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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巨大的轰鸣声就打破了茫崖黎明前的寂静。

      阿禾和巴图的修理棚外,那支由四辆黑色越野巨兽组成的庞大车队,已经全部发动,排成一列,犹如即将出征的钢铁队列。车顶的探照灯刺破了熹微的晨光,在戈壁滩上投下长长的光柱。沈酌的团队,正在进行出发前最后的设备检查,每个人都通过无线电,用简短的口令互相确认,高效得像一支军队。

      阿禾和巴图则站在他们的“老伙计”——那辆修复并强化过的JEEP旁。按照计划,它将作为整个车队的“尖刀”,行驶在最前方。

      巴图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用牛皮包裹的布包,打开来,里面是炒熟的青稞面粉。他走到车队的最前方,迎着从盐沼方向吹来的、冰冷的晨风,抓起一撮面粉,沉默地撒向空中。面粉瞬间被风吹散,消失不见。他又拿出一个金属酒壶,拧开盖子,将清澈的酒液,三指并拢,向着大地,轻轻弹了三下。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阿禾身边,点了点头。

      指挥车里,林博士通过车窗看着这一幕,推了推眼镜,对身旁的沈酌说:“一种古老的祭祀仪式,在青藏高原地区很常见。通常是为了祈求山神或路神的庇佑,以缓解面对未知环境时的心理压力。非科学,但可以理解。”

      沈酌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却一直锁定在阿禾和巴图身上。他看到,在巴图做完这一切后,阿禾也冲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那是一种超越了语言的、属于同一个世界的默契。他知道,这支队伍的“科学”部分,由他掌控;而“神学”部分,则牢牢地掌握在那两个人的手中。

      “出发。”沈酌通过无线-电,下达了简短的命令。

      庞大的车队,缓缓驶出了沙蝎镇,像一条黑色的长蛇,向着柴达木盆地那片最荒凉、最神秘的心脏地带,蜿-蜒而去。

      旅途的前两天,是漫长而枯燥的。他们行驶在广袤的戈壁滩上,除了单调的搓板路和偶尔经过的野生动物,再无他物。

      核心突击组的四个人——阿禾、沈酌、林博士和K——同乘在JEEP“老伙计”里。阿禾负责驾驶,K坐在副驾,沈酌和林博士则在后排,对着各种电子设备,不断地分析和记录数据。

      车里的气氛很紧张。林博士总会不时地提出一些基于数据模型的建议:“阿禾队长,根据地形扫描,左前方三十度角,有一条更平坦的路线,可以提升车速百分之十五。”

      阿禾通常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字:“否。”

      “但数据显示……”

      “数据显示不出那条路上有流沙。”阿禾会冷冷地打断他,“如果你想去验证一下,等任务结束,我可以把我的车借给你,让你一个人去。”

      几次之后,林博士便不再说话,只是脸色愈发难看,将所有的不满和鄙夷,都写在了脸上。而K,则从头到-尾,像个机器人一样,沉默地观察着前方和两侧,对他们的争执充耳不闻。

      沈酌始终没有介入。他只是在观察。观察阿禾如何用最原始的经验,来驾驭这片土地;也观察他自己带来的这些精英,是如何在这片土地面前,显得格格不入。

      第三天黄昏,当车队翻过一道巨大的沙梁后,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片连绵不绝的、如同城市废墟般的土黄色森林。无数的土丘,在夕阳血红色的光芒下,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如同魔兽和城堡般的剪影。巨大的风,从那片“废墟”中穿过,带来一阵阵如泣如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

      “俄博梁……”林博士看着眼前这片完全超出他地质模型理解范围的奇观,喃喃自语,“魔鬼城……”

      “欢迎来到我的地盘。”阿禾将车停下,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言状的、如同主宰般的威严。

      在进入魔鬼城之前,他们在一座高高的山梁上,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敖包”。

      那是一个由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头堆砌而成的、巨大的石堆,上面插着早已褪色、被风撕裂的经幡,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它在这片如同地狱般的诡异地貌中,像一个孤独的、属于人类文明的哨兵。

      车队在这里停下,后勤支援组在巴图的指挥下,开始以敖包为中心,建立前进营地。各种高科技的帐篷、通讯天线和设备,被迅速地搭建起来,与古老的敖包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

      沈酌、阿禾、林博士和K,四人组成的“核心突击组”,则站在山梁上,望着远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魔鬼城。

      沈酌看着那座敖包,开口道:“我老师的笔记里有个假说,认为这个敖包,建立在俄博梁地磁场最稳定的一个‘安全点’上。古人凭借直觉,找到了这个能量的‘宁静之眼’。”

      林博士立刻点头附和:“从我们刚刚采集的数据看,这里的地磁偏振率确实是周边区域最低的,方教授的推测有很强的科学依据。”

      这时,阿禾冷冷地开口了,她没有去看沈酌,只是看着远方的魔鬼城。

      “我不知道什么‘宁-静之眼’。”

      “我只知道,几十年前跑这条线的驼队,都会在这里歇脚。老一辈的人说,进了魔鬼城,生死由天;但在敖包旁边,至少能睡个安稳觉。这是行规,也是用命换来的教训。”

      说完,她和不知何时走到身边的巴-图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沉默地、郑重地,走上前,将石头,轻轻地放在了敖包的顶上。

      夜幕降临,前进营地灯火通明,充满了现代科技的秩序感。而几十米外,魔鬼城里,则传出阵阵如同亡魂哭泣般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风声。

      现代与远古,科学与神话,在这座孤独的敖包前,形成了诡异的对峙。

      阿禾检查完JEEP最后的装备,对沈酌说:“让所有人都休息好。明天天一亮,我们四个,就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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