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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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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妤平复好气息后,就要起身离开。
这时,风声里,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脆响。
“咔嚓。”
像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姜妤的心口猛然一缩,她迅速躲到大树后。
下一刻,细微却清晰的脚步声,缓缓踏入林间。
节奏不快,却极稳,每一步都踩得她的心跳跟着起伏。声音由远及近,踏碎落叶的声响仿佛在耳边放大,压得空气都沉重起来。
猎人,正在逼近猎物。
姜妤屏住呼吸,身体紧绷到极点。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角,刺得她的视线发涩。她不敢去抬手擦,只能让汗水滑落到下颌,滴在衣襟上,悄无声息。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近。
“沙……沙……”
枯叶被碾碎的声音,在夜色中分外刺耳。
姜妤的目光透过缝隙,落在前方。昏暗中,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显露,背对月光,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那人步伐从容,像是早已掌握了她的行迹,根本不急,只是慢慢逼近。
姜妤指尖一阵发麻。她的心跳沉重而急促,每一次鼓动,都像擂在耳边,与那人的脚步声交叠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神智震碎。
她缓缓收紧手指,握紧手中仅剩的短刃。
夜风忽然一顿,仿佛屏息。
姜妤的背脊冷汗瞬间炸开。
那人影停下了脚步。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林间只有虫鸣与风声,反倒让压迫感更浓。姜妤心跳急骤到几乎失控,指尖被剑柄勒出血痕,仍旧死死扣紧。
下一瞬,脚步声再度响起。
这一次,直直朝她藏身的方向而来。
姜妤几乎要窒息。她能感觉到,空气都被那人推近,呼吸声清晰可闻。对方每靠近一步,她的背脊就更冰冷一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扣住了她的喉咙。
很近了。
近到她能听见落叶被挤碎的轻响,能分辨出那人呼吸的节奏,甚至感受到一股淡淡的灵压,逼得她胸口发闷。
她眼底一瞬冰冷,缓缓抬高短剑,剑尖微微晃动,已然对准那逼近的身影。
若暴露,便只能拼死一击。
空气沉沉,紧绷到极点。
姜妤眼神冷如刀锋,身体每一寸神经都在嘶吼。
就在她即将起身的那一刻——
林间忽然响起一声惊烈的破空声!
“呼——”
一道黑影猛然掠下,带着冷厉至极的杀气,妖气如潮水般扩散开来。空气瞬间被震碎,连夜风都被撕裂!
姜妤的瞳孔猛然收缩,手中的剑差点脱落。
还有第三个人!
黑影自天而降,妖气滔天,压得整片林海都为之一颤。
姜妤猛地抬眼,呼吸一窒。
来人一袭玄色衣甲,肩头缀着铜色兽骨,袖口绣有古老而复杂的纹路,黑发半散,双眸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如野兽般凌厉。气息森冷,带着与仙族截然不同的锋锐与荒蛮。
——妖族。
姜妤心头骤然一紧。
而那名追踪而来的修士也脸色大变:“妖族之人!”
话音未落,玄魑已经逼近,身影快得几乎化作残影,爪锋如刃,直取修士咽喉。
修士仓促拔剑抵挡,金光炸开,劲风卷起无数枯叶。
“铿——!”
金铁交击之声震耳欲聋,姜妤躲在枯木后,整个人被震得胸口发闷,几乎喷出血来。
玄魑的攻势凌厉绝伦,像是蛮荒猛兽,不给敌人丝毫喘息。每一击都蕴含妖力,砸落在剑锋上,逼得修士手臂发麻,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淌下。
“孽障!”修士怒喝,手中剑光骤盛,化作数道金芒横斩而出。
玄魑冷哼一声,双臂骤然绽开黑色纹路,似有鳞片隐现,妖力凝聚成实质般的爪影,硬生生将金芒撕碎!
轰鸣声中,林地震裂,泥土翻飞,枯叶漫天。
姜妤眼前一片混乱,她死死盯着场中,心脏几乎要冲破胸口。
——若不是伤势缠身,她绝不会在这等混乱之地久留。可此刻,她只能藏身,冷眼看这场冲突。
修士被逼得连连后退,狼狈异常。他忽然咬牙,猛地甩出一枚法器。
“嗡——!”
符珠落地,瞬间迸发出一股异样的气息。
姜妤心头一震:“法器上怎么会有妖气?”
玄魑的面色也在一瞬间彻底冷下来。
妖气在夜风中蔓延,带着浓烈的压抑与刺痛感。姜妤只觉得胸口一紧,连灵脉都隐隐刺痛。她能清晰分辨,那股妖气不是修士自身所有,而是被强行封印在法器之中。
玄魑的目光森寒,低吼声几乎像兽类的咆哮:“吕家的走狗!你们竟还敢用在我面前用这等东西!”
他猛地欺身上前,一爪击落,直接将法器拍飞,重重钉入树干。
姜妤的心头愈发发紧。
她隐约记得,途中追杀她的修士身上,也曾出现过几件诡异的灵器,散发着奇异波动。可当时她力竭狼狈,无暇多想。此刻看到散发着妖气的法器,她心中倏然升起了一个惊悚的念头:
——这法器是怎么做出来的?难道仙界竟有人在暗地里与妖族合作?
念头刚起,她背脊就涌上一股寒意。
玄魑的攻势骤然更猛!他怒吼一声,直接将修士扑倒在地,五指如铁钳般扣住对方喉咙。
“说!你们都在背地里干了些什么?!”
修士满脸涨红,拼命挣扎,眼神里却有一丝惊慌与死意闪烁。
玄魑冷笑一声,掌劲一震,将其彻底压制。
“吕家……表面上清风亮节的仙族修士,背地里竟连畜生都不如!”他咬牙低吼,语气森冷得仿佛要将空气冻住。
话音落下,修士彻底被制住,气息急促,动弹不得。
林间的风声再度归于沉寂。
姜妤缩在枯木后,屏住的呼吸终于微微松了口气。她的肩头颤了一下,指尖却依旧扣紧剑柄,手心早已湿透。
等他们走后,自己就能悄然换一条路离开了。
然而,就在她暗暗思索时——
玄魑忽然抬起头,目光如刀,冷冷射向她的方向。
“你打算在旁边看到什么时候?”
姜妤的心脏骤然一紧!
她还是被发现了。
空气瞬间凝固,林风呼啸,却带不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姜妤缓缓收紧手指,袖中短剑被她死死握住,锋刃轻轻颤动,她垂眸,遮住眼底冷厉的光,缓缓走出。
月光洒在她身上,映出一袭斑驳血迹。她脸色苍白,唇角挂着干涸的血痕,衣袖破碎,伤口仍在渗血。但她的步伐却稳,没有一丝狼狈的慌乱。
她的手始终按在袖中短剑上,指尖泛白,戒备森然。
玄魑的目光冰冷,带着赤裸的审视与杀意,落在她身上,像要将她剖开看透。
“你也是修士?”他低声开口,嗓音嘶哑,仿佛兽类的低吼。
姜妤沉默片刻,抬眸与他对视。那一瞬,她眼底的冷意与警惕,仿佛在黑暗中亮起锋锐的寒光。
“他为何要追你?”玄魑的声音逼近,带着不容回避的压力。
姜妤胸口的疼痛几乎让她窒息,但她仍旧保持冷静。
——现在,任何一句话,都是生死选择。
她的思绪飞快运转,心底闪过无数可能。若说实情,她不过是仙族的弃子,恐怕一剑就会被灭口。唯有顺势,将局势推向对她有利的方向。
她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却稳如冷铁:“……因为我看见了他们的秘密。他们要杀我灭口。”
玄魑眸光一凛,盯着她,像要分辨真假。
姜妤不闪不避,哪怕身体早已力竭,她的眼神仍旧锋锐冷定,没有丝毫认命的懦弱。
空气一瞬间压抑得仿佛要凝固。
许久,玄魑低低嗤笑:“有意思。”
他看出她的灵脉已被封,灵力枯竭,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但留她一命,或许能引出更多有用的线索。
“你跟我走。”他低声下令,转身扣住被制住的吕家修士,往林外走去。
姜妤指尖轻轻收紧,袖中短剑在掌心暗暗一转。她没有反抗,跟着玄魑离开了。
在仙界,她已无路可走。与其在不断的追杀中死去,不如先随这妖族去妖界躲一躲。
只要活着,就还有筹谋的机会。
——
妖界。
天空中星辰昏暗,长空翻涌着阴云,城郭森然肃穆。宫阙耸立,雕饰狰狞古老,火炬长明,妖气弥漫。
姜妤被带入一处偏殿,四周静默森冷,石壁厚重,窗户狭窄,冷风从缝隙中吹入。
房间没有枷锁,却有着重重禁制。
玄魑将她安置其中,冷冷丢下一句:“你留在这里,别想搞什么小动作。”
说罢,他转身离开,石门轰然合上,厚重的回响如擂鼓般震在胸口。
姜妤靠墙而坐,她环视四周,目光冷静而锐利。石壁上留有微不可察的裂痕,禁制纹路交织,她暗暗记下。
手指缓缓摸上袖中短剑,剑锋早已钝了,但她握得依旧稳。那是她最后的依仗,也是她意志的支撑。
黑暗里,她闭上眼,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惨烈的一天:
刀剑交错,血光溅开;无数人为护她而死;父母的声音隔着重重喧嚣传来,却再听不清楚。
“……姜妤,快走!”
记忆如刀,割裂她的神智。她缓缓睁眼,眼底燃起冰冷的光。
——她要拼尽全力地活下去,杀回仙都。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
铁链叮当作响,沉重而森冷。
有人低声道:“尊主。”
寂静的空气,霎时像被拉紧的弦。
妖主?!
姜妤的指尖猛地刺入掌心,用疼痛强行驱散那威压带来的恍惚。怎么会是妖主亲自前来?
姜妤缓缓挺直脊背,目光一瞬不瞬,冷冷凝望着那道即将开启的石门。
一个身影自浓墨中步出。
他身量极高,几乎与门楣齐平,穿着一袭玄色长袍,仔细看去,袍角有无数的暗金色细碎纹路在自行流转生灭,仿佛封印着活的星辰。他的面容看不太真切,似乎笼罩在一层浅淡的雾气之后,唯有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清晰地映入姜妤的眼中。
如同最深邃的寒潭,倒映着破碎的冷光,毫无温度,只有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的审视。
姜妤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滞。
她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冷静,在这绝对未知的、超乎想象的存在面前,仿佛都被一眼看穿,击得粉碎。
她依旧靠着墙,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扣紧剑柄的指节,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石室之内,落针可闻,只剩下她那无法控制的心跳声,在无边的寂静里,一下,一下,撞击着沉重的回音。