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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种太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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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觉得有必要吗?它非常不解,但是闻人宁已经一长串看似有理有据的话把它砸晕了。
于是他半推半就地把闻人宁带了出去,带到了赫连炤瑾所在的主殿。
傀儡到此就不敢进去了,仿佛恢复了最原本的木头人,一动都不动。
这样反而让闻人宁心底发怵,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往里走。
赫连炤瑾依然在那把王座上,华丽的袍子铺满了座椅,仿佛他也跟王座融为一体了。
他一手支着额角,双眼合闭,睫羽投下两片阴翳。
闻人宁犹豫着朝赫连炤瑾靠近了一些,仔细端详赫连炤瑾的脸。
而下一刻那双眼睛就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凝夜紫的眼瞳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她。
跟这个已经存活于这世上千百年的怪物,阎魔境的主人这样近距离地对视,闻人宁浑身一凛。
修真者直面危机的本能让闻人宁想逃,她压抑下冲动,“君、君上……”
赫连炤瑾目光锐利,似乎能直视闻人宁灵魂深处所有的惊悸与算计。
他没有说话,闻人宁也低着头不敢做出反应。
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轮回,冷汗沿着闻人宁的鬓角悄然滑落。
终于,赫连炤瑾带有审视的视线挪开了,落在闻人宁刻意藏在纱袖下的手上。
半凝固的血渍覆在上面,有一滴血珠欲落不落。
“手怎么了?”赫连炤瑾漫不经心地问。
“方才、方才不小心打碎了糕点盘子,妾去捡的时候,不小心被碎瓷划划了一下……”闻人宁做出手足无措的模样。
她适时地咬着嘴唇,娇怯道:“在楼中时,我们受了这样的伤都要叫妈妈来处理的,她会叫好郎中来看。”
“妾在这里,只认君上。”闻人宁抬眼柔弱地望向赫连炤瑾,眼神可怜。
她分明可以说只认得君上,却偏偏说只认君上。
赫连炤瑾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蠢。”他吐出一个字,毫不掩饰的讥诮。
维持住脸上的脆弱表情,闻人宁的泪水就含在眼眶里,似乎极其委屈。
闻人宁以为自己的谎言和表演就要被戳穿了,但一个瓷瓶朝着她砸了过来。
她下意识伸手要接,动作到一半又僵硬住了,装作反应不过来接不到的模样。
瓷瓶砸在胸口一闷,闻人宁踉跄着后退了小半步才稳住身形。
她捂住胸口,弯腰捡起那个瓷瓶,柔顺道:“多谢君上赐药。”
“藏好些。”赫连炤瑾的语调没什么温度。
他的视线停留在闻人宁腕上,“很碍眼。”
闻人宁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纤细的手腕,确实有几道她自己都未曾注意的淤痕。
可能是挣扎或碰撞留下的,在雪白的肌肤上相当明显。
“毕竟……”赫连炤瑾的声音冰冷缓慢。
倾覆而来的灵威犹如排山倒海般压下来,闻人宁被压得单膝重重跪倒在地。
仿佛心脏被狠狠攥紧,挤压得她无法呼吸。
额角渗出冷汗,她攥紧了掌心。
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赫连炤瑾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牢牢锁住闻人宁微微扭曲的脸。
“要是玩具那么快就坏了。”赫连炤瑾扬起眉梢,“就太过于无趣了。”
强压下喉头的腥甜和丹田的刺痛,闻人宁极其艰难地稳住身形,眼睫低垂,遮掩住眼底情绪。
她抬眼柔弱道:“君上……”
赫连炤瑾轻嗤一声:“行了,退下吧。”
话音刚落,熟悉的失重感袭来。
闻人宁脚下一空,再次坠落下去,被黑暗吞没,回到了先前那个昏暗的地方。
“毕竟要是玩具那么快就坏了,就太过于无趣了。”闻人宁小声地重复了一遍赫连炤瑾的话。
她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阴阳怪气。”
闻人宁盘腿在原地坐下。
看来赫连炤瑾是对她身份有所怀疑的,只是赫连炤瑾无所谓,因为凭她根本伤不到赫连炤瑾。
所以赫连炤瑾也压根没在乎她到底是谁。
不过看起来赫连炤瑾还没认出她是玄臻的弟子。
闻人宁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得找个机会逃出去。
别招惹魔界的人,最好别暴露身份,别给师门招惹麻烦。
若是实在不行了,她再摇人。
要怎么逃出去呢?
闻人宁咬着下唇思索,跟赫连炤瑾正面硬刚肯定不太现实。
等到傀儡又来送餐食,闻人宁还没想出什么能在魔君眼皮子底下逃出去的法子。
她只能从笨笨的傀儡这里入手,“近日可有什么大事吗?”
“近日魔界边境有宵小作乱,君上不甚其扰。”傀儡呆呆地回答。
“唉。”闻人宁幽幽叹气,“我一人待在这里好生无聊,君上带我过来是做什么的?若是唱曲跳舞解闷的,可能告知我一个具体的时日,我也好提前练习做准备。”
傀儡毫无所动道:“君上心思并非我等能够揣测的,你若是无聊便练歌练舞吧。君上若能用得到你,迟早会传唤你。”
闻人宁见它油盐不进,问:“那我可否偶尔跟你出去,去四处转一转解闷?”
这又是傀儡无法理解的问题。
按理说不行,但是闻人宁已经跟着它出去过一次了,赫连炤瑾也没说什么,这是默许的意思吗?
于是傀儡不回答了。
闻人宁就当它答应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但凡是傀儡送东西,她都要黏着傀儡软磨硬泡。
傀儡总是半推半就,她就跟着傀儡一道出去在四周转转。
但是每次没多久,就又会被傀儡送回去。
这一连几日下来,闻人宁大致清楚了这里的人从哪里离开魔界,周围一点的地形也算是摸清楚了。
魔界某种意义上来讲还真是荒芜,闻人宁心想。
也或许是因为赫连炤瑾不喜欢太刺眼的阳光这一点,在这个阎魔境的宫殿中心地带里,几乎没有阳光,没有花草。
只有一处废弃的园圃,还残留着花草枯败的痕迹,有几枚还留有片点生机的种子。
闻人宁托着腮用手指捣鼓那几枚种子,“不是吧?阎魔境连这种杂草都种不活吗?”
这种花草在他们花岛遍地都是,跟野花野草一样,一到春天成片成片地疯长,都没人搭理的。
而且这个永夜昙更是怎么样都能活,而且从种子到开花几日就成。
到了这里这么娇贵了吗?专门开片园子都养不活?
是不是他们魔界不会养啊?
闻人宁随手把那几枚还有生机的种子埋进土里,撒了点水。
“可别给我灵族丢脸啊,还没有过我手养不活的植物呢。”闻人宁拍了拍土,站起身。
灵族天生亲和草木,连永夜昙花都养不活,那可就太丢人了。
果然次日就发芽了,闻人宁更加笃信是魔界这群人不会养植物。
有了目标闻人宁的小日子都有盼头了,闲来无事就逛到这园子里看看自己种的花草怎么样了。
花草茁壮成长,很快永夜昙就结出了花骨朵,纤细的茎杆承托着玉石般的花苞。
闻人宁蹲在花苞旁边,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它。
很好,应该也就是这两天要开花了。
妈妈等你开花。闻人宁和蔼地摸了摸花苞。
毕竟前几日闻人宁还得到过一回赫连炤瑾的召见。
闻人宁还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君上,这里实在有些暗,可不可以照点光进来啊?”
“本君是找你回来发光发亮来了?”赫连炤瑾冷笑,“觉得暗你点两只蜡烛不就成了?”
闻人宁闭嘴了。
鬼火跳跃着,在赫连炤瑾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似乎只剩下了纯粹的厌倦。
他轻嗤一声:“你若是真能叫我这宫殿之内能接纳阳光,我准你在这种太阳也无妨。”
种太阳显然不现实。闻人宁摸了摸永夜昙。
但是种花还是可以的。
永夜昙虽然只能在黑夜里盛放,但是无论是发芽还是生长,都需要阳光。
不过有闻人宁在,基本可以无视这一点要求。
闻人宁想想都期待赫连炤瑾到时候那见了鬼的表情。
“轰——”地一声,一股庞大冰冷的灵威毫无征兆地爆发。
整座宫殿都在剧烈的震颤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闻人宁猝不及防被这股狂暴的灵威狠狠掼在地上,喉头涌上腥甜。
闻人宁单膝跪地稳住身形,吐出一口血。
面前的永夜昙洁白的花苞被溅上星星点点的血后,便立刻吞噬掉了这些血,发出兴奋的嗤嗤声。
灵族血肉,对于万物而言都是宝物。
发生了什么?闻人宁惊骇抬起头,这股灵威是赫连炤瑾吗?他疯了吗?
这么强的灵威,他也不管他魔宫里的人抗不扛得住。
而与此同时,一股同样磅礴,带有暴戾气息的灵威与之轰然对撞。
就这样的能量和暴戾,闻人宁几乎敢肯定另一股灵威是来自于另一位魔君。
但是那个魔君不是下落不明了吗?
两股近乎恐怖的力量在半空僵持撕扯,逸散的灵力乱流如同失控的利刃,疯狂切割着四周。
整个宫殿陷入了混乱,无数阎魔境的守卫化作漆黑洪流冲向灵力爆发的源头。
长廊里人影乱窜,混乱的灵力流干扰着所有的感知。
闻人宁意识到这是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是现在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