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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地府问路人[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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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去了。”
魏子厌晚上要出去探查,这一次他想让何满和他一起去,知道她害怕,便不想再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可何满拒绝了。
她拍了拍魏子厌的手臂。
“我报名了今年的研究生考试,我现在要备考。”
魏子厌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即使是恋人,也是不一样的。
他离开前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
何满其实也没那么着急,考试要考,但她一直在准备,其实不差这一会儿,但她就是不愿意和他一起去。
魏子厌一走,房间就变得冷清了,何满把头埋在书案上。
书被翻得很旧了,握笔的手指也十分酸涩,早该睡觉了,可她想等魏子厌回来。
大约是在凌晨,有敲门声。
魏子厌说过,这宅子里有禁制,只要她在宅子里,即使有人进来,她也绝对不会有血光之灾。
何满无视了那敲门声。
这大半夜的,谁知道是人是鬼,和鬼先生认识的这段时间,她撞鬼的次数比过去小半辈子还多。
但那东西并没有放弃,一直把门弄得吱呀作响,这门是老式的,用的胡桃木,很厚实。
何满拿了一把小刀,收在袖子里,装作没听见继续看书。手指轻微的颤抖,便用另一只手压住。
门吱一声,似乎是开了。
夜里的风灌进院子里,又从院子里跑出去,吹得那株海棠树哗啦啦地响。
这个鬼先生,一天到晚净招鬼了。
她这样碎碎念了一下,唇角却是微微扬起,他们遇见时他白皙的脸色,地府的作息,也曾让她误以为他是鬼。
虽然何满不看好两人的结局,但是她相信魏子厌,他说不会有事,那就绝对不会有事。
夜色里灯光朦胧,女人投射下的身影像蒲柳一样摇摆,细细条条,无所依。
哒哒哒的脚步声,一声比一声接近,这是一个人。
何满不说话,等人走到背后时,便停了下来。
一只带着黑手套的手端起了桌案上的烛台。
“你知道这烛是怎么做的吗?”
何满不回头,也不和他说话。她对魏子厌的世界知之甚少,就像第一次看见地府问路人,她怕的想乱跑,想尖叫,可地府问路人偏偏只要不碰不交流就能活命。
她不知道是否有其他的限制,少说少做为上。
黑手套也不恼,慢悠悠道来。
“鱼龙烛,听起来像是与动物有关。”
“其实,燃烧的是人的血肉。”
那人喉咙里发出轻笑。
“这东西是人的脂膏制作而成。”
“只是他们给它起了这样一个华美大气的名字。”
“实际上每一盏灯,都是贺兰族的一个人。”
“你知道这个以人做灯的法子,是谁想出来的吗?”
冷气逼近何满的耳后,她僵直着不动,那人也在差点接触到的位置停了下来。
“是魏子厌啊。”
“他才不是什么好人呢,只是装好人日子久了,真以为自己是好人了。”
那人撤回了身,似乎只是遇见了她闲聊两句,黑暗占据了视线,何满回头去看,他掌着烛台走到院子里。
是为了那棵海棠树!
何满不知道海棠树有什么用或者什么意义,但是她觉得魏子厌宅子里只种了这一种植物,必然是对他来说有点意义的!
她蹭一下站起来,紧紧握着袖子里的小刀冲了出去。
烛台倾斜着,就要脱落。
她用手接住了陨落的烛火,火苗只是漂到她的指腹一点点,烛泪顺着她的手流淌,带来刺痛。
瞬间那个黑手套就从眼前消失不见,像是被什么东西弹了出去。
何满呼出一口气,把鱼龙烛放回烛台上。
夜里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一遍一遍平复着自己,海棠树的叶子一摇,何满才感觉到冷意。
慢吞吞往回走。
这禁制确实挺有用的。
指腹处只一点点红,像是一种记号,不断让她清醒。
魏子厌并不知道有人来了,看来禁制是独立于他运行的。
她慢条斯理把那个黑手套想烧海棠树的事和他说,黑手套一身包的很严实,她没看到脸,但是那人的身形确实很像魏子厌,说话时的声音语调也和那一天冷漠的“魏子厌”相同。
魏子厌紧张地把她检查了一遍,那点微微的红痕被她藏在弯曲的手指缝,并没有被发现。
“他应该知道宅子的禁制吧,所以对我并没有攻击意向。”
魏子厌捏着她手,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和她说话。
两人靠得太近了。
彼此的体温互相温暖着。
“我有些事,想告诉你。”
手上被烫到的地方虽然看上去问题不大,却一直传来滚烫的灼烧感。
何满知道,魏子厌是想告诉自己一些事情,甚至可能是他的秘密,可她真的应该听吗?
两个人在一起到底需要什么?
她可以毫无防备地相信他,然后也让他毫无防备地信任吗?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是的,和魏子厌在一起,走到哪里,人家都会好好地对待她,可这和她自己没关系,离开了魏子厌,她一无所有,是那个贺兰族长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人。
就算魏子厌真心,可真心瞬息万变,等炽热的浪潮褪去,两人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
是否在某一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同床的爱人,不过是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普通人中的一个,她和那么多那么多人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向下兼容,为她低头太久,他也会累的。
“晚点再说吧。”
魏子厌一僵,他向来温和的眸子也黯淡下来。
“好。”
“贺兰族的事很难办吗?”
魏子厌摇了摇头,鼻尖磨着她的发丝。
“这不是我该插手的事了。”
“只是接受现实往往不是易事,我也只能留下,直到他们接受。”
贺兰一族夺鬼之宝,也算是与鬼魂积怨许久,总有一天会结束的,鬼魂永远不会消失,消失的必然是贺兰一族。
这是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定下的结局。
唯一的变量只是时间的长短。
光明镜是贺兰族至宝,虽名为光明,其实也是鬼之物,用光明镜照鬼,可使其魂飞魄散,彻底消散,若是连光明镜都失效,说明如今贺兰的鬼债已经太深太深,深到无法挽回,只能走向死亡。
魏子厌虽然也是驱鬼,但他只驱那些硬要掺和人间的鬼魂,和贺兰族不同。
魏子厌没办法再继续帮助贺兰族了。
贺兰古镇虽然风光秀丽,但是这里如今鬼气太甚,魏子厌担心长久居住对何满身体不好,也想尽快了结贺兰一族的事。
按理来说,旧时早有约定,光明镜失效之日,便是魏子厌离开贺兰古镇之时。
但是贺兰族确实也可怜,他们一族离不开庇护他们的海棠神树,没办法逃离,越来越多的鬼怪聚集,失效的神器,似乎都在把他们推向悬崖。
“大人,最后一次,为我们的少族长赐福吧。”贺兰玖带着一群人跪在魏宅之外。
何满想,鬼先生会同意的,他的心就像云一样柔软,就像他当初让自己去他家一样。
绝不是那黑手套所说。
确实,魏子厌最终点了头。
但是鞭子由贺兰族长行刑。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何满,他担心何满觉得他接受这个仪式不好。
毕竟这古怪的成人礼本来就是糟粕。
要不是为了早日带着何满离开,同时又想安抚贺兰族,他不会接受的。
他这样和何满说的时候,何满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成人礼简化到最后就只需要魏子厌出席,并饮下少族长的茶。
“这少族长的茶不会有问题吧?”何满虽然此时还想着什么时候和魏子厌分开,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着。
“一定要喝吗?”
“问题大概是有的。”
“那你还喝!”何满跳了起来,几乎是想带着魏子厌拿着行李就跑。
魏子厌拉住了她。
他的瞳孔深邃,漆黑如夜,看向她的目光柔和。
“我曾经是贺兰族的守护者,虽然约定的期限已经来了,但过去很多年,贺兰族一直在为我提供帮助。”
“我喝下他们的茶,无论好与坏,都算是了解了我与贺兰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