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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缠枝藤 · 第四章:无处可逃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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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枝藤·第四章:无处可逃的囚笼
破旧的小旅馆房间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消毒水混杂的刺鼻气味。沈白蜷缩在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窗外是陌生小城灰蒙蒙的天空,和海风带来的咸腥气息。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一天,两天,三天。
手机安静得可怕。没有轰炸式的追问,没有愤怒的威胁,甚至连一条来自航空公司或银行的、提示异常消费的短信都没有。
一切平静得诡异。
白予墨没有找他。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沈白的脖颈,一点点收紧,令他窒息。
他预想过白予墨会暴怒,会动用一切手段雷霆万钧地把他抓回去,他甚至病态地期待着那种激烈的对抗,那至少证明他在那个人心里还有重量。
可什么都没有。
他被彻底地、无声无息地遗忘了。
巨大的恐慌和失落如同潮水,灭顶而来。他精心策划的逃离,他孤注一掷的反抗,原来在对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不值得浪费一丝情绪。
是不是…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拥有过白予墨的“偏执”?
是不是…这场他自以为轰轰烈烈的纠缠,从头到尾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呵…呵呵…”沈白把脸埋进粗糙冰冷的被褥里,发出压抑破碎的笑声,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第四天傍晚,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阴冷的湿气透过不严实的窗缝钻进来,冻得人骨头缝都发疼。
沈白发起了低烧,头脑昏沉,喉咙干得冒火。破旧的空调制热效果很差,发出沉闷的噪音,却吹不出多少暖风。
恐惧和病痛双重折磨下,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崩断。
他颤抖着拿出那部快没电的备用手机,几乎是凭着本能,拨通了那个刻在骨子里的号码。
“喂?远行…”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听到好友熟悉的声音,沈白一直强撑的坚强彻底瓦解,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破碎不堪,“他…他没来找我…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电话那头,顾远行似乎被他的状态惊到,刚想询问,手机似乎就被旁边的人拿了过去。
接着,顾行舟那带着点幸灾乐祸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通过免提传了过来,甚至精准无误地报出了他的藏身之地!
沈白的大脑一片空白。
行舟怎么会知道?!他还告诉了予墨?!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扭曲的、死灰复燃的期待瞬间将他吞噬。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扔掉了手机,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听到了!
白予墨一定听到了!
他会来吗?
他会怎么对自己?
愤怒?还是…依旧不屑一顾?
沈白像个受惊的兔子,慌乱地跳下床,试图找地方躲藏,却发现这狭小逼仄的空间根本无处可逃。他只能徒劳地缩进墙角,用颤抖的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睁大眼睛惊恐地盯着那扇薄薄的、仿佛一撞就开的木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他的神经。
门外只有雨声,和海风呜咽的声音。
他是不是…又不来了?
就在绝望即将再次把他淹没时——
“哒。”
“哒。”
“哒。”
清晰而规律的脚步声,从楼下的水泥楼梯上传来。
不紧不慢,从容不迫。
一步一步,像是精准地踩在沈白疯狂跳动的心脏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他的门外。
世界仿佛静止了。沈白屏住呼吸,连血液都快要凝固。
门外的人没有说话。
那种暴风雨前的死寂,比任何厉声呵斥都更令人恐惧。
然后——
“叩、叩、叩。”
三声礼貌而克制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死寂。
接着,门外传来一个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声音,低沉,温柔,却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凉笑意,透过薄薄的木门,清晰地传了进来:
“好久不见,宝贝。”
“还躲着我吗?”
短暂的停顿后,是金属打火机盖被弹开的清脆声响,以及他慢条斯理的、最后通牒般的轻语:
“你觉得…”
“这破木门…”
“能撑多久呢?”
“咔哒。”微弱的火苗蹿起,映在门缝下,明明灭灭。
门内的沈白,腿一软,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脸上早已泪水纵横。
他来了。
他终于来了。
以一种他想象过的、最令人恐惧也最令人兴奋的方式。
火焰,终于重新燃烧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砰”的一声巨响!
老旧的木门锁根本不堪一击,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走廊昏暗的光线,投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白予墨就站在那里,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手里把玩着那个金属打火机,幽蓝的火苗在他指尖跳跃,映照着他冰冷英俊的脸庞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瞬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沈白。
白予墨一步步走进来,锃亮的皮鞋踩在肮脏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满脸泪痕、狼狈不堪的沈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责备,只有一种近乎恐怖的平静。
他缓缓蹲下身,与沈白平视。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沈白滚烫的脸颊,替他擦去泪水,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发烧了?”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沈白浑身颤抖得厉害,牙齿咯咯作响,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惊恐又痴迷地看着他。
白予墨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怜悯?
“看来是我没照顾好你。”他低声说,仿佛在自责。下一秒,他却猛地伸手,一把抓住沈白汗湿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直面自己!
“所以,”白予墨的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声音低沉如同恶魔低语,“谁给你的胆子,敢从我身边逃开?嗯?沈白?”
剧烈的疼痛从头皮传来,混合着白予墨身上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冷冽气息,让沈白战栗得更厉害。恐惧和极致的兴奋交织,几乎要将他逼疯。
“我…我没有…”他徒劳地辩解,声音破碎不堪。
“没有?”白予墨低笑一声,另一只手拿出沈白那部日常用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他发送的那条漏洞百出的“晚安”短信,“学会对我撒谎了?”
他松开沈白的头发,冰凉的指尖却顺着他的脸颊下滑,划过脆弱的脖颈,最后停在他的锁骨上,微微用力。
“看来是我过去太纵容你了。”白予墨的眼神骤然变冷,那里面终于翻涌起沈白期待又恐惧的黑色风暴,“让你产生了可以挑战我的错觉。”
“对不起…予墨…我知道错了…”沈白呜咽着,眼泪流得更凶,试图去抓他的衣袖,像以前无数次认错讨好那样。
但这一次,白予墨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站起身,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地上的沈白。
“安排医生过来…嗯,地址你知道。”他对着电话那头冷淡地吩咐,然后挂断。
他再次蹲下,用指腹粗暴地擦去沈白脸上的泪水和冷汗,眼神偏执而疯狂,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沈白,你给我听好。”
“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你的眼泪,从现在起,失效了。”
“你欠我的,”他的指尖用力,几乎要掐进沈白的皮肤里,“我会一笔一笔,亲自讨回来。”
“至于逃离…”白予墨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残忍的弧度,“这辈子,下辈子,你都别想。”
说完,他打横将发烧而浑身无力颤抖的沈白一把抱起,毫不怜惜地走向门外。
门外走廊阴影里,恭敬地立着两个黑衣保镖,显然早已等候多时。
白予墨抱着沈白,大步穿过肮脏破旧的走廊,走下吱呀作响的楼梯,将他塞进那辆早已停在楼下、如同黑色幽灵般的迈巴赫里。
车门砰地关上,彻底隔绝了外面那个短暂而虚妄的“自由”世界。
车子引擎发动,平稳地驶入雨幕。
后座,白予墨将虚弱挣扎的沈白紧紧禁锢在怀里,力道大得惊人。他低头,狠狠咬上沈白滚烫的唇瓣,不是一个吻,而是带着血腥味的惩罚和烙印。
“游戏结束,我的光明。”他在他唇齿间低语,声音里是彻底撕破伪装的、令人战栗的占有欲,“欢迎回到…你的地狱。”
沈白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心底却有一种扭曲的、巨大的安心感和满足感轰然炸开。
他闭上了眼,彻底放弃了挣扎。
原来,他从未真正渴望过天堂。
他穷尽一生寻找的,就是这个能将他拖入无边黑暗,与他一同沉沦的…专属恶魔。
缠枝藤,至死方休。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