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湖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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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行的决定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幸存者中激起细微涟漪，却无人敢出声反对。
连日来的死亡与诡异早已磨平了众人的锐气，只剩下麻木的跟随与对领头人判断的盲目信任。
放弃那个可能指向其他幸存者或资源的箭头标记，转而继续走向未知的上游寻找海图上的湖泊。
这个选择背后是冷静到近乎冷酷的逻辑：在充满欺骗的环境里，已知的、哪怕不可靠的信息，也优于完全未知的诱惑。
队伍沉默地启程，沿着崎岖山坡向溪流上游跋涉。白天的山谷依旧薄雾笼罩，但视野总算清晰许多。诡异的低语声随着天亮减弱成背景噪音，虽然扰人，至少不再直刺灵魂。
然而体力危机和伤势成了比怪物更迫切的威胁。食物早已耗尽，最后几口水分着润过干裂嘴唇后也见了底。饥饿干渴如同慢火灼烧着每个人的胃与喉咙。
更糟的是那个摔伤腿的中年男人，伤势在恶劣行进条件下明显恶化，小腿肿胀发黑，每步都伴着痛苦呻吟，几乎完全依靠搀扶才能移动，严重拖慢队伍速度。
原行的眉头越皱越紧。他频频停步观察男人伤势，又抬头看天色与前方无尽山路。眼神里不见了平日的懒散戏谑，只剩沉甸甸的评估与决断。
迟旅跟在后面，看着原行紧绷的侧脸与男人愈发痛苦的神色，心头涌起不祥预感。他见过原行面对怪物时的果决，也见过调侃时的漫不经心，但此刻这种沉默审视让他感到更深层的压力。
正午时分，队伍被迫休息。男人几乎虚脱瘫倒在地，脸色灰败呼吸急促。其他人也东倒西歪，嘴唇干裂眼神涣散。
原行走到男人身边蹲下检查伤腿。肿胀处的皮肤已透出不祥的黑紫色，散发淡淡腐臭。伤口感染严重。
"不行了。"原行起身，声音平静得像陈述客观事实，"腿保不住，感染在扩散。带着他，我们所有人都走不出山谷。"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但被直白说出来仍让人感到刺骨寒意。
"你......你什么意思？"搀扶男人的同伴颤声问。
"意思是必须做出选择。"原行目光扫过每个幸存者的脸，最后在迟旅身上停留一瞬，"留下水和工具给他。我们继续走。"
这就是要放弃他。
人群中响起压抑抽泣。受伤男人明白自己命运，眼中充满绝望恐惧，嘴唇哆嗦发不出完整音节。
"不......不能这样......"有人带着哭腔反对，"不能丢下他......"
"那你说怎么办？"原行看向她，眼神冰冷，"留下来陪他一起死？还是等他变成累赘拖垮所有人喂怪物？"
那人被噎得说不出话，只是流泪。
"这是唯一能让部分人活下去的办法。"原行语气毫无转圜余地，"在这种地方，仁慈等于自杀。"
他不再理会众人反应，从所剩无几的公共物资里分出最后一点水和那把无用小刀放在受伤男人身边。起身背对男人，声音低沉清晰："对不起。祝你好运。"
说完毫不犹豫转身对其他人道："还能动的，站起来，走。"
无人动弹。道德冲击与兔死狐悲的恐惧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迟旅看着瘫倒在地眼神空洞的男人，又看原行决绝背影，心脏像被无形手攥住。他明白原行是对的，理智完全理解。但情感上......他做不到干脆转身。
这时原行忽然回头，目光精准捕捉迟旅眼中挣扎。他不催促不解释，只淡淡道："迟旅，记住海滩上那些被拖下水的人。犹豫，会死更多人。"
这话像锤子砸碎迟旅最后犹豫。他想起海中消失的同伴，想起被虫潮吞噬的队友......原行不是在残忍，是用最直接方式维护"大多数"渺茫生机。
迟旅狠咬嘴唇尝到血腥味，猛地转身不再看被抛弃的男人，迈开沉重脚步。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最终除了受伤男人的同伴跪地痛哭，其他人都低头沉默跟上原行。无人回头。压抑哭声与绝望喘息像沉重枷锁拖在每个人身后。
抛弃同伴的负罪感比饥饿干渴更折磨人。队伍气氛降到冰点，连呼吸都带着铅块。
众人机械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当夕阳将山谷染上凄凉橘红时，走最前的原行突然停步。
"到了。"他声音沙哑。
众人抬头望去。
前方山谷豁然开朗，不大却清澈见底的湖泊如宝石镶嵌山坳。湖面平静倒映天空山峦。湖边生长着低矮灌木与......几棵挂红色浆果的植株。
水和食物！
绝望中的人们如见神迹，爆发出最后力气踉跄冲往湖边。
无人顾及水质，纷纷扑到湖边用手捧水狂饮。甘冽湖水滋润干渴喉咙，带来短暂近乎虚幻的幸福。
原行没立即喝水，警惕环视湖泊四周。湖水清澈可见水草卵石，似无危险。那些红色浆果饱满多汁，但他没贸然采摘。
迟旅喝饱水恢复些力气，也注意到浆果："那些果子......能吃吗？"
原行走到植株前细看。浆果形状颜色正常，无怪异气味。又察看附近土壤植被，未见动物粪便或其他危险迹象。
"不确定。"他谨慎道，"先别吃。收集起来我试试。"
他让迟旅帮忙小心采摘些浆果，用大片树叶包好。而后走到湖边，没自己先尝，而是捞起石块上爬行的小水虫，将小块浆果肉碾碎抹在虫身上。
众人屏息观看。
几分钟后水虫依旧活蹦乱跳，无异常。
原行稍放心，自己撕下小点浆果皮极小心尝味，未立刻咽下。片刻后舌无麻木刺痛感，才慢慢咽下。
又等十几分钟，确认无不适。
"应该没问题。"他对其他人道，"可以吃了，但别太多，慢慢来。"
幸存者们迫不及待分食救命浆果。酸甜汁液在口中爆开，对饥肠辘辘的他们简直是人间美味。
趁众人补充体力，原行沿湖岸巡视。湖水注入小溪流向来的方向。在湖泊另侧近山脚处，他似乎看到人工开凿的水渠入口，但已被碎石泥土堵塞大半。
正想走近细看，目光被湖心某物吸引。
清澈湖水中近湖底处沉着金属物品，在夕阳余晖下反射微光。形状......像某种仪器部件？
他凝神细看时，迟旅带着惊恐的声音响起："原行！看湖对面！那......那是什么？！"
原行猛抬头望湖对岸。
对岸树林阴影下不知何时静立几个模糊人影。
与昨夜所见"居民"不同，这些人影更"完整"。他们穿着破旧但依稀可辨的、类似几十年前的衣物，身体无明显扭曲，只是静立面朝湖泊，面朝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他们不发声响，也不靠近。
就只是静静......看着。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直延伸到波光粼粼的湖面。
一种比昨夜呓语黑影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诡异感，瞬间攫住所有人心脏。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湖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