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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缠枝藤 · 外篇:苏黎世的“自由”假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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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枝藤·外篇:苏黎世的“自由”假象
苏黎世,班霍夫大街的咖啡馆露天座。
深秋的阳光带着暖意,却驱不散沈白心底的寒意。他拢了拢米色风衣的领口,试图隔绝空气中冰冷的因子。面前的咖啡已经凉透,他却一口未动。
逃来瑞士已经一周了。
他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反追踪手段:匿名账户、多次中转、甚至借用了一位已故远亲的身份信息。他躲在这座以银行业闻名、注重隐私的城市,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他应该感到安全的。
可他没有。
每一秒,心脏都像被无形的手攥紧。每一个陌生人的目光扫过,都会让他如同惊弓之鸟。夜晚, slightest sound(最细微的声响)都能将他惊醒,冷汗涔涔,仿佛下一秒,那个恶魔就会破门而入。
他像是在广?草原上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食草动物,无论逃到哪里,都能感受到那如影随形的、冰冷的注视。
“Aaron?”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叫着他临时使用的英文名。
沈白猛地一颤,几乎打翻咖啡杯。他抬起头,看到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士站在桌旁,是他在本地临时聘请的德语翻译兼向导,马克。
“抱歉,吓到你了?”马克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看你好像很紧张。”
“没…没事。”沈白勉强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只是有点累。”
马克坐下,开始汇报帮他租赁公寓和联系当地律师事务所的进展。沈白努力集中精神去听,但大脑却像蒙着一层雾,马克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街道对面。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靠在灯柱下看报纸,帽檐压得很低。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无声地停在街角,车窗贴着深色的膜。
他们会是他的人吗?
还是只是自己精神过敏产生的幻觉?
“…所以,公寓下周就可以入住,条件很不错,很安静。”马克说完,期待地看着他。
沈白回过神,仓促点头:“很好,谢谢你,马克。”
“你确定不需要我帮你联系本地的心理医生吗?”马克关切地问,“你看上去状态真的不太好。”
“不用!”沈白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有些尖锐,随即意识到失态,放缓语气,“我只是需要…需要一点时间适应。谢谢你的关心。”
他不能看医生。任何记录都可能留下痕迹。
马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好吧。如果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
送走马克,沈白独自坐在咖啡馆外,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几乎要将他溺毙。他拿出手机,屏幕漆黑,没有一条新消息,没有一个未接来电。
这种死寂,比直接的威胁更令人崩溃。
白予墨到底想做什么?
猫捉老鼠的游戏吗?等他放松警惕,再给予致命一击?
他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沿着利马特河岸漫无目的地走着。秋日的景色很美,天鹅优雅地游弋,远处教堂的尖顶勾勒出宁静的天际线。
可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他的世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等待审判的恐惧。
路过一家顶级腕表店橱窗时,光洁的玻璃映出他苍白憔悴的面容和身后的人流。恍惚间,他似乎在那反射的影像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一闪而过,没入人群。
沈白的心脏骤然停跳!猛地转身!
身后只有熙熙攘攘的游客和当地人,没有任何异常。
是错觉吗?
还是…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再也无法忍受,几乎是跑着回到了下榻的酒店——一家历史悠久、以隐私保护著称的老牌豪华酒店。
他冲进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不行…这里也不安全…
他必须立刻离开!马上!
他颤抖着手开始胡乱地收拾行李,动作仓皇失措,护照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就在他几乎被自己逼疯的时候,房间里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尖锐的铃声如同丧钟,狠狠敲击在他的神经上!
沈白像被定格了一样,僵在原地,惊恐万分地盯着那部复古的电话机。
是谁?
酒店服务?还是…
铃声持续不断地响着,固执得令人心慌。
他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最终,他还是颤抖着,一步一步挪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Hello?”他的声音干涩发颤。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一个纯正德语口音的、彬彬有礼的男声:
“晚上好,沈先生。抱歉打扰您。”
沈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对方知道他的姓!虽然用的是“Shen”,但这个发音…
“您是?”他强作镇定。
“我是酒店经理卡尔·穆勒。”对方的声音温和而专业,“致电是想温馨提醒您,您房间mini-bar内的某种特定品牌的矿泉水库存即将补充完毕。按照您的‘特殊偏好’,我们已为您预留了足量库存,请您放心使用。”
沈白愣住了。
Mini-bar?矿泉水?特殊偏好?
他从未有过这种要求!他甚至还没动过mini-bar!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这不是提醒!
这是警告!是标记!
对方在明确地告诉他:我们知道你在这里,我们知道你的一举一动,甚至你还没提出的“需求”,我们都了如指掌!
白予墨的触手,早已无声无息地渗透了进来!
“哐当——”电话听筒从沈白手中滑落,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踉跄着后退,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脸色惨白如纸,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原来…
他从未真正逃离。
所谓的自由,不过是白予墨精心为他搭建的、另一个更大更华丽的囚笼。
而他这只惊惶的金丝雀,所有的挣扎和反抗,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一场早已注定的、无聊的取悦游戏。
窗外,苏黎世的夜景璀璨如星河。
房间内,沈白抱紧自己,将脸埋在膝盖里,发出了绝望的、无声的哽咽。
他输了。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外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