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不死的她》怀锦HJ

2、比拼

　　时间来到第二天，两人按时赴约。
　　昭烬倒是想走到哪看哪，反正附近租房的地大把，但沈凝早就在昨晚分别后规划好了今天要去的所有公寓。
　　中途每遇到一个达到两人心中装修入围标准的公寓，沈凝都会非常仔细地检查房内有没有卫生问题或者其他安全隐患，尤其是房内是否有安装了摄像头、录音器一类的东西，空调口、路由器或任何可能藏有针孔摄像头的地都不会被漏下。
　　昭烬理解她对安全问题的担忧，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谨慎，做到这种一点细节都不放过的程度。
　　幸运的是，检查过的公寓都不存在这些问题，她们很快敲定了一套最心怡的公寓，决定在不久后搬家，合租入住。

　　两人同房东商量完后，刚走出公寓楼，就被午后太阳的强光直射得睁不开眼，昭烬的红发也被衬照得亮红亮红的。
　　昭烬被迫眯起眼，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明明早上还有点微风蛮凉快，怎么中午就那么晒？
　　她皱着眉，强撑着抬头瞥了眼天空。
　　很蓝，万里无云，和昨天阴沉的天完全不一样。最重要的是，这种天气连一丁点风都没有施舍。
　　没有风就意味着烟不容易被熄灭。
　　昭烬想着想着，头还望着天，手就一边下意识向口袋里的荷包探去。
　　等一下，沈凝好像还在身旁，而且后边还有个路人孕妇。
　　昭烬紧急抽回手。
　　可她真的想摸点东西。
　　于是昭烬又想起了昨天想画素描的念头，那个和烟卷形状很像的炭笔。
　　她回过头去看沈凝。
　　高颅顶、挺鼻梁、鹅蛋脸、柔顺的黑发、长又亮的眼睛......
　　昭烬沉浸在了沈凝的样貌中。片刻后，她灵光一闪，脑袋里蹦出来个好想法——不如就画沈凝好了，还能顺便和未来室友增进增进感情。
　　聪明如我。昭烬得意地翘起左边嘴角。
　　走出几步路后，沈凝先开口发问：“租房的事已经搞定了，接下来去哪？”
　　沈凝没想到这一切会这么顺利，按照她原本的计划来，至少要到傍晚才能走完所有流程。既然自己没有别的计划，那不如就顺着昭烬的心意来。
　　昭烬翘着两边嘴角，立刻用骄傲的语气回答：“去我家。”
　　沈凝：？
　　沈凝觉得有点突然。一是因为昭烬语气里夹带着的莫名得意。二是因为她还没去过昭烬家，家这种私密的领域让外人进来是沈凝从不会想的事。
　　不过反正她们马上就要住一起了，去对方家里也正常。
　　虽然不知道昭烬有何用意，但看对方那副乐呵又带点神秘的样子，在阳光下愈发明媚灿烂起来，让沈凝起不了一点疑心。
　　更何况对方是勇敢成熟、同岁却有着丰富社会阅历的昭烬。
　　她几乎是本能地去信任昭烬的一切言语和行为，而不是像往日一样对图谋不轨的他人无限揣测。
　　因为她是昭烬。

　　穿过条条街道和小巷，终于来到昭烬现租房。
　　与二线城市的其他高楼大厦的现代化公寓不同，这里的风格更偏向老式居民楼，楼层数不多，附近的街景、商店也和小县城很像，但功能依旧便捷，不比高楼的差。这里的花草树木没经过修剪，自由生长，茂盛繁密。比起市中心一眼望去科技感很强的黑白蓝灰以及汽车一片，这里有种浓重的风土人情味，褐红绿色等高饱和颜色与大量自行车摩托车聚在一起，堆成慢节奏又富有文化气息的生活。
　　沈凝跟在昭烬身后四处张望。这里的风格和她的老家很像，唯独少了那种窒息感，颜色也更加丰富多彩。她还以为昭烬会是那种住在高楼但烟火气足、烟酒店四处可见、附近到处都住了朋友的地方的人。
　　沈凝边张望边说道：“原来你住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城市化的地方。”
　　以昭烬的资金量，完全不至于因为房租贵而被迫放弃城市生活，所以只能是个人喜好了。
　　“城市里太吵了，这儿比较安静。”昭烬淡淡回应一句，很平常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波动。
　　城市里天天鸣笛声不断，一大早不论是年轻人还是中年人都急急忙忙赶去上班，学生就被车接去上学，光污染重、空气里都是汽车尾气。这里住的人多是老人和孩子，清晨见到的更多是嘻嘻哈哈和同伴走着去上学的学生或遛弯的老大爷大妈，树荫足，不仅挡阳光还有足够的新鲜空气，有时候还能看到青年骑自行车运动。
　　昭烬在那次载人回家时知晓了沈凝的居住地，是城市化的地方，而两人一起选的合租房比起这里也更城市化些。
　　沈凝不经想。
　　她是怕选这种地方住，另一人会不习惯，才没有提吗？
　　而此时的昭烬正在为自己的体贴而沾沾自喜。
　　为了照顾别人主动舍弃了自我却不邀功，这种温柔绝对能得到信任和着迷。
　　聪明如我。昭烬边走边想。

　　两人上了六楼，来到昭烬家门口。
　　昭烬从兜里拉出钥匙，熟练地把它插进锁孔再一扭，随后推开门，扯回钥匙进屋。
　　屋内面积不大，物品摆放看着杂乱无章，细瞧又能看出些讲究甚至美感。
　　沈凝在门口怕弄脏地板，主动提出换拖鞋。不过昭烬倒不在乎，她在里面招呼沈凝直接穿鞋进，不用换鞋。沈凝纠结片刻，最后还是穿着自己的鞋踏了进去。
　　昭烬边往房间走，边回头开玩笑喊道：“你先在沙发坐会，我拿个东西，稍安勿躁呦。”
　　沈凝在沙发坐下，昭烬去到自己房间里一通翻找。
　　不一会她就抱着个很多年前的画板画架提着个素描笔盒出来了。
　　沈凝眼睛亮起来，好奇地指着问道：“你这是要画画？”
　　“是啊，”昭烬回应着，拍拍这堆东西上的灰，再把画架鼓捣鼓捣摆在背对沈凝的地方，随后转头笑着看向沈凝，“你猜猜我要画什么？”
　　沈凝思考了下昭烬的职业经历，猜测道：“画......纹身图案？”
　　“不是，”昭烬装完画架，走向沈凝旁边，也坐在沙发上，随后轻轻揽过她的肩，“我好久没画素描了，突然想试试。你要不要试试当我的真人模特？”
　　沈凝愣住，下意识问：“画我？我来当模特？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漂亮。”
　　昭烬的直球一下把沈凝的大脑打得宕机。
　　“但总是心事重重的，想让你更开心点。”
　　这下好了，彻底死机。
　　沈凝的脸颊“唰”地一下蔓延上绯红：“你......我......”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音，于是下意识把脸侧到另一边想掩饰自己的反应，但这个动作也只是让昭烬更清晰地看到了她通红的耳根。
　　她久违地感到慌乱，可内心却无厘头地暗喜。等加速的心跳终于慢下一拍后，她才用一个几乎听不清的、快速的、仿佛想赶紧把这句话从嘴边甩掉的声音，认命般地重新组织语言：“......你画。”
　　见沈凝慌得小鹿乱撞匆匆回答的模样，昭烬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搂着沈凝肩膀的手臂，起身走向画架，还不忘补充：“那你可不要动哦，至于姿势......摆什么姿势都可以，我画头就行。”
　　昭烬盘腿坐在画架前的地面，将纸贴在画板上，先望了眼前方已经冷静下来、没再有动作的沈凝，后把视线挪回到面前的白纸上，右手从素描笔盒里拿出炭笔。
　　当笔尖快要落到纸上时，昭烬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素描怎么画来着？
　　这堆和绘画有关的东西都已经是四年前她刚开了自己的店时买的了，当时客人少还不算忙，她偶尔会用它们来涂涂画画，后面客人一多，忙起来就没再管过除纹身之外的事，自然而然也就忘却了素描画法。
　　高中素描课的记忆也太过久远追忆不起来。
　　所以......怎么画？
　　算了，肌肉记忆总还在吧，画一点是一点好了。
　　昭烬千想万想，最终选择孤注一掷，咬咬牙下起笔。

　　半小时后，沈凝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四不像”。
　　昭烬在旁边蹲坐着，脸上装出一种游刃有余的自信，但额角留下的几滴汗出卖了她。
　　她闭上眼尽量不去看沈凝的反应，强撑着提起平时那种处事不惊、看破一切的嘴角微勾式浅笑，用一种听起来非常专业的语气开始一本正经地鬼扯：“呃，这叫抽象派......毕加索知道吧？那个大名鼎鼎的画家，我只是把他画油画的方法搬到了素描上。”
　　沈凝忍住笑：“真的吗？当代毕加索。”当代毕加索是在指昭烬。
　　昭烬感觉额角汗又流下几滴来：“真的。”
　　沈凝微微弯下腰，把脸向昭烬凑过去一点，声音也跟着离近，继续“认真”追问：“真的？抽象派？”
　　昭烬感觉要汗流浃背了：“真的。”
　　她现在好想深呼吸缓解一下连环扯谎带来的压力，可一旦深呼吸就要暴露了。
　　沈凝眉眼弯弯，依旧没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继续看她，两人间原本在流淌的空气都仿佛停滞。
　　就这么持续了半分钟，最终还是昭烬先败下阵来。
　　沈凝实在忍不住，止不住大笑起来。即使放开了笑，她的笑声也是如银铃般，好听又温柔的。
　　面前人不再像之前那样羞怯，身体随着笑一抖一抖的，嘴唇红又粉。
　　昭烬原本恼羞成怒，现在突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沈凝缓了一下，随后笑盈盈地拿起画，说道：“没事，我很喜欢。让我先把它带回家里吧，搬家时我还会带回到我们的合租房里的。”
　　昭烬回神，摆摆手，撇过头去稍有不耐烦地回应：“哎呀拿走拿走。”
　　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嘲笑了，她感觉还是恼火，但气却比刚才要莫名消下去一半。
　　“既然你给我画了幅画，那我就给你写个小短文吧，”沈凝把画暂时先放去了桌上，“有纸笔吗？”
　　昭烬指指一旁在桌柜高处放着的笔筒：“笔在那儿，纸只有素描纸。”
　　沈凝走过去，抬抬手从笔筒里拿出一只黑色中性笔来，再从昭烬身旁的纸袋里抽出一张白纸，把它们放在昭烬附近的地板上，自己则卧下来，准备在地面上写那篇小短文。
　　昭烬原本不打算看，但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忍了没一会就也跟着趴下去看。
　　沈凝的字非常漂亮，笔锋凌厉，弯折有度。
　　字漂亮就算了，文笔也那么好。
　　这让学生时期语文常年不及格的昭烬惊呆了。
　　“好厉害......你读过文学系？”等沈凝写完，昭烬目不转睛地看着交到手里的这篇小短文，边看边发出由衷的赞美，但心里还是有一丝不服气。
　　沈凝笑着答：“没有读过，我只是偶尔写写散文赚稿费而已。”
　　昭烬突然来了兴趣，目光从短文上移开，一把凑上前去把身子挤到沈凝身上：“投稿？你投的哪里，让我看看那些文章呗——”
　　沈凝用玩笑的力度推开黏在身上的昭烬：“哎，以后再给你看。”
　　......

　　两人就这么闹了大半天，分别时已经是深夜。
　　沈凝在昭烬家里吃了顿晚饭，吃完后昭烬提出想让沈凝留宿一宿，但她还是打算回去，带着那幅画。
　　昭烬把沈凝送到楼下，沈凝走出去没几步她就在后面喊：“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啊？”
　　沈凝回头：“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就好。”
　　说完，她迈开步子，朝前方走去。
　　居民楼楼下的路灯昏黄又稀少，沈凝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凌晨十一点，沈凝走后没多久，昭烬已经冲过澡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可她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一想到白天的“短文之辱”，昭烬就后知后觉感到气愤。
　　素描画失败了，沈凝却主动提出要写短文，而且还写得非常牛，完全碾压自己。
　　这是什么？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昭烬势必要扳回一局。
　　她从床上蹦起来，“噌”地一下窜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决定干点什么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必须利用自己的优势。
　　优势的话......
　　昭烬的脑子一激灵，又想出个好点子，她随手把旁边的台灯一开就立刻行动，伏在桌上埋头苦干起来。

　　同时期的沈凝这边。
　　夜晚很安静。沈凝一手拿着手机，一胳膊挂包，一个人走在城市里灯光还算敞亮的街道上。
　　离开了昭烬家，她才把衣袖拉到胳膊肘上面图凉快。
　　白亮的路灯照在沈凝胳膊上，一切痕迹变得明显。
　　淤青，手臂上青紫色的淤青。
　　但沈凝没有在意，因为身上其他地方还有更多。
　　她打开短信，点进一个备注“邵淳亮”的聊天框里，手指敲击屏幕，在输入栏里把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发不发？
　　沈凝有点犹豫不决。但一想到昭烬，她又有了变得果断决绝和去逃离的勇气。
　　她深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发。
　　纠缠不休的人，要死也得死在自己的幸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