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絮与风眠》枝雪晚眠

11、番外03

　　南方的梅雨季总来得猝不及防，池冬絮加班到十点，走出写字楼时，雨已经下得淅淅沥沥。她没带伞，站在门口等车，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归属地显示在她的高中城市。

　　指尖顿了顿，她还是划开了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背景音，隐约能听到酒杯碰撞的声响，过了几秒，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响起，带着醉意：“喂？是……池冬絮吗？”

　　池冬絮的呼吸猛地一滞，是旴锦淮。七年了，她几乎要忘了他声音的质感，此刻却像电流般窜过四肢，让她攥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我是，”她尽量让声音平稳，“有事吗？”

　　“没、没事，”电话那头的声音含糊了些，“就是同学聚会，他们说你……说你在南方？我找班长要了这个号码，想问问你……最近还好吗？”

　　雨丝落在肩膀上，带来凉意。池冬絮看着马路上的车灯在雨幕里拉出光带，轻声说：“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旴锦淮笑了笑，笑声里带着酒气，“苏晚……苏晚今天没过来，她在家带孩子。我们女儿三岁了，很可爱，像她妈妈。”

　　“哦，那挺好的。”池冬絮重复着这句话，心里像被雨泡过的棉花，沉得发闷。她能想象出他说这话时的模样，大概是笑着的，眼里带着为人父的温柔，就像当年他说起篮球、说起漫画时那样，只是这份温柔，再也与她无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又传来旴锦淮的声音，比刚才轻了些：“我今天……回了趟青宁中学。香樟树还在，就是教学楼刷了新漆。我想起以前……下雨的时候，我总送你回家，你还记得吗？”

　　池冬絮的眼眶突然热了。怎么会不记得？她记得他把伞往她这边倾的模样，记得他跑回雨里时的背影，记得伞柄上残留的他的体温。那些被她藏在记忆深处的细节，此刻被他轻易提起，像一把钝刀，轻轻割着心脏。

　　“记得。”她的声音轻得像雨丝，“那时候谢谢你。”

　　“谢什么啊，”旴锦淮的声音又模糊了些，“其实我……我后来翻到过一个信封，在教学楼转角的缝隙里，上面写着‘冬絮致’。那是你放的吧？我没打开，后来再去，就不见了……”

　　池冬絮猛地愣住了。原来他看到过那封信？原来他知道是她放的？无数个疑问涌上来，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传来有人喊旴锦淮的声音，还有苏晚的电话被接通的提示音。旴锦淮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我先挂了啊，苏晚打电话来了，下次再聊……”

　　“旴锦淮！”池冬絮突然喊住他，想问他当年为什么没打开信封，想问他有没有过哪怕一秒的心动，想问他如果当初她主动一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电话那头只剩下忙音。

　　她握着手机，站在雨里，雨水打湿了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流，分不清是雨还是泪。过了很久，她才缓过神，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轻轻按了删除。

　　出租车来了，她拉开车门，坐进温暖的车厢里。窗外的雨还在下，像极了那些年她偷偷期待的雨天，只是再也没有一个少年，会拿着伞，对她说“我送你回家”。

　　回到家，她把湿透的外套脱下来，挂在阳台。手机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再也没有亮起。她知道，那个雨夜里的未接来电，是她青春里最后一次与旴锦淮的交集。那些没问出口的话，没说出口的喜欢，终将和这场雨一样，落在地上，被岁月晒干，再也不会提起。

　　后来，她再也没有接到过来自那个城市的陌生电话。偶尔在同学群里看到旴锦淮晒出的全家福，照片里的他抱着女儿，苏晚站在他身边，笑容温暖。池冬絮会默默划走，心里没有波澜，只觉得那是别人的人生，与她无关。

　　只是每个梅雨季的夜晚，她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雨夜里的电话，想起旴锦淮模糊的声音，想起那句没说完的话。但也只是想起而已，就像想起一本已经看完的旧书，封面泛黄，内容熟悉，却再也不会翻开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