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夜叉】心为欲种》柒阙

10、桔梗的到来

　　地窖里的阴寒是沉寂在骨头里的刺，狭窄的石阶漫着湿冷的霉味，指尖摸过石壁时，能触到细碎的苔藓和黏腻的液体，鼻端弥漫着腐烂的土腥气，混着角落里蠕动的肉块。
　　四周昏暗流动着，肉块正缓慢地“呼吸”着，仿佛有着自我生命，每一次膨胀都让血管粘液清晰凸起，青紫色的纹路在肉色里蜿蜒，像蛛网缠在烂泥上。
　　远处不知哪里传来滴水声，“嗒、嗒”地响，在死寂的空间里被拉得很长。
　　往地窖深处望去，空间逐渐扩大，阴冷之气在这一刻达到峰值。
　　无数妖怪残肢浸泡在浑浊的粘液里，有的蜷缩着、仰躺着、四肢被撕碎的，半张的嘴像是还在无声嘶吼。
　　几只最猛胜落在尸堆顶端，萦绕在湿滑的美艳皮骨周围，高高悬挂在蜘蛛网上的头颅诡异又惊悚，如海藻般浓密的黑发此时此刻紧黏在脸上。
　　他猛地一睁眼，眼尾压着沉沉的阴翳，那双猩红眼睛像浸在毒汁里泡过似的，没有半分温度，只余淬了冰的冷意。
　　“咣！咣！”触手不停地击打着石壁。
　　触手表面没有吸盘，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短刺，黏液顺着触身往下淌，滴在地上。
　　真是小瞧她了……
　　他用桔梗的死和犬夜叉的背叛没能让她心生怨恨也就罢了，没想到——设计让她看的这场好戏最终也如此！
　　甚至怨灵无疾而终的痛苦爱恋和人类背叛爱情的苦果都不能够让她产生丝毫动容以及怨恨！
　　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这个女人没有心吗？
　　呵！
　　人性诡谲多变，她只是看的太少太少了。
　　他要用她的怨恨之心去彻底污染四魂之玉，让四魂之玉发出这世间最绚丽的光彩。
　　「恨不能瓦解恨，但爱…可以包容恨，善恶亦然。」
　　「…她的恨夹杂着滚烫的爱恋…这孤寂的严寒实在令人发颤，可尽管这般…她的爱足够滚烫热烈，这是一颗赤裸着、怦然有劲的心……」
　　“咣！咣！”触手再次不受控制的击打石墙。
　　“真是该死的女人！”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牙齿在口腔里狠狠研磨，原本还算平静压抑的眼神，此刻像燃着暗火，死死盯着前方——
　　随着视线望去，那是一块黏腻的尸水和腥臭的气息未能沾染到的净土。
　　它被静置在墙角，仔细瞧去，原来是那个缺了一角的——黑色御守。
　　他此刻的眼神晦暗不明，仿佛要将对方的模样疯狂撕咬、反复咀嚼、最终忍之咽下。
　　——
　　“啊！薰禾小姐的御守不见了！我记得我明明挂在腰间的！”戈薇正准备要洗浴时，猛地发现自己身上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哈？戈薇你也太丢三落四了吧！”犬夜叉双手环抱嘟囔着。
　　戈薇眼皮跳了跳，忍无可忍地给了犬夜叉一拳，然后气鼓鼓道：“我记得我们去追珊瑚琥珀时御守还在的！”
　　“难不成是掉在人见城了？”
　　“可能当时太混乱了，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吧。”
　　“话说回来，没有想到薰禾小姐的尸体真的是被奈落藏起来了。”弥勒摸着下巴思索。
　　说到这里犬夜叉更气愤了，他直接走过来猛地坐下，咬牙切齿：“他肯定是想利用薰禾做什么坏事！就和他利用珊瑚琥珀一样！”
　　“犬夜叉你小点声啊！”戈薇看见珊瑚背对着他们，没有动静了，看样子已经熟睡了。
　　“一具尸体能用来做什么呢？”戈薇再次回忆与奈落在人见城交战的场景。
　　她记得奈落当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抢夺四魂碎片，而是在他们将薰禾小姐的尸体吸附出来后，犹豫了片刻才决定放弃四魂碎片，转而抢走了她的尸体。
　　几人聚集在一起，溅起的火星快扑到火堆边。
　　湿柴烧得“滋滋”响，浓烟裹着往上升，火舌被水雾压得矮矮的，只能贴着柴堆舔舐，把外层的湿木烤出层焦黑的壳。
　　弥勒突然想到了，“话说回来，我们现在不应该先思考一下为什么死去的巫女薰禾会再次复活啊？桔梗也就算了，她是被里陶用陶土作为躯壳抽走了部分戈薇小姐灵魂而复活的，那薰禾呢？”
　　“对啊对啊，如果死者能随意往生的话，那岂不是都乱套了！”七宝嗦溜着泡面嚷嚷着。
　　“看来我们得找机会去一趟平安神宫了，薰禾小姐和月弦切的秘密可能只有神宫的人才知晓了。”
　　——
　　翌日清晨。
　　城外空荡的大路上，如今大街上只有抬着权门轿子的几位家臣，和寥寥几位行人，随着轿子吱呀吱呀声，行进到了南侧的城门——净罗门。
　　守城的兵卫尉见状连忙上前放行。
　　容貌清冷的巫女坐在轿内，看着城门前众多身负甲胄、佩带弓羽刀剑的兵卫，缓缓的皱起了眉头。
　　“我们人见城的主公——阴刀大人生来就体弱多病，不久前先主去世，由他继承城主之位，可是最近城里因为出现了怨灵，引得主公的身体越来越差，尽管如此，别说医师了，他连家臣都不允许靠近半步。”
　　桔梗没有回应，只是淡漠的往外看去。
　　“不可以！谁都不能进去！”侍从站在门外上前阻拦。
　　“我把能够治好阴刀大人的巫女带来了。”家臣严肃解释着。
　　“可是主公说不准任何人进去！”
　　“主公不愿意见任何人！”
　　桔梗眉头皱起，环顾四周，黑松的虬枝如鬼爪般勾住铅灰色的天幕。
　　这个城是怎么回事？
　　越是靠近这里，邪气越发浑浊浓重。
　　桔梗不想听他们再争论了，径直走向殿内，她站在门口，抬手掀起御帘。
　　她上下打量着，男人脸上弥留着病弱苍白，身上那件宽大的紫色和服松松垮垮，领口滑到锁骨，露出的皮肤薄得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
　　他就是这个城的城主吗？
　　从他的身上为何感受不到任何生气？就像头以下的部分死了般。
　　奈落原本微垂的眼睫“唰”地掀起，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强光刺中，眼底的平静瞬间碎成乱纹。
　　桔梗？
　　“主公！实在抱歉！这个人不顾我们的阻止擅闯了进来，说是能治愈疾病，就擅自闯入！”侍从们迅速跪下仓惶解释着。
　　“闭嘴，都退下吧。”奈落收敛神色，面无表情。
　　“……是！”
　　桔梗缓慢向前走去，跪坐在细密暗纹的榻榻米跟前。
　　“你叫什么名字？”奈落故作镇定的询问。
　　“……桔梗。”
　　奈落半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灰的阴影，遮住眼底所有情绪，胸口剧烈起伏，连手指都不受控制的蜷缩起。
　　那是他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到的人，此刻却活生生站在眼前。
　　桔梗居然还活着！
　　50年前被他设计害死，本应带着四魂之玉死去的女人竟然还活着！！
　　这个女人…到底……
　　——
　　“薰禾小姐，请让我来为您代劳吧。”绫子接过薰禾手中的梳子。
　　“那麻烦你了。”
　　“看得出来阴刀大人很关心薰禾小姐呐，特地吩咐了侍从们好好照顾您。”绫子边为薰禾梳发边笑着打趣道。
　　薰禾面色一怔，垂眸不再作声。
　　“梳好了，薰禾小姐长得可真好看，你是绫子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绫子看着镜子里倒映的薰禾模样，不由地欣赏感叹着。
　　身上新换的一套浅紫无尽夏振袖，搭配华丽的袋带，带缔粗壮且装饰有钉珠等，打成复杂而精美的花结。
　　一具皮囊而已，无论再怎么打扮，她都无感，美与丑不知该怎么分别。
　　多年前她的一双眼睛曾被沐大人的阴阳寮对敌下咒瞎掉，救治回来后还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损伤。
　　“阴刀阁下如今在哪？”薰禾转头看向绫子问道。
　　“阴刀大人这三日身体越发羸弱，就连家臣也不敢随意靠近和室半步。”
　　薰禾的眉峰轻轻蹙起，有些不解疑惑。
　　她第一次知道…妖怪也会生病？
　　不过他看起来的确像是身体不太好的模样，或许真的生病了吧。
　　“带我去看看阴刀阁下吧，希望我浅薄的医术能够帮助得了他。”
　　“真的吗！那太好了！”
　　……
　　出尘冷艳的巫女一把拉开御帘，扯了扯唇角轻蔑道：“你太大意了奈落，傀儡被毁你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吗？”
　　“你那些小儿科的法术对我没有任何作用，你为了防止犬夜叉他们靠近而包裹城堡的结界，我要破坏也是轻而易举。”
　　桔梗嘴角讥嘲正盛，眼中没有丝毫温度。
　　她将从戈薇那里抢来的四魂碎片项链摊开，不屑一瞥，“你不是想要这东西吗？那就来抢吧，妖怪奈落…哦不!是——半妖奈落哈哈哈哈哈……”
　　桔梗笑声骤然炸开，肩膀剧烈抖动，每一声笑都裹着毫不掩饰的鄙夷，看向他的眼神更是肆无忌惮的嘲弄。
　　他闻言没有立即说话，只是抬眼扫过去，苍白的脸多了几分阴恻，像薄冰下藏着的暗涌，不知何时会翻涌而出。
　　“看来——你对你这具新生的躯体很是自信啊。”奈落阴沉着脸。
　　随即触手迅速冲向巫女，桔梗勾唇嘲笑，好似预料到了般。
　　两人直接将主殿的门打破，灵力和瘴气疯狂呼啸着。
　　瘴气席卷冲向桔梗，巨大的碰撞声并未将她伤至分毫，周身萦绕的灵力结界与黑雾一同消散，融化……
　　“怎么？你那颗人类之心这么在意我呢，就这点本事吗…鬼、蜘、蛛？”夹杂着轻蔑与冷然的笑声愈发让他怒然。
　　奈落目含杀意地锁住桔梗，冷意像藤蔓似的蔓延，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了霜，透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鬼蜘蛛？多么让人怀念的名字，一个满是欲望的山贼只配如阴沟里的老鼠般——永不见天日！”
　　“献祭灵魂与肉/体，最终许愿只是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简直可笑，我奈落可不是什么鬼蜘蛛！”奈落手攥紧，表情厌恶。
　　桔梗冷笑：“呵，只要鬼蜘蛛的心在你身体里一天，你就永远杀不死我，永远在意我！在意的不能自已。”
　　“嘭！”仿佛说中他心思般，杀意如潮水般汹涌而出。
　　他猛然‘噔’地一声冲去，直接上手抢夺四魂碎片，随即触手如蛛网般疯狂的从地面上缠绕拔起。
　　桔梗目光一冷，附着一枚四魂碎片的触手瞬间缠住她，他动手抓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拧，妄图从她手中夺走四魂碎片。
　　“啊——妖怪啊！”
　　绫子被这可怖的一幕瞬间吓晕了过去，直接倒在长廊上。
　　刺耳的尖叫声瞬间吸引了桔梗和奈落的注意力，两人同时偏头瞥去。
　　薰禾默默地站在长廊，腰背挺直，身体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她震惊望着桔梗，指尖卷起发颤。
　　风从西边漫过来，她的头发被吹得向后扬起，嘴唇嗫嚅，却未发出任何声音来。
　　桔梗……
　　是你吗？
　　与之相反——
　　奈落目光错愕，猩红的瞳仁猛缩，手一顿，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浑身搅动的瘴气逐渐消散，触手急如星火般从桔梗身上下去，并快速收敛回去。
　　“啪嗒——”随着一声轻响，半块闪着诡谲光芒的四魂碎片掉落在地。
　　桔梗的呼吸都似乎慢了半拍，她僵在原地，清冷的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薰禾？”
　　三个人的目光互相纠缠，你注视着我，我凝视着她，谁也未曾放过彼此。
　　谁都没先开口，话像是卡在喉咙里般，空气中的沉默像堵墙，把三人隔在原地，连风都不敢往里吹。
　　最终桔梗垂眸，收起震惊的神色，扭头撇向奈落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四魂碎片就先寄存在你那里吧，毕竟一个「半妖」更需要四魂之力。”
　　“我要回寺里了，不逃也不躲，想来杀死我就尽情派人来吧，我随时恭候着。”
　　桔梗转身离去，没走几步便顿了顿步伐，扭头看向薰禾，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打不破的玻璃般，厚重又无法言说。
　　自她苏醒后，她知道50年前薰禾紧随她死后，她的内心很痛苦挣扎。
　　可就在刚刚，就在现在，50年前早已死去的人却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不是夹杂着死气的躯壳，而是真的生机与血肉。
　　昔日最了解彼此的挚友如今却只能站在原地相顾两望，生与死，爱别离，这中间隔着的不是50年的光阴，而是再也回不去的昨日。
　　因为自己幼稚的情欲和妖怪的算计所酿成大祸，还连累她为封印四魂之玉重伤而死，她有愧于。
　　可刚刚蓦然回首，发现早已死去经年的人却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她很难平静。
　　人性的本能让她下意识燃起妒火，凭什么她只能依靠死魂虫而驱动身体，而昔日的恋人也爱上了她的转世，她什么都没做，再一睁眼便一无所有了，甚至没有任何人承认她的存在。
　　桔梗长叹一口气，很快压制了人性的本能，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还活着…好好的活着便已足够了……
　　剩下这条崎岖孤寂的路有她一个人就够了。
　　她久久的注视着桔梗离开的身影，直到背影彻底消失，她不太敢相信如今这个满身陶土死气，怨恨寄生的人是曾经那个圣洁无私的桔梗，是那个嘴硬心软却依旧日复一日坚持着巫女原则的少女。
　　她不止一次的有想过，如若当初没有将四魂之玉暂交由桔梗保管，她是否不会被牵扯进来，也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