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不死的她》怀锦HJ

3、搬家日

　　自升上大学以后，沈凝就收获了许多追求者。
　　她知道自己不能接受和男性拥有性生活，虽然并不清楚原因，但她还是把这条要求列了出去，顿时筛掉一群人。
　　只剩从大三开始追求她的邵淳亮。
　　他家境殷实，看起来性格好、身材好、长得好、三观正，且从不越界，坚持不懈地追求了沈凝一年。
　　沈凝因为过去的种种经历，上大学后消极又厌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还被时间推着走，只好循规蹈矩，随波逐流。对于邵淳亮的追求，她也选择将就着试试，毕竟身边的同龄人也都开始恋爱了。
　　于是她在毕业后接受了邵淳亮的表白。
　　交往半年后她和邵淳亮同居，却发现他的暴力倾向真面目，但都会在每次实施暴力后愧疚地、哭着祈求原谅。
　　除了乞求原谅，还会替沈凝付掉她那份房租，即便现在分居了一个月也亦是如此。失业期间她就靠着男友的钱和自己赚的稿费活了一阵。
　　沈凝在同居时慢慢发现，她对邵淳亮的感情更多的是出于......
　　怜悯。
　　和一点朝夕相处的留恋，但绝对不是爱。
　　她对邵淳亮的过往一点兴趣都没有，不在乎他的暴力倾向源头是什么，只是能洞察出他每次愤怒实施暴力的最底层原因是自卑，清醒后又恐惧沈凝会因此离开自己。
　　沈凝以为是自己太冷漠，连男友提出亲吻都想回避。但是，对生活失去方向的她没想过未来，反正还有钱能供她活，顶多被打时痛点害怕点，能活一天算一天。
　　而选择分居，是沈凝看开了、稍微清醒的时刻，也是弃暗投明的开始。在又一次被殴打后，她向邵淳亮提出分居，理由是需要冷静，而清醒后的邵淳亮认为分居一段时间可以挽救一下破碎的感情，且愧疚于自己再一次伤害了沈凝，而分居后就算有暴力冲动也伤不到沈凝，便同意下来并愿意支付沈凝新房的那份房租。
　　分居后的一个月里，她不再浑浑噩噩，尝试去摸索未来，打算确认自己对他人究竟能否产生依赖或爱意，譬如测试自己与男友分离后会不会感到心痛。
　　前两周的答案是没有。沈凝逐渐认为，自己早在从小的折磨中变成了空心人，更适合独自踏过未来，一个人待一辈子。
　　在剩下两周遇到昭烬后，她才慢慢发现，她只是无法爱上男性，并不是不爱人，她会对女性产生心理和生理上的爱。
　　刚遇见时经历裁员后心烦的沈凝是不想和昭烬多废话的，她对淋雨与否不在意，但拗不过对方的热情好意选择上了车。刚上车的她看起来不爱说话又心事重重，给人一种很倔的感觉。不过随着昭烬这个社会变色龙的风趣幽默与主动搭话，两人很快在攀谈中有了意外的共鸣之处，下车前也加上了联系方式，日后可以相互交流、拉近距离。
　　在后面的来往里，沈凝被昭烬深深吸引。对昭烬的经历了解得越多、和昭烬在一起相处得越久，对昭烬的感情就从最初简单的报答人情与欣赏勇气变得越发浓烈。谈不上一见钟情，但也不算日久生情，整个过程快狠准，如同一辆车超速驾驶怎么都不停下却又拒绝开在高速，迅速到达了目的地又没错过平常路上的美景，只是会面临被抄牌的风险。
　　昭烬像把燃烧的火炬照亮沈凝灰暗的人生......或者更像点的，一个点燃的煤油打火机。
　　倔强、高冷的她也开始在两人相处中慢慢变得温顺、包容，但跟着感情温度同步升高的还有愁绪。
　　愁自己的性取向，愁对昭烬真爱与否，愁昭烬接不接受女生，愁和不和邵淳亮分手。
　　所以她常常不敢看昭烬，眼神躲闪。
　　直到那天晚上昭烬拉着她狂奔时，她才终于确认了：她喜欢、甚至爱上了昭烬。
　　后来昭烬送礼时，她多么想直接亲上去。
　　但不论昭烬喜不喜欢自己，她都还没和男友分手。
　　不能这么做。
　　于是蓄意亲吻的最后变成了一个拥抱。
　　所以，为了昭烬和自己能有未来，发。

　　沈凝将输入栏里的“分手吧”按下发送键。
　　23：07
　　Sn：分手吧
　　发了这三个字后，沈凝觉得这或许显得太冷漠，于是又敲出一段一百字左右的分手信发过去。
　　23：13
　　Sn：我不想再耽误你的一点一滴......（分手信）
　　Sn：所以，不再相见，祝你前程似锦，再遇良人
　　短信句句诚恳、有理有据，她恐怖的文学能力让字里行间看不出一点利己，那些敏感细腻的语句仿佛全是在为邵淳亮着想。
　　沈凝刚准备收回手机的手悬停在半空，她思考片刻，重新抬手又补上一句。
　　23：15
　　Sn：我和你从此永别，你如果敢追上来，我会直接报警，控告你私闯民宅和故意伤人。我身上有很多处明显的大伤，如果你不想以后和我警局相见法庭相约，那就最好别再执着我
　　其实除了伤口，沈凝手机里还存着偷录的邵淳亮施暴过程视频，但她没说。
　　要不是怕他会受刺激追上来打搅她和昭烬的生活，以及念在经常帮付房租的恩情，沈凝写的分手信可不会是现在这般柔情似水，绝对是坚决中带着狠辣的。
　　而且，最近邵淳亮正在外跟着领导出差应酬，赶回来的时间足够她完成搬家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分居期间她并没有把失业这个把柄告诉对方，最初是因为怕他以此作为要挟拒付租金强制留下需要温饱的自己，现在看来这个选择完全正确，邵淳亮发现旧家没人后说不定还会去一趟自己之前的公司费劲扑个空。
　　沈凝发完短信，又将所有联系方式一带拉黑后，就把手机揣回包里，没有再看。
　　沈凝继续走在路上，肢体放松，如释重负，心情都轻松悠闲了许多。
　　她的思维也没再拘束，任其放飞，边朝家走边幻想着合租后的温馨生活，幻想完后又回想到了昨日昭烬送礼的画面。
　　当时忙着想亲昭烬了，没怎么留意折叠刀。
　　话说折叠刀怎么用？
　　沈凝一路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家。

　　日子很快来到搬家这天。
　　昭烬正在自己堆满了琐碎杂物的房间里一顿乱翻。
　　“欸......到底去哪了？”昭烬焦急地边找边嘟囔。
　　上次“短文之辱”后她斗志昂扬准备了一晚上的回击礼，就这样在搬家时不翼而飞，不知道跑去了哪个角落。
　　那是一个精致的米白色长方形信封，外封包装上有昭烬亲自设计、亲手绘制的黑红混搭色纹身图案。纹身的设计华丽又特别，四角锋利的黑色铁制倒十字架上盘旋着一条妖艳的红蛇，蛇头靠在倒十字架的尖锐顶端，邪笑着露出尖牙吐出一条细长而分叉的舌，蛇身和十字部分则紧密纠缠绕在一起，还蔓上部分干枯部分绽放的玫瑰朵或玫瑰。信子尖上就有一小朵，两叉的一尖被穿透，刺上荆棘淌下血，换来新生花骨朵。
　　拆折开的信封里面是一张纸，上面写着一段歌词，字迹连笔狂放看上去离起飞就差一步。歌词风格摇滚而热烈，又带着点非主流。张扬大胆的情绪起伏和魅惑的歌词是昭烬以前在乐队里特有的曲风，她音乐天赋不错，且混社会时什么都干过包括玩乐队、学素描，只是除了纹身之外，这些活动都因为她的三分钟热度没再进行下去。如今再次提笔，不同于素描，写出来的歌词依旧是那个味道。
　　这都是昭烬凭现任手艺人、过往艺术家的直觉，为沈凝量身定做的纹身和歌曲，聚焦于对方但并非抒发情感。昭烬潜意识里实际有联想到过沈凝那个倒十字耳坠，但她自己并没察觉到这个藏匿于脑海深处的细节。
　　外封上的纹身图案右边并列写着“我爱你”几个大字，是歌的曲名，听起来有点俗，但内容的歌词并不庸俗，反而惊艳还点题。
　　昭烬扒开一个又一个叠在一起的小件大件，边走边看过一个又一个明显或隐蔽的地方角落，就是没见着那封长方形样子的信封。
　　“啧......”昭烬皱皱眉，不耐烦地咂嘴。
　　最近天气又开始热了起来。屋里没开空调，到处乱动的昭烬出了一身汗，长时间寻找无果的挫败感和火上浇油的燥热感共同把她的耐心磨尽。
　　现在与制作时的那晚已经隔了有几天，她孩子般的好胜心来得快去得也快，随着时间消下去许多。
　　“算了算了，丢就丢吧又不是不能再写，先收拾。”昭烬抓抓汗湿的头发，选择放弃寻找，先收整客厅。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昭烬扶着把手准备关门。在快要拉上房门时，她突然停顿了一下。
　　心里总有种隐隐的不安感。
　　有点刺挠。
　　昭烬又推开半边房门，把脑袋向里面探去张望。
　　没有出现信封，什么都没发生。
　　我这是在担心什么？
　　昭烬想着，重新拉上房门，转身前去客厅，走到一半依旧不太放心地回头瞥了眼房门。
　　......算了。
　　昭烬扭回头来，一心投入搬家事业，彻底将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

　　另外一边的沈凝也在家里忙活不停。不久后，两人所有的物品都被运输到了新租房。
　　沈凝如约带回了那幅素描画，还捎上了折叠刀，昭烬手里比较特殊的也有那篇小短文。
　　已经安放好自己东西的沈凝来到楼下，在一旁看着从出租车上搬下来一堆小件的昭烬，不经发问：“你不是有自己的车吗？怎么还打车？又没大家具要搬。”
　　昭烬云淡风轻地回答：“你是说第一次见你时载你那辆对吧？那是我租的。”
　　沈凝一愣，满头不解：“你不是说你还是纹身师时就买过一辆车吗？”
　　昭烬：“哦那个啊，它价值不菲，在碰上你之前老早就被卖掉给我所剩无几的积蓄‘添油加醋’去了。”
　　沈凝：“你都没多少积蓄了还租车开？”
　　昭烬：“那样帅啊。再说我不是卖了车又有钱了嘛。”
　　沈凝：？
　　她今天算是彻底见识到什么叫“面子大过天”了。
　　或许当时跟着积蓄一起跑掉的还有昭烬的理财观念。
　　难怪那么大方，还逛商场送礼。
　　沈凝嘴角抽搐两下，有点无奈又有点无语，还有点想笑，嘴巴喉咙里有千言万语但最终都被咽了回去。
　　挣扎良久，她深呼吸口气，所有想法最终都化成一句：“你赢了。”
　　昭烬从一大堆遮住脸的东西里歪出头来：“啥？”
　　“没事，”沈凝走上前去，抱过来昭烬手里最顶上摇摇欲坠的一团，“我帮你搬点。”

　　沈凝和昭烬一前一后踏进楼里。
　　昭烬在身后望了眼沈凝今天又是包裹全身的大衣，又低头望了眼已经热出满身汗的自己，下意识问：“这么热的天你还裹这么严实啊？”
　　走在前头的沈凝闻言一顿。但她很快冷静下来，随口回应道：“从小体寒，耐热。”
　　她不想昭烬知道这背后的真相。
　　一切由她自己处理就好了。
　　等到伤疤愈合，等到不堪的过去被彻底掩埋。
　　那时她就能光明正大地换上短袖短裤，不加掩饰地站在阳光下，或许还能等到夏天穿着泳装和昭烬玩水。
　　像自己这种人，真的有那一天吗？
　　沈凝没再去想，只是默默加快了搬运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