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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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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海水漫过夏小谷的脚踝,他被推搡撞在礁石上,礁石的棱角刺痛了他的后背。
陆枫对夏小谷的过分顺从有片刻疑惑,但这种忧虑转瞬即逝,他见多了这种反应,太多人在见到他这张脸就忘了挣扎,忘了反抗。
海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石洞最深处的石棺浸泡在海水中,那些身着艳丽嫁衣闭目沉睡的新娘们,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们苏醒得无声无息,带着令人心悸的诡异美感。异化程度最高的新娘,下半身已完全化为华丽的鱼尾,她们的瞳孔彻底转变为冰冷的海洋竖瞳;异化程度稍低的,双腿尚存人形,但裸露的皮肤上已浮现鳞片,她们的眼睛还保留着人类的圆瞳。但新娘们的眼中都弥漫着空洞迷茫。
无论异化程度高低,她们被无形的命令朝某个方向游去,她们身上的红色嫁衣在海水中飘荡,像一团鲜血在水中晕染。
……
小陆的指尖触碰上夏小谷的额头,他的神念轻易地侵入读取夏小谷的记忆。
仅仅片刻,小陆猛地睁大双眼,脸上傲慢表情瞬间崩塌,颤抖道:“哥哥?!”
眼前这副平平无奇的皮囊,与他记忆中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容天差地别,可那这个人灵魂的记忆告诉他,这就是他失苦苦寻觅的兄长。
陆枫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与混乱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海水没过了两人的胸口,那些刚刚苏醒的人鱼新娘,悄然无声地向上漂浮而来。
夏小谷眼睫颤动,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茫然地睁开眼,看到一个漂亮的少年,垂着头掉落大颗的泪珠,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你是谁?”
那少年抬起头无声落泪的模样,一股痛楚攫住夏小谷的心脏,他手指下意识地抬起,本能轻柔轻地拂去少年脸颊上的泪珠,“小枫……怎么了?”
夏小谷自己都愣住了,这个名字从何而来?这个动作为何如此熟悉?
陆枫听到熟悉呼唤,眼中的悲伤瞬间被狂喜取代,哥哥还记得他的名字,哪怕换了这样一副丑陋的皮囊,哥哥的灵魂还记得他。
“哥哥!”陆枫双手紧紧抓住夏小谷为他拭泪的手,用力贴在自己脸颊上,哽咽道:“真的是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一走就不回来?我找了你好久。”
哥哥那副完美无瑕被天道精心雕琢的容颜和身体,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平庸的模样。难怪他找不到哥哥的踪迹,原来是彻底换了躯壳。
“我其实……”夏小谷想解释,一阵心脏被狠狠攥紧捏碎的剧痛骤然袭来!
“呃啊——”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窒息般的痛苦让他发不出一个字,这是触发禁制的反噬。
陆夫人在他身上种下的禁制,一旦他动了向别人透露自己失忆的想法,禁制就会启动。
“哥哥!你怎么了?”陆枫被夏小谷这幅濒死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他焦急地摇晃着夏小谷,声音带着哭腔,“哥哥!你说话啊!别吓我!”
突然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毫无预兆猛地扣住了陆枫的肩膀,陆枫浑身一僵,猛地转过头!
一张美得惊心动魄却又毫无生气的脸,贴着他的鼻尖。新娘人鱼的肌肤苍白,五官精致,但那双毫无感情的竖瞳,倒映着陆枫惊骇的脸。而在她的身后,无声无息地冒出了更多颗人鱼头,数百双冰冷的目光聚焦在陆枫身上。
陆枫这才惊觉海水已经漫过了他们的肩膀,差一点就要彻底将他们吞没,这片狭窄的空间被这些人鱼新娘包围了。
趁陆枫一不留神,一条小巧灵活的鱼儿从人鱼新娘中窜出,精准咬住了夏小谷的腰带,拼命把夏小谷向深海拖拽!
陆枫目眦欲裂,爆发出怒吼:“滚开!”
他怎么可能让这些怪物带走哥哥,他挣脱肩上的钳制并袭击围拢他的新娘人鱼。他的攻击触及那些人鱼的身体,瞬间消弭于无形,海洋庇护着人鱼新娘,数条人鱼新娘趁机死死按住了陆枫的双臂和身体,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
夏小谷虚弱到了极点,禁制的反噬抽空了他的力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被人鱼新娘困住。
“小枫,”他强行凝聚最后一丝微弱的精神力,一道凝练的水箭精准地击打在那些人鱼新娘的手腕关节处,陆枫挣脱了束缚,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快速沉沦的夏小谷。
“哥哥!”陆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如同一颗鱼雷般破开海水,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他的身后,数百名红嫁衣人鱼新娘瞬间沸腾,化作红色幽影,紧追不舍。
“小枫……”夏小谷微弱的声音透过海水传到陆枫耳中,“停下……去安全的地方。”
“不!”陆枫回答决绝,“绝不,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这次放手,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就算死,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就在陆枫不顾一切,眼看就缩短与夏小谷的距离时,他身侧的海水毫无征兆地扭曲塌陷,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从漩涡中探出,精准无比地抓住了陆枫的手臂。
陆枫大惊失色,试图挣脱,但整个人被无法抗拒的力量拖拽凭空消失在海水中。
夏小谷看到陆枫被那只神秘的手拖走,虽然不知被带往何处,但至少暂时脱离危险,身心都濒临极限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
……
陆枫湿透的发梢和衣服不断滴落海水,在他脚下积成一小滩水渍,空间转移的眩晕感还没消散,他挣脱柯霖搀扶他的手,赤红着眼睛嘶吼:“你干嘛把我带出来?我差一点就追上哥哥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
柯霖看着眼前浑身湿透的少年,眼里的泪水混着海水不断滚落,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的痛苦,几乎压垮少年挺拔的脊梁。
“小陆,”柯霖上前一步搭在陆枫肩上,“你的玉牒出现了裂痕,再晚一息就碎了,我不能看着你死。”
陆枫哭得喘不上气,瘦削的肩膀剧烈颤抖,“就在最后岛沉下去的时候,我找到他了……我还没问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变成那样……还有好多好多话……我都没来得及说啊……呜呜呜……”
以往陆枫受了委屈,只要柯霖张开双臂,把人拥入怀中轻拍安抚,倔强的少年总会慢慢平静下来。但这一次,陆枫的哭声任凭柯霖如何收紧手臂,如何在他耳边低声安抚,都无法停下来。
柯霖看着怀中人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起陆枫泪痕狼藉的脸,强迫那双泪盈盈的眼睛看向自己,“小陆,别哭了,看着我,师兄有办法找到你哥哥。我答应你,一定帮你找到他!”
陆枫的哭声骤然一窒,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红肿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一眨不眨地望着柯霖。
陆枫抽噎着,“哥哥他被拖到海里去了,连我的力量在那里都被压制,你怎么能找到他?” 连他都束手无策,师兄又能有什么办法?
柯霖凝视着他,眼神里有种不惜一切的觉悟,“不用管我怎么找。我说能,就一定能,相信我。”
这个回答,稳住了陆枫濒临崩溃的心神,他不再哭泣,只是抽噎了几下,望着柯霖的眼神凝聚起让人心甘情愿溺毙其中的依恋。
“师兄!”陆枫扎进柯霖怀里,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将满是泪痕的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身体还在微微地颤抖。
柯霖接住少年,温热的手掌安抚陆枫颤抖的脊背,感受着怀中人渐渐平复的呼吸和依赖的姿态。他的眼神沉静下来,损耗本源,燃命推演,既然答应了小陆,那他说到做到。
……
当夏小谷再次恢复意识时,自己被新娘人鱼簇拥带到了遍布石棺的石洞里。这里似乎是人鱼新娘们的巢穴,在所有石棺的环绕的上方,居然还有一个格外巨大的石棺,棺身覆盖着厚厚的珊瑚和海藻,人鱼们七手八脚地将他抬起,小心翼翼地放入这具宽大的石棺之中。
他太虚弱了,禁制的反噬耗尽了他所有力气。新娘人鱼们将他安置妥当后,默默地环绕着石棺,她们在确认夏小谷没有表现出反抗后,才分散各自游向那些属于她们的石棺,钻了进去,厚重的棺盖在无形的力量推动下缓缓合拢。
夏小谷躺在那具孤零零的宽大石棺里,那条一路陪伴他的鱼儿游了上来,绕着夏小谷游了几圈,确认他并无大碍后,鱼儿才安静下来,小巧的身体轻盈地落在夏小谷的胸口,如同一个忠诚的守护者,静静地趴伏在那里,它等待着某个存在的降临。
不知过来多久,这里的海水仿佛凝固了,连最细微的水流声都消失了,一种亿万顷海水凝聚成的意志,缓缓降临。
夏小谷虽然虚弱不堪,但他的感知却前所未有的清晰,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过来了。祂没有实体,没有声音,祂庞大古老,如同这片海洋本身,是一种纯粹存在的意志。
祂没有恶意,却比任何威压让人绝望,祂俯瞰审视着夏小谷。
不知过了多久,夏小谷感觉自己的嘴唇被轻轻撬开,一颗蓝色水珠送到了他的唇边。珠子入口即化,滑入喉咙,他自身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唯一的感觉,是无法抗拒的疲倦,他想在海水中睡去,永远地睡去……
夏小谷的身体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他的双腿被一层朦胧的光晕笼罩,耳廓覆盖上金色鱼鳍,细密鳞片布满全身……种种表征好似石棺中异化的新娘人鱼,但各种特征又比它们更高层次。他胸口那条鱼儿,欢快地摇动着尾巴,绕着夏小谷再次转起了圈圈。
……
不知过了多久,夏小谷在一种奇异的宁静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冰冷的石棺,而是震撼的瑰丽奇景。
他的身体你悬浮在一片广袤无垠的海水中,周围数只散发着星光的透明水母缓缓飘过,眼前还有游弋一些他从未见过的海洋生物,更远处的深海植物像森林般茂盛……
这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生命力,蕴含着远古时期的寂静。
“这是……哪里?”夏小谷的声音仿佛被赋予了某种力量,引动着周围的海水微微波动。
一道汇集海洋所有生物的意念,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你的,摇篮,是你的,归处。”
他怎么会诞生在这样的地方?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