般欺近！

　　剑光乍起！并非他惯用的长剑，而是一柄狭长锋锐的墨卫短刃！

　　“噗！噗！”

　　两道血箭飙射！最前面的两名侍卫咽喉已被洞穿！

　　另外两人骇然失色，刚要呼喊，慕容清羽手腕一抖，短刃脱手飞出，如同毒蛇般钉入其中一人的心口！同时他身形前冲，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最后一名侍卫的颈侧动脉上！

　　兔起鹘落，不过呼吸之间，四名精锐侍卫已然毙命！

　　慕容清羽拔回短刃，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张承弼手握一柄装饰用的宝剑，脸色煞白地站在书案后，看着如同杀神般闯入的、面具覆面的慕容清羽，厉声道：“你是谁？！胆敢行刺钦差！”

　　慕容清羽根本不与他废话，时间紧迫！他身形一晃，直扑张承弼！

　　张承弼并非文弱书生，亦有些武艺傍身，此刻求生欲爆发，挥剑便刺！然而他的动作在慕容清羽眼中，慢得如同蜗牛！

　　慕容清羽侧身轻松避开剑锋，左手如电探出，扣住其持剑的手腕，用力一拗！

　　“咔嚓！”

　　“啊——！”张承弼惨叫一声，宝剑脱手。

　　慕容清羽右手短刃已抵在他的咽喉，冰冷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死亡的寒意：“想活命，就别出声。”

　　就在这时，院外远处传来更加激烈的厮杀声和墨桓发出的、代表佯动小组准备撤离的特定哨音！他们支撑不了多久了！

　　慕容清羽知道不能再耽搁。他并指如风，连点张承弼身上几处大穴，让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随即，他目光快速扫过书房，扯下一块厚重的窗帘，将张承弼如同包裹粽子般迅速裹紧，只留鼻孔呼吸。

　　然而，就在他准备将张承弼扛起带走时，书案上一封被镇纸压着的、墨迹未干的密信，引起了他的注意。信的开头，赫然写着：“臣承弼密奏：查乌苏尔草原白云部，其族长苏德，疑似与慕容余孽……”

　　慕容清羽瞳孔一缩！萧煜宸的耳目果然已经注意到了白云部！

　　他毫不犹豫，将那份密信抓起，塞入怀中。这或许能成为说服苏德族长，乃至其他草原部落的有力证据！

　　做完这一切，他再不迟疑，将裹成粽子的张承弼扛上肩头，身形一闪，便从书房后窗跃出，融入更深的夜色之中。

　　来时的路径已然被惊动，他必须按照备用计划，从行辕西北角，靠近厨房和杂物区域的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撤离。那里有一处因年久失修而略有松动的排水栅栏，是墨桓事先探查好的薄弱点。

　　肩扛一人，速度难免受到影响。慕容清羽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在阴影中穿梭，避开零星的巡逻队。耳畔，追兵的呼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也在向这个方向汇聚。

　　“在那边！”
　　“别让他跑了！”

　　一支冷箭不知从何处射来，擦着他的小腿飞过，带起一道血痕。慕容清羽闷哼一声，脚步却丝毫未停。

　　终于，那处排水沟近在眼前！他奋力将肩上的张承弼先塞过栅栏的缺口，自己正欲钻过——

　　“嗡——！”

　　一道凌厉无匹的刀光，如同九天落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自他侧后方猛然劈来！刀势沉猛，速度奇快，竟是一名一直潜伏在暗处、未曾被佯动吸引的高手！

　　这一刀，时机、角度、力量，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封死了慕容清羽所有闪避的空间！

　　避无可避！

　　慕容清羽眼中厉色一闪，知道若被这一刀劈实，非死即残！他猛地拧身，将体内残余内力尽数灌注于手中短刃，反手向上格挡！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四溅！

　　慕容清羽只觉一股巨力从短刃上传来，整条右臂瞬间麻木，虎口崩裂，鲜血直流！那柄精钢打造的墨卫短刃，竟被硬生生劈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借着对撞的力道，他身体向后踉跄跌去，恰好撞开了那处松动的排水栅栏，连同外面的张承弼一起，滚入了冰冷污浊的排水沟中！

　　那名持刀的高手显然没料到慕容清羽如此悍勇，竟能硬接他一刀而不死，微微一怔。就这片刻的耽搁，慕容清羽已强提一口气，挟着张承弼，顺着湍急的污水，瞬间被冲出去十余丈远，消失在黑暗的下水道深处。

　　“追！”那名高手怒喝一声，带着追兵也钻入排水沟。

　　然而，地下排水系统错综复杂，黑暗污秽，想要在其中追踪一个意志坚定、且熟悉撤退路线的高手，谈何容易？

　　一刻钟后，朔风城某处荒废民宅的枯井中。
　　慕容清羽艰难地将昏迷的张承焕拖了上来，自己也几乎脱力，靠在井壁上剧烈喘息。右臂传来钻心的疼痛，胸口血气翻涌，小腿的箭伤也在汩汩流血。

　　墨桓和几名身上带伤的“暗影”成员迅速接应，看到他的惨状，都是脸色一变。

　　“公子，您受伤了！”

　　“无妨……死不了。”慕容清羽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地上如同死狗般的张承弼，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快意，“目标到手，立刻……按计划撤离朔风城！”

　　他抬头，望向白云部方向的夜空，心中默念：清霜，苏德族长，这份投名状，我慕容清羽，送到了！

　　夜袭的余波，必将震动整个北疆。而慕容清羽的名字，也将在这一夜之后，以更凌厉的姿态，重回权力角逐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