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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桃夭花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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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宁看到赫连炤瑾的时候就已经心虚了,不动声色地往余改青身后缩。
她下山历练的时候玩心大,路过魔界地界时,装成游女潜入过花街柳巷,调查一个欺男霸女的魔修。
以花魁的身份巡游街巷上时,蒙面的闻人宁和赫连炤瑾有过一面之缘。
赫连炤瑾的轿子和闻人宁的马车,两边的队伍迎面撞上了。
赫连炤瑾的轿子寒光闪闪,垂落的红紫色幔帐朱紫交竞,犹如一头蛰伏的洪荒猛兽。
领队的老鸨认得赫连炤瑾,知道这是天大的错误,居然跟魔君的队伍碰上了,顿时汗如雨下。
就算是有花魁出街不避让的规矩,碰上魔君也算不了什么啊。
她生怕惹恼了这位阴晴不定的魔君,忙挤出笑脸上前去赔罪,却遭到了赫连炤瑾下属的厉声训斥。
她再小心翼翼地看向赫连炤瑾,赫连炤瑾本人更是面无表情。
他面容是惊心动魄的精致深邃,低垂眼帘时长睫覆下阴翳。
老鸨讪笑道:“实在是底下人有眼不识泰山,这才拦了赫连君上的路。我们桃夭这是头一回巡游,底下不少是新人不懂规矩。”
“桃夭?”赫连炤瑾半眯着眼睛,缓缓地念出了这个艺名,带了些玩味。
“快快快,桃夭,快下来见过赫连君上!”老鸨很有眼力见。
闻人宁大脑急速运转,赫连炤瑾见过她,在大选上,该不会第一眼就认出她吧?
就这犹豫的瞬息之间,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整个马车一分为二。
马车从中间被分割成两半,碎裂的木板哗啦哗啦地往下掉,就连那匹马也无法幸免。
空荡荡的马脖子就只剩光滑如镜的切口,马头落在地上,血涌如注,溅在旁边的人脸上。
旁边胆小的围观者和车队的随侍们不是尖叫出声,就是四处乱窜。
但凡胆大的也抖如糠筛地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老鸨也是其一,她也算见过世面,这会连话都不敢说了。
只能满心绝望和肉痛,她的摇钱树就要变成两条枯柴,赔在手上了。
惹恼了魔君,她也没有法子,赫连炤瑾肯定会杀了桃夭的。
不,桃夭现在怕是已经死了吧?都被切成两半了吧?
岂料闻人宁站了起来,从只剩下一半的车厢里探出身子。
众人震惊,她一个柔弱的花魁居然还活着?
闻人宁唇边的笑险些挂不住。
若不是她反应快,躲避及时趴下了,此时就会多出一具无头女尸了。
这下她更不敢暴露身份了,魔修都是疯子,万一这个阴晴不定的魔君一点都不在乎其他尊者呢?
就算知道她是玄臻徒弟,也会照杀不误吧?
闻人宁隔着剑戟森森与赫连炤瑾对望。
闻人宁戴着半张渲金面具,像是花枝一样从下颌蔓延到眼尾,只露出稠艳的眉眼。
她的眼睛很漂亮,琥珀色眼睛像是闪烁着黄昏沉沉的暮霭里朦胧的星子。
她在金璨璨的阳光底下,仿佛跟太阳光融为一体了。
赫连炤瑾半眯起眼睛,真是恶心,刺眼得令人心烦。
闻人宁敏锐地觉察到一丝嫌恶的情绪。
这位魔君肤色苍白,慑人的是凝夜紫的双瞳,仿佛又两簇幽紫的火焰在燃烧,冷漠地映出她的面孔。
“君上出行,我等自然避让。是桃夭的不是,特向君上赔罪。”闻人宁语调轻缓,姿态摆得极低。
她可不想这时候跟赫连炤瑾有什么牵扯。
微风里闻人宁的裙摆和侧脸,都给赫连炤瑾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新的花魁?”赫连炤瑾看不出喜怒。
老鸨连连点头应声。
赫连炤瑾笑了一声:“今晚送到阎魔境来。”
闻人宁脸上的笑都快要僵持不下去了。
老鸨才不管那么多,立马应了下来。
吓得闻人宁等到轿子走了之后,自己的车马过了拐角就连滚带爬地偷偷溜出城,想着这段风波过去了再折回来调查。
奈何守备森严,闻人宁临了出城就被发现逮到。
这下可好,变成重兵把守着,赫连炤瑾麾下将领亲自把闻人宁送到了赫连炤瑾跟前。
闻人宁垂死挣扎,硬是不肯摘下面具到了赫连炤瑾跟前。
闻人宁低着头,看到一片黑金的袍角,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瞟了一眼,一跟赫连炤瑾四目相对,就又慌忙低下了脑袋。
赫连炤瑾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
他幽邃的紫瞳扫过闻人宁僵硬的笑脸,“到了本君面前,还戴着这副面具做什么?”
“君上有所不知,妾身贫家女,爹娘不慈偏爱底下弟妹,日日非打即骂。那年天灾无情,爹娘便毫不留情将妾卖与花楼。先前年少不知事,气性大惹恼了客官,被划了脸破了相,这才只能用面具遮掩一二。”闻人宁随便编了个故事,演绎得声泪俱下。
赫连炤瑾单手支着额角,长发垂落在苍白得惊人的脸颊旁,遮住了半边脸。
“若是如此,那见钱眼开的老鸨还能如此好心,还是说你们楼里真没人了,能叫你成了花魁。”赫连炤瑾丝毫没有同情心,讥笑道。
闻人宁眼睛一眨巴,就道:“因为妾长得漂亮啊,即使是有了疤也漂亮,而且妾的眉眼更是漂亮。”
赫连炤瑾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但仔细一打量也无法否认这件事情。
他没有说话,手随意地搭在冰冷的扶手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
姿态随意,却散发着绝对的掌控感。
整个死寂的大殿,只剩下他指尖敲击扶手的声音,听得闻人宁心脏一跳一跳的。
这让人内心没底的姿态让闻人宁有些绷不住了。
“而且,妾才艺一绝啊。”她只能主动继续道。
“哦?是吗?”赫连炤瑾嗤笑一声,招了招手,“去给她拿把琴来。”
得亏玄臻教过琴,闻人宁技艺虽不算惊艳绝伦,但也算是不错了。
弹完一曲闻人宁还有些忐忑,看向赫连炤瑾。
赫连炤瑾却平淡道:“无功无过。”
闻人宁暗自啧了一声。
师兄师姐听了可都是夸她的。
虽然他们不会弹,尤其是邢优加,用剑鞘敲琴都听不出区别。
闻人宁以为自己过了关,稍稍松了口气,可下一刻自己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凌空而起,飞向赫连炤瑾。
赫连炤瑾的手掌卡在闻人宁的脖颈上,没有用力,但她仍能感受到压迫感。
闻人宁呼吸一窒,被迫仰着头看向赫连炤瑾,蚀骨的寒意笼罩上她。
赫连炤瑾幽幽道:“本君厌憎太阳。”
“你笑得太碍眼了。”他冰冷的指尖恶意地碾过闻人宁的眼尾,留下刺痛的钝感。
话音落下的瞬间,闻人宁脚下的实感消失无踪,视野旋转。
闻人宁只来得及瞥见下方浓重的魔气,就掉了下去。
彻底的黑暗与死寂拥住了她。
伴随透骨的阴冷,闻人宁慢慢地摸索着站了起来。
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魔气,这里没有阳光,只有永的幽暗与冰冷。
赫连炤瑾这是把她送到哪来了?看样子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安顿她?或是说关押她吗?
这是干什么?
闻人宁气得丹田疼,怪她笑得太好看了咯?
余改青跟她说过,出门在外,如若遇到其他尊者,不要去招惹魔君。
因为魔界的人都是疯子。
“尤其是赫连炤瑾。”余改青笑着说道,“他不喜欢过于耀眼的阳光,像你这样的,他最讨厌了。”
回想起余改青的忠告,闻人宁哀叹一声。
师叔啊,你师侄已经被讨厌了。
闻人宁在这个昏暗的空间转了一圈,没找到出口,只能坐在原地叹气。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个木愣愣的人不知从何处进来,给闻人宁送了衣服和吃食。
“那个,这位兄台,这里是何处啊?”闻人宁搭话。
那人毫无起伏地呆滞回答:“这里是魔界。”
废话。闻人宁暗自翻了个白眼,“我是说我待的这地方是何处呀?”
“……一个……君上随打造的……小小牢笼。”那人断断续续地说。
闻人宁皱了皱眉,“那我可以离开这里,去找君上吗?”
那人像是有些不解,抬起了头,“君上,没有说。”
果然是个傀儡啊,闻人宁啧了一声。
不愧是魔君,真有钱啊,傀儡可贵了。
这样一个木头木脑的,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君上没有说,那就是可以,是默许。”闻人宁强行改变了意思。
傀儡似乎无法理解。
闻人宁想了想,得有个合理的理由去见赫连炤瑾。
环视一周,她拿起傀儡送来的那盘糕点,往嘴里塞了两块,就装作不经意之间打碎了盘子。
“哎呀。”傀儡反应慢,闻人宁先它一步弯腰去捡。
然后她顺理成章地被划破了手,故意划得有些深。
“好痛啊。”闻人宁两眼泪汪汪地看向傀儡。
傀儡依然不解,这道小口子对魔界的人来说不算什么,“需要我给你去找伤药吗?”
“不,去找君上。”闻人宁捧着手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