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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少年值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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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林短暂的一生中,我只记得他为我做的事情,和他对我的理解。
从前那被我埋怨过的不勇敢,也是源于他理解我,因此不想束缚我、拖累我。他太看得起我,想为我保护心愿理想。为此,他不惜自己一个人伤心难过,被误解是他不够喜欢我。
我不曾真的花心思关心他、了解他。
他错过了心爱的女孩儿;错过了好大学;错过了在家乡大城市的生活;大学毕业远赴新疆,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驻守边疆,听从分配调遣,连家都不能回;多年后终于转业回到老家时,已经错过年轻奋斗的大好年华;结婚生子才短短三年,又因急病痛苦离开。
再看他那些空间上的独白,原来他曾那么长久的孤独、寂寞、挫败、犹豫。看着他日志上的文章,我才知道他想当作家啊。
作家是我的梦想,什么时候也成了他的梦想。我在他这一生中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对他有着怎样的影响。
他曾经在我最忧郁的日子里给了我阳光、安慰和陪伴。在他最苦难的时候,我却连一丁点都不知道。我后悔最后任性删除他,不再理他,以至于后来几年看不到他的消息,连他生活的轮廓都摸不到。
我注意到他在一年前访问了我的□□空间。最后一次,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想起了我。我不知道在他的心中,我终究是什么样的人,他有没有后悔认识我。
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忽然想起高中时,何静转述过夏林的那句话——“喜欢你,没有理由。”
我现在才明白,“没有理由”,是多么珍贵、多么奢侈的告白。
我一生都在用无数个“理由”——第一名的成绩、老师的夸奖、懂事听话、好大学、好工作——去构建我那脆弱的自信,去换取别人的一点点认可。我如此害怕自己不够好,认为一旦没有了这些“理由”,我就会失去价值、被抛弃。
而他,是唯一一个告诉我,爱我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人。他看见的,是那个躲在所有光环背后、敏感又自卑的我。他接纳的,是那个连我自己都不敢面对的、一无所有的我。爱,能让一个普通人在另一个人眼中,透过泥沙包裹,成为珍珠。
他早已把他心里最宝贵的东西捧给了我,那恰恰是我一生都在真正追寻的。
可当时的我,是多么无知和懦弱。我被自卑蒙蔽了双眼,竟觉得这份“没有理由”的爱太过虚幻,甚至需要他拿出更多的“证据”来支撑。我错过的,不仅仅是一句表白,而是救赎我的一整颗心。
我把这些年的一切都写到这封信里告诉他:
我想让你知道,你对我很重要,你的爱我深深感受到了。
我无需解释,你就看透了我的忍耐、自卑、逞强。
我无须开口,你就悄悄护我体面。
只有你在我人生的低谷,视我为骄傲。
今生没人比你更懂我。
谢谢你的正义和担当,谢谢你没有再回头。
谢谢你把爱深藏进曾经的守护和无言之中。
你才是最好的人,你值得最好的。
你的真心没有错付,因为我也爱过你,你是我心中那永远的少年。
如果你还没忘记我,只愿你觉得遇见我值得。
这封长长的信,写上我全部的心事。
我可以替你完成当作家的梦想吗?
看完之后,你的遗憾有没有少一些?
此生短暂相知,有你此生值得。
放下手中的笔,读着这封唯一写给他的信,我才清醒,从前真的不了解他。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考虑了那么多,我都没有看清楚他的心思。很早以前,他对我的理解就比我自己还要深刻。当我还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就知道我终究会选择的路、放弃的路。或许早在初中毕业时,他就看明白了,我很要强、毫不犹豫,我们终究会陌路,但他仍然心甘情愿、义无反顾地陪我走过那一段漫长的旅程。
这封信没有地址,无法寄达。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看到我的心,才能安抚他的灵魂。
他留下那么多的遗憾,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几天后,我签署了一份信托协议,将一半积蓄,以及未来这本关于他的书会带来的所有版税,全部注入其中。这个匿名的信托基金,会以“意外遗产”的名义,定期支付给他的父母和妻女,足以让他们后半生衣食无忧,让他的女儿可以接受好的教育,去追寻她自己的梦想。
我希望他的妻女能至少不被经济阴霾笼罩,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
文件签署完成,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我用尽半生力气换来的成功,如果不能守护珍视之人,那便毫无意义。
我无法感恩于你,那就让我守护你的家人,守护你的未来。
我找出那张尘封已久的初中毕业时的合照。照片里,那个穿着黄色短袖的帅气少年,笑得那么灿烂,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是那么亮。
重读他给我的毕业留言,我才明白这首诗真正的含义。
那是出自席慕容的《无怨的青春》,其实还有前半部分。
在年青的时候
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
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她
不管你们相爱的时间有多长或多短
若你们能始终温柔地相待那麽
所有的时刻都将是一种无暇的美丽
原来这首诗的确关于爱情,也关于珍惜,和他的心意十分相称。
但那时我并未读过那首诗,未能看出他那份小心翼翼藏在诸多留言里的表白。
可是,无论我懂或不懂,他都做到了。那些年,他的温柔相待,让我今生回忆起来都是无比温暖和美丽无暇的。
我终于不再哭了。我对着照片里的他,也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地笑了。
窗外的太阳升起来了,金色的光芒洒满了整个房间。
曾被那样一个少年温柔地爱过,我此生,已然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